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年轻人的弯弯绕绕
小笛飞声言简意赅地谈完后,就同三王和无颜告别。
他行路带风,往客栈去。
途经一小花园时,一抹红衣身影迎上来。
角丽谯本在一株山茶花前,吩咐雪公血婆鱼龙牛马帮帮中之事。
若孤松傲岸的侧影一过,她的美目便被勾走了。
当即撂了手下,往那侧影去。
“笛飞声。”她笑得娇媚欢喜。
小笛飞声被她拦得猝不及防,心中一片烦意。
“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角丽谯话音细软婉转。
“就是你先前那么狠心,把人家丢在中州的荒郊野外,还点了半个时辰的穴。”
“天气不好,害人家淋了场大雨,染了风寒。”
小笛飞声意会,“你要多少赔偿?”
“……”角丽谯脸色一干,卡壳了。
她是这个意思吗?
顿了顿,才复笑起来。
“不过,”她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我不怪你。”
“谁叫我那么——”
笛飞声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即打断她的酸话,“角丽谯。”
“我再说一遍,我们不合适。”
“从今往后,这种话,不必对我说。”
言毕甩袖离去,身影闪得那叫一个快。
“笛——”角丽谯想追,根本追不上。
就原地折起山茶花来,一撇一枝,弄得好好的花面目全非。
雪公血婆怔在远处。
他们互相一看,都从对方眼中瞧见了震惊。
刚那个“娇滴滴”的姑娘,是他们雷厉风行的帮主?
别是被夺舍了。
他们缓了很久,才上前去,恭维地提议。
“帮主,要不要属下帮您把他绑来?”
角丽谯冷声一嗤,“他现在至少是万人册第十。”
“你们以为自己有多少斤两,能绑得了他。”
说得也是。
雪公血婆另谋主意,“那就给他下点……”
他们停顿地察言观色。
角丽谯瞪他们一眼,目光裹着尖锐的威压。
雪公血婆闭口不言。
静默两秒后,他们瞥见自家帮主,阴晴不定地笑了。
笑若桃李醉春风,手中还精心呵护般,抚过娇嫩的山茶花。
“我有的是时间。”
“跟他慢,慢,耗。”
过了会,她记起帮中之事来,“之前让你们选址,以筹划我帮总舵,可选好了?”
雪公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呈上去。
血婆则道,“如意城十几里外的这悬崖峭峰,足够隐蔽。”
“且占据天险,易守难攻。”
角丽谯扫过地图,满意道,“很好,就这里了。”
“办去吧。”
她信手一丢地图。
雪公血婆张手接住,就领命告退了。
他们走后,角丽谯就在山茶花园练起剑来,为武林大会做准备。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平静。
“角姑娘。”
她一剑破空刺出时,一个恼人的声音响起。
回头一看,果不其然。
那个“读书脑”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她。
她记不住“云彼丘”这三个字,索性取了个外号。
云彼丘,是她在中州被小笛飞声甩开时遇见的。
跟很多江湖人一样,被她的美貌迷得五迷三道。
偏偏这家伙,矜持有礼得跟个什么似的。
可那又怎样?
她看不上。
一个死读书的,文文弱弱,弱得她轻而易举就能挑败去。
“连笛飞声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真是半点也让人心动不起来。”她想。
遂理也不理,收剑离开。
云彼丘终是不甘心地迈出步子,站到人前。
并紧张地邀请,“角姑娘。”
“不知在下,可否请你喝一杯茶?”
角丽谯直接用剑鞘拍开人,“好狗不挡道。”
云彼丘踉跄一下,歪陷在一丛山茶花内。
他目光飘了又飘,随着石榴花一样的红裙,远去又远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回过神里。
是白江鹑和纪汉佛叫回神的。
他们下着下着棋,云彼丘就忽然不见了。
也不知被什么惊动或吸引,连最爱读的书都落在了地上。
可他们过来,明明什么都没有。
只有云彼丘一个人,奇怪地歪站在山茶花丛里。
目光离魂似的。
“彼丘,你这是在干吗?”他们问。
“看什么呢?”
云彼丘窘迫地站好,这才发觉,腿已麻了。
“没什么。”
他捂着被剑鞘打过的手臂,随两位结识的异姓兄弟回去了。
而那只手中,在广袖的遮掩下,握着朵被摧折的山茶花。
说起来,这园山茶花委实算可怜。
前不久,肖紫衿摘了一大捧,打算送给乔婉娩。
乔婉娩在一条清渠边的柳树下习剑。
她有喘症,平日里不能连续练太久。
只能隔段时间隔段时间,多练几次。
练至尾声时,一道白色身影,轻快地迈步而来。
金色的夕阳斜扫在人身后,浅淡的素白也变得灿然十足起来。
乔婉娩有瞬息的恍眼。
她停剑,打了个招呼,“相夷。”
李相夷也被那碧柳斜阳扰了下神。
他放弃去客栈的方向,走过去道,“阿娩姐姐。”
有那么一下,他觉得这个称呼很怪。
全不似小时候的剔透自然。
乔婉娩看着眼前高高的少年人,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
“你还是……”她抿了下唇,似是踌躇了一百年那么长,才开口。
“叫我阿娩吧。”
李相夷错开她目光,没来由虚挠了下头。
“嗯,阿娩。”
好像更怪了。
也许,是还没习惯吧。
沉默片刻,乔婉娩左右一顾怡人的景致,“走走?”
李相夷垂在身侧的手,搓了下布料,“好。”
他们就沿着逶迤的石子路,在渠边走起来。
“你今日刚来武林大会吗?”乔婉娩问。
“对,刚到不久。”李相夷答。
“怎么这么迟?”
“被一些事情耽搁了……”
不轻不重的话语,散在温和的晚风里。
晚风就那么吹啊吹,吹落下夕阳的碎金来,吹落在袅袅绿柳上。
又吹得距离灰溜溜地溜走。
而此时不远的假山后,躲着一个紫衣人。
眺望着他们并行的身影,一寸寸攥紧了手骨节。
“李相夷,你凭什么……”他咬得后槽牙发响。
明明自己付出了那么多,无微不至地关切着人。
为什么得到的眼神,还是不远不近地平淡如水?
从认识到现在,已有月余。
他从来没见过,乔婉娩用涟漪泛动的眼神瞧他。
他低头看怀里新鲜的山茶花,一时怨火沸盈。
“李相夷,”他用内力震花,“我倒要看看,你在武林大会的擂台上,有几分真本事。”
在他心里,戈壁初见的那一击,是难见真章的。
眨眼的功夫,花零落了满地。
正欲甩袖离去之际,身后传来个声音。
“乔姑娘无意于你,你何必费些一厢情愿,又自我感动的功夫。”
石水的话,字字含刀。
肖紫衿剜她一眼,“多管闲事。”
只要人没在一起,他总有机会。
于是掠人而去。
石水抱着鞭子,原地掀了下嘴角。
“小肚鸡肠。”
末了想起戈壁那天的情形,又补充。
“夜郎自大。”
年轻人在弯弯绕绕,客栈里的李莲花三人,已在大堂里点菜吃了起来。
桌上摆着三四个菜,香酥鸡、清炖羊排、肉末茄子,还有素炒菜苔。
“真好吃。”方多病不停往嘴里送菜。
双颊鼓胀胀的,像塞满坚果的松鼠。
蓦地,他注意到李莲花不止一次地,暗暗往左上边望。
就问,“你老看那边做什么?”
笛飞声侧目向他,也问,“线索?”
“总感觉,”李莲花凝了凝眉,“有人在看我。”
方多病和笛飞声余光循着左上投去。
那是二楼的走廊。
除了熙攘来往,各自嘈杂的江湖人,没什么奇怪的。
也没有人盯着李莲花看。
想是李莲花的错觉。
又或许,是察觉到他们隐匿的打量,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