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凌晨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陈潇顾不上吃饭，来到了早晨和赵远约好的图书馆。
赵远是她的同班同学，也是小组搭档，除了宿舍里的人，在学校里的关系网中，就剩赵远了。
所以，当赵远提出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和她说的时候，她也愿意不加班来赴约。
踏入图书馆，在靠窗后排的课桌上，看到了穿着白衬衫，头发搭理清爽正在低头看书的赵远，她加快脚步走了上去。
“赵远，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方面说？”陈潇坐到了座位上，将自己的帆布背包放在一边的凳子上。
赵远闻声抬头，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喜的笑，连忙合上书，眸子的光芒更生盛：“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把图书放回原位后，陈潇跟着赵远走出了图书馆的大门，这个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属于盛夏毒辣的热气也削弱了许多。
两人一路来到了紫罗兰盛开的小长廊，陈潇越走越是疑惑，怎么突然要来这样偏僻的地方？
但因为他是赵远，她的搭档，她也没有想那么多，亦步亦趋的跟着。
终于，到达紫罗兰藤蔓下，张远也停下了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才转过头。
“陈潇，我们做了四年的同学，做了三年的搭档，我一直在等毕业，一直在等我们彼此成熟，陈潇，你愿意嫁给我吗？”随着他半跪在地。
原本偏僻的角落突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他的舍友把玫瑰花递给张远，张远举着花和钻戒，满含期待的看着她。
“嫁给他！嫁给他！”
陈潇在一瞬间，是有些愣神的，但周围起哄的声音将她唤回，她有些感动，也有些说不出的抗拒，陈潇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和反应。
她咬了咬嘴唇，最终下定决心道：“你先起来。”
似乎是明白了陈潇接下来要说的话，张远脸上的期待肉眼可见的消失，周围起哄的声音也停了。
“你们先回宿舍吧，我和陈潇有话要说。”张远让宿舍的人先走。
只剩下陈潇之后，张远无奈的看向陈潇：“我以为我们一起渡过了三年，你从未有男朋友是因为我。”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陈潇不是个决绝的人，反而很重视朋友，但很遗憾，她知道以后和张远的关系，是回不到从前了，想到这里，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难过。
“抱歉，是我不配。”陈潇坦诚一笑：“张远，你值得更好的。”
“怎么会，我知道你每天早出晚归是去打工，不是她们说的那样被包养，你努力善良，竭尽全力，陈潇……是我哪里不够优秀吗？”张远眸子微恍，有些说不出的苦涩。
陈潇眼圈微红，其实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学校女生们对她的恶意是那样的深，没想到张远也知道，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和她求婚了。
“你不要担心我是不是三分钟热度，我父母给我买的婚房，车子也没问题，以后工作都会稳定下来，我会给你一个安稳的未来，陈潇我们朝夕相处了三年，我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最清楚，我不会画大饼，也不会pua，我只想真诚的告诉你，我想和你一辈子都在一起。”张远有些拘谨和紧张，手抓着戒指的盒子也有些用力。
陈潇眼泪划过脸颊，单手捂住脸，似乎又有些委屈的抿着嘴，最后却是止不住的哭了出来，大学四年，她一路咬着牙半工半读，她没哭，生病高烧不退，她没哭，过年一个人在宿舍吃泡面，她没哭，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算不得挚友的人说想和她一辈子的时候，却怎么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
张远见陈潇哭的汹涌也慌了手脚，戒指和花都不要了，掉在地上，他慌乱的走到她的面前，伸出自己的手，给她擦泪。
那双满含泪水的眼，望着张远缓缓一笑，两道泪水滑落脸颊，陈潇带着鼻音道：“张远，你值得更好的，是我的原因，我家里给我订婚了。”
张远有些无措，又有些错愕：“订婚？什么时候的事……能方便告诉我是谁吗？我们学校的吗？还是你的高中同学……”
陈潇摇摇头：“都不是，别问了，但真的谢谢你，张远，谢谢你。”
知道这里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只会让两个人更尴尬，陈潇离开了闪着装饰灯的紫藤萝长廊，望着陈潇的背影，张远微微叹息，直到她消失在转角。
陈潇却没有回宿舍，因为还有半个小时她打工的地方就要开始了。
现在虽然在航钛集团实习有实习工资，但那家她打工的酒吧，老板娘对她有恩，她也答应做到这个学期结束。
除了恩情外，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如果实习期没过，至少还有个挣钱的地方，毕业后不能住宿舍了，光是租房子就要一大笔费用，还有吃喝用度。
但这些原本脱离那个‘家’的计划，都被今天后妈的那通电话打破了。
陈潇沉默着从酒吧的后门进入，在这里干了三年，里面的工作人员她都熟悉的不能再熟了。
“李哥，孙姐，杨姐……”陈潇一如既往礼貌的打招呼，换好了这里服务生的工作服，就是黑色贴身t恤配上亮片小马甲，下身要求是黑丝，黑高跟鞋，黑包腚裙到膝盖十公分以上。
还要将头发扎起来，可以是高马尾，也可以丸子头，但不允许散发，陈潇一般都是高马尾。
她168的身高，身材比例也非常的不错，只是穿5公分的高跟鞋，气场就立马不一样起来。
尤其是她平日里不是很爱笑，打眼望去，给人一种很冷艳的感觉。
酒吧里的音乐振聋发聩，现在都是扫码点餐，她们要负责的就是上餐和上酒。
八点以后，酒吧开始进入人/流高峰期，舞池的人扭动着腰肢，卡坐上的人举着酒杯似有些惬意和放松，她们这些人穿梭在人群里，忙的不可开交。
在给18号卡座送酒和果盘的时候，意外的碰见了最不想碰见的人。
“呦，这谁啊，换了身马甲差点没认出来啊。”正是今天上午的时候在茶水间说让自己道歉的人，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陈潇皱眉，没想到冤家路窄。
吴小艺站起身拉住陈潇的胳膊：“哎呀我的天，？真是好名字啊，多少钱一晚啊，我出双倍。”吴小艺手指捏过她胸前的铭牌，，这铭牌其实是属于上一位离职的女孩的，陈潇想着无非一个代称，根本无所谓，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拿来羞辱。
陈潇的理智占据了上风，知道不能在酒吧闹事，隐忍着道：“顾客你好，你的东西已经上完了，还有什么需要，请继续扫码下单。”说完直接扭头走人了。
吴小艺哪能放过她啊，立马扫码下单，点名让过来送。
陈潇头疼的被叫过来传酒，面色很不好看，但她又不能不去，服务行业最忌讳被打差评。
陈潇打起精神再次来到了18号桌，这一次很明显吴小艺有了准备，她刚靠近就有手机再对着她了，陈潇知道她在录像，但又拿她没有任何的办法。
上了酒之后，陈潇便急忙离开了，心中也在盘算着最坏的打算，或许很快学校里又要有她的风言风语了吧。
算了，马上就要毕业了，无所谓了。
但工作呢，会不会她的工作也无法转正了？虽然她心里有一种预感，就是她和李苏苏之间，李苏苏会被留下。
吴小艺做事本来就没有什么规矩，直接把陈潇在酒吧做事的视频发到了非官方学校校友群里，还有他们实习生的群里，当然实习生的群里是没有陈潇的。
当这个视频发出去的时候，原本清冷的群开始炸锅了一般。
李苏苏：【天？！这是陈潇？！她穿成这样？！】
陈思哲：【……触犯隐私了不好吧。】
庄菲：【劲爆……】
吴小艺正得意着要回复，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是赵远的，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但她没有在酒吧里接电话，而是匆匆跑了出去。
但这个时候赵远的电话已经挂断了，吴小艺给赵远拨了回去。
那头接的很快，吴小艺嗲声嗲气的道：“喂，阿远，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听到他的称呼，赵远眉头微皱：“你为什么在学校的群里发陈潇？”
吴小艺连忙道歉：“啊？我发到了大群了吗？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删除，不知道怎么就发出去了，对不去，对不去我去撤回。”
吴小艺知道根本撤不回，所以才会假装这样一出。
赵远深呼一口气：“陈潇勤工俭学不容易，你不要诋毁她，不要再在别的地方发这种视频了。”
吴小艺当场翻了一个白眼，但还是装作愧疚的模样小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是要删除的……”
赵远挂了电话，吴小艺盯着屏幕冷笑：“本小姐就是要大家看看陈潇的真面目！”
学校的大群里，赵远找了群主，删除了那个视频，但是还是有很多人看到，流言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边整个海大。
甚至有人在传陈潇在给人陪酒，也正好验证了她经常夜不归宿的传闻。
而实习生的群里，更是热闹极了，见吴小艺不回话，已经有好几个人在她了。
吴小艺得意的回复【这叫什么来着，做婊/子还立牌坊，我看她以后怎么嘚瑟，还想转正，简直就是做梦！】
陈思哲：【转正的话，确实难了，但这样发出来不太好吧……】
吴小艺：【你们男人就是太心软了，容易被她的外表迷惑，现在视频为证，谁是谁非你总不能再说别人污蔑她了吧。】
庄菲：【出乎意料……】
李苏苏却没有再在群里说什么了，而是直接转发给了主管会计。
主管会计看到后也十分惊讶，但主管会计是这么回复的：【下班后是属于私人时间，公司无权过问，我们也是。】这话有点向着陈潇的意思，让李苏苏有些不太高兴，这不是她想要得到的效果。
但李苏苏是个人精，连忙回道：【尹主管，我是想说陈潇真的好努力，白天在公司工作，晚上还要做兼职，白天的时候我一定多干一点，让她有时间多休息。】
尹主管是个什么人，实习生见了一批又一批，子公司分公司从她手底下过去的人没有二十个也有十七八个了，李苏苏那点小心思怎么瞒得过她。
于是她回复了一个笑脸并道：【加油。】
这个加油看得李苏苏咬牙切齿的：“得意什么，等哪天让我表哥撤了你！”
目的没有达成的李苏苏也懒得再回群里说什么了，直接发给了自己的表哥纪明熙。
纪明熙：【正啊，给我发的福利？你朋友？】
李苏苏想着纪明熙应该是没有见过陈潇，于是回复：【不是，她是公司实习的陈潇，和我在一个财务部，别让她等到半月后的实习生总结评比了，让她直接走人吧，品德不行。】
纪明熙：【……】
纪明熙：【讲点理，下班了不归公司管理，人家就是开火箭上天只要明天不迟到，工作不失误，就没问题。】
李苏苏无语了，怎么都是一套说辞：【表哥，转正必须是我，不能是她，要不然我就丢脸丢到家了！】
纪明熙更是无语这个表妹：【你干好你的活就行，半月再说吧。】
此时的纪明熙正甘愿当钱薇的工具人，给顾勉还有钱薇撮合。
整个餐厅的顶楼都被预定了，浪漫的灯光，夏风，还有悠扬的音乐。
顾勉则是敏感的觉察到了周围的不同寻常：“今天是什么日子，整个顶楼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钱薇微微歪了歪头给顾勉倒上一杯红酒：“谁知道呢。”
实际上，她是想着趁着月色正好，两人多喝几杯，她也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她马上就要三十岁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跨入三十岁的时候，内心总归是有些紧张的。
“这些年，我们也算是朋友，也算是战友，就当是解压，我们也要好好的吃喝一番。”钱薇见顾勉只是小口抿了一下，很是敷衍，便劝酒。
顾勉知道钱薇是在说他一直欠她人情的事，于是苦笑道：“好吧。”
两个高脚杯轻轻的碰在一起，一杯一杯的喝下去，没多久，顾勉觉得浑身有些发热，脸颊也有种火燃烧的感觉。
他很少喝酒，每逢喝酒脸颊总会发红，用医生劝解的话说：喝酒脸红的人做好不要喝酒。
钱薇似乎是了解顾勉的，见他白皙的脸颊浮上红晕，自己的眼里也露出丝丝的迷恋，随后放下酒杯望向顾勉轻声道：“顾勉，我们从大学开始到现在，十年了。”
“各方面都很默契，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我们两个就像阴阳太极里的阴阳，非常合拍，天造地设，你觉得呢？”
这话实在是直白，顾勉又不是傻子，眸子闪过一丝无奈，缓缓的放下了酒杯，抬起头望向钱薇道：“我们如果合适，早该在一起了，十年了未在一起，说明我们中有一个人并不心仪于他。”
顾勉没有说自己，只是说他们其中有一个人，也算是给钱薇留足了面子。
钱薇没想到顾勉会拒绝的这么干脆，眸子里浮现出挫败，酒杯就在眼前，她却没有了再端起来的心思了。
“那你打算什么年龄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都三十岁了，总不能再过十年吧。”钱薇等不了也等不起，女人的好时光就那么几年，过了二十八岁以后，她的脸在高科技的保养下看起来没什么破绽，但是她的新陈代谢也好，记忆力也好，明显不如二十八岁以前了，很明显，她在走下坡路了。
顾勉微微沉思，脑海中浮现出了今天被光照亮的陈潇，就像一个发光体，温暖又美好，不自觉的开口：“也许会闪婚，也许要再过很多年，这件事很难说。”
钱薇张了张嘴自嘲一笑：“宁愿闪婚，也不考虑我？”
顾勉看向钱薇，微微叹了口气：“不早了，明天要去市里开会，我先走了，记得叫代驾，我希望我们永远都是合拍的合作伙伴。”
钱薇有自己的骄傲，她微微歪了歪头笑了笑：“知道了，啰嗦。”
顾勉膝盖有些发软，但还是很坚定的离开了这里。
眼见着顾勉离开，纪明熙才上了楼顶，钱薇抓着头发，像是被关了的暖光灯，整个人也不再那么明亮了。
纪明熙坐在了顾勉的位置，出声劝解：“你说你们这些女人怎么就能看上那么寡淡的人？他眼里那些大罐子比女人香，就这么跟你说吧，他私人电脑里竟然没有成人/片，一个正常的大男人居然没有那玩意，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钱薇抬起头嘴角微抽：“你不会想说他喜欢你吧？毕竟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长非常的可疑。”
“别别别，哥无福消受，哥喜欢女人。纯爷们。”纪明熙惊得摆手，还是别了吧，他可是无福消受工作狂魔的爱。
凌晨两点，陈潇下班了，从柜子里拿出手机一看，手机有无数的未接来电和软件消息。
有舍友发的，还有张远发的。
在宿舍群里，舍友骂了吴小艺几十条，陈潇不免心头一暖，看着这个时间点，想着大家都已经睡了，便也没有再回。
洗了脸，卸了妆，换上了自己原来的衣服，陈潇躺在酒吧的小宿舍，这是老板娘心疼她，给她把原本堆积酒水存货的小仓库收拾出一间，虽然里面只有一张床，但对陈潇来说已经足够了。
再打开手机的时候才发觉，原来今天是周六了，今天不用早起上班，明天也不用。
想到这里，原本脑海中那根线突然就散了，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拿起手机背上包，打算随便走走，顺便看看大城市的后半夜。
陈潇跟老板娘打了招呼之后，从后门走出了酒吧，顺着人行道缓缓的往前走，前方不远处就是海滩，陈潇非常喜欢大海。
因为她的老家没有海，都是山，在来这里上学之后，又因为打工和学业忙的不可开交，真正去看海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的过来。
越往前走，咸风味越浓，她的心也越空。
她总在想，她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活着是为了什么？也问过自己许许多多的为什么，但她一直没有找到过答案。
前方是十字路口，陈潇在等绿灯，忽然对面的路边停下了一辆黑色轿车，陈潇呼吸发紧，手不自觉的捏紧了背包，有些警惕的看向轿车。
后座的轿车门打开，顾勉站在车边，眼神有些迷蒙，喊了一句：“陈潇？”
陈潇根本没想到会在凌晨两点半见到顾勉，心微微一紧，这时候绿灯了，她的脚步加快向他靠近。
“顾经理……你怎么在这？”陈潇靠近后闻到了浓浓的酒味，她眸子微恍，没敢和他的双眼对视。
“先上车吧，我送你回家，太晚了。”顾勉声音中藏着一丝陈潇都听得出的怒气，她咬了咬嘴唇，再三权衡还是上了他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