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这招叫什么
右手刀锋直点李相夷胸口。
那刀虽快,却打得中规中矩,只发挥了半数功力不到。
在紫衣女子眼里,这年轻人,不过是个爱管闲事,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名小卒罢了。
李相夷不敢轻敌,斜剑挑开,挑得刚劲非常。
紫衣女子美目一凝,双刀并用,夹切向李相夷头颅。
后者矮身错开,举剑横陈,扛着如钩的弯刀。
对峙片刻,紫衣女子稍逊半分,连人带刀被震退几步。
她转刀立住,“想不到你有两下子,我倒是小瞧你了。”
“承蒙夸奖。”李相夷持剑刺过去。
剑光缭绕,气壮青天。
紫衣女子对刀迎上,终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刀意利辣,吞却幽冥。
铮铮铮几响,刀剑擦来错去,都快得不见其形,唯余银光潋滟。
周遭气劲波荡,四面墙皆是伤痕累累,坑洞无数。
砖石还算坚强,顶上的梁木就岌岌可危了。
轰,稀里哗啦——
数根梁木断折,黛瓦前赴后继地奔落而下。
一白一紫破瓦而出,未被砸到分毫,却是各自都挂了刀伤剑伤。
李相夷拂开擦颈而过的弯刀,旋身腾跃,落在危墙之上。
他抹下颈肩的血,“我知道你是谁了。”
“双刀化阴阳,斩若玉弓出。”
“刚那一招,满是摧枯拉朽的肃杀之气,是为‘解落三秋叶’。”
“你是万人册第九,绝命双刀凤三娘。”
早在下山之前,万人册前一百的名字、名号、所使兵刃,还有标志性招式,他都记熟了。
凤凌烟扫眼臂膀上的血迹,缓罢几口气。
她佯装不以为意,一哼,“你知道就好。”
李相夷又开口,“与你并列第九的,是你孪生弟弟凤凌川。”
“使的是双板斧,气走刚猛一路,人称旱雷双斧。”
他目光一转,落在某个檀衣人影上,“那位便是令弟吧?”
“不错,”凤凌烟启唇一笑,“小弟弟你还真有几分眼力见。”
花田里,一股猛烈的气劲荡入,黑衣客皆被屠了个干净。
只余笛飞声,稳若泰山地立在牡丹狼藉中,鬓发翻飞。
说时迟那时快,他与凤凌川缠斗起来。
大刀对着双斧,劈来砍去。
他眼中烧着灼灼战意,“能伤我一分,有趣。”
“你比鬼手风烈强多了。”
看来,这趟洛阳来得值了。
不过,也没有太值。
他刀刃卡着双斧,逼得人连连后退,在花田里犁出一条沟渠来。
“可惜,还是弱了点。”
他顿一下,嘴角噙着冷意。
“既掺和进这食人牡丹来,我送你去做花肥如何?”
凤凌川咬牙挥开,反守为攻。
“别太得意了,我还有绝招没使呢。”
笛飞声不以为威胁,“尽管放马过来。”
凤凌川一拍板斧,狂喝一声,“看招!”
随后,足下一踏花泥,拔地而起。
双斧凌空斩下,如霹雳惊雷,震得山谷都抖了三抖。
此招为“雷鼓动山川”。
另一边,凤凌烟也使出了绝招。
双刀携着万千气劲,往对手扑去。
李相夷只觉有狂风掠面而过,风中夹着沙,夹着飘叶。
那沙是铆钉,那叶是飞刀,要把他杀个片甲不留。
身上刺痛,当即绽出几道伤口。
“秋风煞。”他心中一凌,抬剑格挡。
凤凌烟手下一狠,把他从屋顶逼至地面。
瞧人被掣肘,连招都使不出来,只能连连抵挡,她脸上登时漾开了笑。
“小弟弟,你这么嫩。”
“要杀你,姐姐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李相夷没有说话。
眸光循着刀影错来转去,他在观察轨迹与破绽。
不多会后,紧蹙的眉头一松,脑中灵光大现。
他一剑转圜绞开弯刀。
而后剑身偏来转去,飞速拍开一刀又一刀。
连连抵挡的人,变成了凤凌烟。
尚辨不清是何种路数,一剑横扫而来。
剑风刚柔并杂,迅猛而绵长,就如同东风长驱直过玉门关,平了狂沙万里。
她震摔在地,胸中纷涌而上剧烈的腥膻。
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她望着持剑迫近的李相夷,想起,一下起不来。
“小子,你是何人?”
“这招叫做什么?”
李相夷没有藏头露尾的意思,“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相夷是也。”
“你万人册第九的位置,是我的了。”
“这招嘛,”他瞄了下剑,“你使秋风,我使东风。”
“我这招叫‘小楼昨夜又东风’。”
凤凌烟恶狠狠地剜着他,“我记住你了。”
剜完,眺了眼花田。
笛飞声一记“招式”打出,刀可劈山填海。
滔天的气劲,滚压过凤凌川。
他砸在最后一株完好的牡丹上,连人带花,陷进自己砸出的深坑里。
“凌川,”凤凌烟忧心大叫,“走!”
后者侧目,唤了声阿姐,说好。
两人强撑而起,欲遁逃而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
李相夷和笛飞声异口同声,双双出招拦截。
然就在这时,一个铜面覆脸的身影从天而降。
先是飘如鬼魅般,拎起了凤凌川。
笛飞声自不肯放过,对出一掌。
他竟是不敌,被那人逃脱。
那人又移形换影,从李相夷手下劫走凤凌烟。
李相夷亦与他对了一掌,也是处了下风。
那人左右各抓一个人,踏着无声无息的轻功,飞身而去了。
李相夷和笛飞声撵了一阵,竟是觅不见踪迹。
“也不知是何人,功力竟如此高深莫测。”李相夷慨叹一句。
“除却李莲花他们那种隐退避世的,万人册前八,总有一个对的。”笛飞声猜测。
两人没纠结多久,无奈回了花田那边。
一到地,便看见三个人影分散各处,转来转去,似在搜寻什么。
地上还倒着个人,被麻绳绑成蛆。
他乐观地幸灾乐祸,“我就说,他们要吃点苦头了吧。”
“别找了,你们进田里挖挖,说不定还能看到他们的尸体。”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道耳熟的声音。
“李莲花,你们怎么来了?”
是李相夷。
紧接着,又是一道耳熟的声音。
“你们知道无面鬼了?”
是小笛飞声。
他拧着头瞅了瞅,发现人还活蹦乱跳的。
“你们怎么会没事?”
李相夷和小笛飞声扫他一眼。
前者道,“裴公子,原来是你联系的人。”
李莲花三人围过来,见他们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
双方躲开裴聿,互通了信息。
通完,李莲花问,“你们遇见的是谁?”
“万人册第九。”小笛飞声回。
此五字一落,李莲花和笛飞声脑中,各浮出一些回忆来。
只不过,他们那时,并非在洛阳碰到的。
李莲花是在别的案子中,也是与凤凌烟对阵时,使出了“小楼昨夜又东风”。
笛飞声则是循着万人册打去的。
当然,一样的是,他们都把人斗败了。
“那你们怎么让他们逃了?”笛飞声抱臂问。
手下败将,委实不应该。
“我们遇上了一个绝世高手,把他们救走了。”李相夷解释。
“什么样的高手?”方多病惊诧。
李相夷和小笛飞声双双摇头。
那人没使代表性的招式,他们弄不清楚。
李相夷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信筒。
“你们认不认识这个标志?”
三人接过,传在手上看了看。
方多病不识得,李莲花和笛飞声有印象。
“这是镜天宗内部的联络标志啊。”李莲花凝眉。
“凤三娘与她弟弟,都是镜天宗的人。”
“镜天宗,”李相夷目露思索,“那不是武林盟主邱无涯的宗门吗?”
在场的五人都心知肚明,药王炼制过三滴观音垂泪。
每一滴,都可令人功力大增。
其中一滴便是为邱无涯所得,助他成了江湖第二,并问鼎了武林盟主。
不过,这邱无涯为人谦和,向来秉公重义。
怎会……
“想不到堂堂武林正道之主,竟暗地里搅和到这种事来。”李相夷愤愤不平。
李莲花目光在他脸上游了两秒。
他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就是案子不同罢了。
这邱无涯表面在维护武林公义平和,实则暗挑门派争端,闹得江湖一派混乱。
后面便借平乱之辞,肆意吞卷各大门派。
好成就一个唯他独尊的武林,而非求同存异的武林。
当然,他失败了。
失败的源头,是那个死去的李相夷。
当然,这些东西,李莲花不好告诉他。
李相夷要走的路,还是得自己去走。
“所以,那个覆面高手多半是他?”方多病揣度。
话到此处,李相夷和小笛飞声都倾向于是。
李莲花和笛飞声却有所疑虑。
毕竟依万人册打上去时,他们都未曾与邱无涯交过手。
是功力大成以后,斗败了血域天魔,才顺理成章地把人挤了下去。
等再碰上邱无涯,打败他已是不容置疑的事。
这个时期交手,他们还真不知是谁深谁浅。
话说回来,依凤凌烟姐弟与镜天宗的关系来看,那人十有八九是邱无涯。
“但他如此高位,要这异种牡丹做何用?”小笛飞声不解。
李莲花冥想片刻,转了转信筒,“也许是想搭上朝廷吧。”
“也是,”李相夷认同,“刚你们提到宗政丞相。”
“裴聿想借此博功名,他很可能是想借此,把势力渗透到朝廷中去。”
李莲花仍是眉目沉沉。
邱无涯明明是排斥朝廷的,为何突然转了性?
他们三个来到这个时空,牵一发而动全身,到底动到了哪条线……
恍神的档,李相夷揪住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你们为何对镜天宗如此了解,还识得人家内部的联络标志?”
小笛飞声目光,也在他们三个脸上,狐疑地逡巡。
方多病暗戳下李莲花,笛飞声看他一眼。
大意是,“该你编了。”
李莲花蹭蹭鼻翼,“这之前呢,我们办过一个案子,就跟这个镜天宗有关啊。”
“清楚他们的联络符号,多正常。”
“对吧?”他左右扫一眼。
笛飞声轻点下头。
方多病连连道,“对对对。”
李莲花简单诌了个案子,就指指泛白的天空,调转话题。
“天要亮了,报官去报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