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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听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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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盟主。”

    步入一方阔台,有道男声飘来。

    声音不是很自然,似是故意变了声线。

    李相夷三人,往右前方眺去。

    只见一白衣人,在镜天宗子弟的引路下,施施然而来。

    他身披白色斗篷,脸戴白纱,浑身上下,遮挡得严严实实。

    唯余下一双褐色眼睛,寂静流深。

    “那是谁?”南宫弦月在密玥传音里问。

    “鬼知道。”笛飞声回。

    李相夷则道,“听听他们怎么说。”

    讲不定这人和邱无涯交谈时,会暴露出些什么信息来。

    然而,并没有。

    “来了,”邱无涯上前两步,不温不厉道,“那便请移步正厅相谈吧。”

    白衣人便被引路的,带往正厅去。

    邱无涯转身,对凤凌烟姐弟,还有巫尔焦吩咐。

    “你们带他们三个逛逛,熟悉下环境。”

    后者领命。

    邱无涯慢上两步,也往正厅去了。

    背影逐渐消失在阔台上,隐没在一扇菱花门后。

    剩余的手下,对李相夷他们神色各异。

    凤凌烟一只纤长玉手,抚过他们脸,盈笑出声。

    “我就说,你们得意不了几日了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现在,还不是落到我们手上,任人宰割。”

    可笑容转瞬即逝,她手最后停在笛飞声脖子上,猛地发力。

    紫色丹蔻的指甲,陷进皮肉里去,登时印出几道月牙钩般的血痕。

    不止如此,凤凌川还在背后,对着他膝弯狠狠踹了两脚。

    “若不是盟主留着你们,还有用处,我现在非杀了你们不可。”

    笛飞声面色憋红,左腿大痛一屈,又顽强立住。

    他眼睛一凝,势如破竹的锐意就要杀将出来。

    李相夷和南宫弦月余光扫过他,心中漫出层层叠叠的同情。

    老笛这什么运气?

    一个两个的怨气,都箭不虚发地扎在他身上。

    偏偏他是个最受不住气的。

    但没办法,混都混进来了,不能半途而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们两个遂传音,“忍!”

    笛飞声暗暗掐了把指节,眼中汇聚的凌冽一散,恢复为视线失焦的样子。

    “我记他们一次。”

    他在无声处,对李相夷和南宫弦月发誓。

    一会后,凤凌川收了脚,凤凌烟也停了手。

    她在笛飞声衣服上,蹭却指甲染上的血迹。

    “我这个人嘛,向来大度得很。”

    “过往种种,就不斤斤计较了。”

    “等今晚事了,我就娶了你们,让你们给我暖床,如何?”

    三个小的心里,胆寒地沉默了。

    “阿姐。”凤凌川冷瞟过他们三个。

    “你要什么样的,我给你抓来便是。”

    “何苦找这三个仇人?”

    凤凌烟白他一眼。

    “你也不瞧瞧,你抓来的都是什么货色,有几个合我心意的?”

    凤凌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女人心海底针,他至今都搞不明白,孪生姐姐喜欢什么样的。

    明明各种类型,他都给她掳过。

    巫尔焦唏嘘不已,“疯女人。”

    凤凌烟对男人的法子,可不简单。

    有次他老远路过她院子,就听得铁链的铃铃声抖个不停,还伴随着辣耳朵的怪声。

    “你玩那两个可以,但他留下。”他指指李相夷,语气不容置喙。

    “就你那手段,别把他头给我弄伤了。”

    有好几次相中的脑袋,都被疯女人折磨变形了,有个还碎了。

    凤凌烟一滞。

    实际上,她是故意的。

    故意在用完以后,把巫尔焦看上的脑袋弄坏,让他干着急。

    谁让这家伙,仗着功夫高一些,就对她和弟弟颐指气使的。

    不过,她还是忌惮的。

    巫尔焦如今又炼出了牵魂引,深得盟主青睐,实在不好得罪于人。

    遂退到一边,对弟弟诽语,“老怪物。”

    “完美。”巫尔焦摸出个小槌子,对着李相夷圆圆的脑袋一顿敲。

    敲出的美妙声音,听着他嘴角越咧越高。

    “嘿嘿,跟李莲花的一样完美。”

    “要不了多久,你的脑袋,他的脑袋,都是我的。”

    李相夷握少师的手一紧,对着同伴愤慨。

    “他居然还打着李莲花的主意。”

    “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命。”笛飞声音若寒铁。

    “不是他,”南宫弦月补充,“是他们。”

    原地玩了阵,巫尔焦三人,总算是想起邱无涯的话,带他们绕着镜天宗逛去了。

    先去的,是一座四合小院。

    凤凌烟随意一摆手,“这院子,今后就是你们的住处了。”

    “今晚事了,我会安排人,给你们送镜天宗的衣物来,还有内部令牌。”

    之后,沿着石板路走,远远经过一广大而雅致的建筑群。

    “那边是盟主的住处。”凤凌川语气不善。

    “平时没有命令,别乱来。”

    “不过看你们这样,”他嘴角一讽,“也乱来不了。”

    穿雾障,拐到一偏僻处,房屋以石铸,固若金汤。

    “这里是武器库。”巫尔焦转着小槌子。

    “日后领命办事,要支弓箭雷火之类的,就去找老黄登记。”

    “老黄等今晚过后,再给你们介绍。”

    李相夷三人,一路听,一路点头,一路“是是是”。

    “是”的同时,默默把路线和信息都记下来。

    这听老底的感觉,真够不赖的。

    与此同时,他们注意到一个频繁出现的词。

    “他们一直在说‘今晚事了’,‘今晚事后’。”李相夷思忖。

    “难不成‘今晚’,除了控制我们以外,还有别的什么事不成。”

    “听起来,感觉不是小事。”笛飞声蹙眉。

    “就是可惜了,”南宫弦月叹口气,“没法问。”

    他们现在,相当于没有意识的提线木偶,只执行命令。

    而不对命令,以及命令之外的任何东西,发出疑问。

    否则,那叫不打自招。

    一段时间后,他们随巫尔焦三人,到一松林前。

    “跟着我们的步子,别误入死门。”凤凌烟正色道。

    李相夷他们一步不错地跟着,通过阵法。

    松林后,是依山壁而凿的监牢。

    他们被带进去,参观了参观。

    两侧牢房,关押着各式各样的人。

    但无一例外,都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四肢皆无的、皮肤满是脓疮的、眼睛是血洞的、指甲被拔了的、皮肉剥落露出骨头的……

    他们或被吊着,或缩躺着,或泡在水里,痛苦地呻吟着,生不如死。

    鞋底踩在过道里,都能感受到血污,新一层叠旧一层的粘腻。

    每走一步,那种粘腻劲,就勾连着鞋底,发出拉丝的响。

    三个人触目惊心,寒毛直竖。

    李相夷不禁想起,洛阳守牡丹花田的那个领头。

    怪不得宁愿自戕,也不愿被捉回来。

    这里,才是万人敬仰的邱大盟主,最真实的面目。

    “里面关的,多是些犯错,或身怀异心之人。”凤凌烟目不斜视地跨步走。

    “日后你们逮到这样的人,只管送这里来。”

    “当然,”凤凌川扭头朝李相夷他们勾唇,“你们若是办事不利的话……”

    他顿了顿,“自己掂量掂量。”

    “若以后盟主需要制毒炼药,”巫尔焦漫不经心道,“让你们抓人来试,也是送往这里。”

    “此外,还有些用得到的外人。”

    “用得到的外人……”李相夷三人,在后面对视一眼。

    不知不觉,他们已下了螺旋楼梯,往深处去。

    寒凉的气息,虫子一般,往皮肤里钻。

    油灯不惊不跳地烧着,似烧在暗无天日的深渊里。

    深渊里,有间别具一格的牢房。

    门不是栅栏,封得很死。

    只有高处,留着个透气口。

    他们过去时,里面传出段姑娘家的歌声。

    声音清透得,似这污浊牢房里,一股新鲜的风,从干净的旷野吹来。

    就是调子沉缓,仿佛风碎掉一般。

    而且,词也不是汉话,没一个字能听懂的。

    蓦地,歌声被打断。

    一个镜天宗子弟,提着食篮,打另一条道过去。

    他将食盒放在地上,蹲下身,用钥匙打开下面的一个小口。

    书一样大的小口。

    随后揭开食盒,把盛着馒头和咸菜的大口碗,扔在口前。

    一只馒头颠簸出来,在地上滚了灰。

    那人起身,哐地踢了脚门,“吃饭!”

    门后悉索一阵,有人猫到口边。

    伸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指甲被剥尽的手。

    那只手抖得厉害,也没什么力气,抓了半天,没把东西抓起来。

    送饭的不耐烦,“慢死了!”

    他一边斥,一边抬脚,碾上了那只手,一寸一寸加注气力。

    门后响起撕心裂肺的隐忍惨叫,手奋力地抽离,却怎么也抽不动。

    李相夷有那么片刻冲动,要冲上去把人摒开。

    他的脚抬起,下一秒就要把鞋底带离地面。

    笛飞声和南宫弦月,双双按了把他,微摇下头。

    那只手继续向后抽。

    兴是为了挣出更大的力气,她用另一只手,抓着那只手上向后拉。

    这样就致使,她微微躬了下腰。

    胸口坠着的东西,从领口滑出来,摇晃不止。

    李相夷瞳孔一缩,“那好像……”

    “像什么?”笛飞声和南宫弦月,一致出言。

    李相夷死死盯着那坠子,五彩的络绳,碧绿的石头。

    “像窟颜达的猫眼石。”他心中喃喃。

    “你说什么?”那两人不解。

    “怎么跟窟颜达扯上关系了?”

    李相夷垂眸,望了望自己的衣襟,怀里还藏着颗猫眼石。

    他简明扼要地,向同伴说了说。

    三人脑中,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些猜测。

    一会功夫后,送饭的挪开了腿。

    门后的人缩回去,也不再拿饭了。

    “爱吃不吃。”送饭的锁上小口,提着食篮离开。

    经过他们时,满脸堆着阿谀的笑,向巫尔焦三人行礼。

    巫尔焦三人摆摆手,“别碍眼。”

    那人就尴尬又麻溜地滚了。

    他们领着李相夷三人,往更深处去。

    下面,是更密不透风的牢房,连只苍蝇也难飞进。

    不过,那里并没有关人。

    只中心有个池子,让李相夷他们深感怪异。

    “这什么东西?”南宫弦月看一眼,就忙撇开。

    笛飞声倒是淡定,“不就是水蛭,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一条不奇怪,”李相夷起鸡皮疙瘩,“一池子就奇怪了。”

    池子里密密麻麻,全是游曳翻腾的滑溜水蛭。

    这要是一不小心跌下去……

    南宫弦月“咦”了一声,“姓邱的养那么多水蛭作甚?”

    “拿来惩罚人吗,也太可怕了。”

    他根本不敢想,那东西爬身上吸血的样子,还多得要命。

    可越不敢想,脑子就越不受控制。

    李相夷脑中也不可阻挡地,冒出此类画面,然后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只有笛飞声,故作镇静。

    俄顷后,李相夷吸了吸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一种味道?”

    “好像在哪里闻过,”南宫弦月跟着嗅,“就是没那么浓。”

    笛飞声点出来,“是无心槐。”

    在严莫华客房查证那天,李莲花让他多闻了两把。

    他记忆比较深。

    而现在的水蛭池里,正散发着那种味道。

    就是没燃烧过的那种,那么重罢了。

    “你们还记不记得,”李相夷凝眉开口,“李莲花说的东西。”

    “无心槐养大的水蛭,是用来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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