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活下来我就娶你,生同衾死同穴
裴缄提着剑上前。
傅靖渊顿时明白了什么:“裴缄!你敢!”
“这些年你的荣华富贵,都是朕给你的,你……”
话音未落。
裴缄手中的剑骤然脱手而出,带着猎猎风声,直刺他心脏。
将人钉在了后面的佛像身上。
“父皇!”
傅薄远吓傻了,挣扎着要上前,被工部侍郎扭住。
傅靖渊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鲜红的血汩汩流出,他下意识想去捂伤口,却抬不起来手。
他抬头看着裴缄:
“为什么?”
“朕从未薄待过、过你……咳……”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裴缄脸色不变,寒眸淡淡看着他:
“夫人的仇,就是我的仇。”
“下去以后,见到戚将军一家,记得三跪九叩去求他原谅。”
说完,他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偏头看向申屠非:
“给你留了一口气。”
“不用谢。”
申屠非:“……”
沈明时的仇已了,裴缄又退至殿门口,似是怕溅出来的血染到他衣服上,特意又往后退了几步。
染上血腥气回家,让夫人担心,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殿中,申屠非朝傅靖渊一步步走去:
“不只戚将军,还有当年追随我父王的太子一党,我爹娘,几百条人命……”
“傅靖渊,下去,慢慢还债吧……”
“不要!父皇!父皇!”
傅薄远眼睁睁看着申屠非手中的剑刺向傅靖渊。
一剑又一剑。
鲜血如喷涌的泉水,溅在申屠非脸上,将他变成了地狱里索命的修罗。
最后一下,申屠非狠狠拔剑,挥手砍向傅靖渊的头颅。
头颅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落在了傅薄远脚边。
傅靖渊的眼睛还未闭上,眼中尽是惊恐,就那样直直瞪着他。
……
裴缄抬起手,鼓了几下掌:
“干脆,利落,好手段。”
申屠非闭了下眼,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的仇,终于报了。
再睁眼时,他眼底已经没有了恨意。
他转过头,剑尖指向了裴缄的方向:
“接下来,该你了。”
裴缄一挑眉:“哦?你确定,要杀我?”
申屠非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龙椅上只能坐一个人。”
“杀了你,声声才有可能是我的,不是吗?”
裴缄凤眸一凛,“唰”的一声,腰间软剑已经握在了手中。
“你!做!梦!”
凤鸣同时上前。
另一边花一一和阿朗也严阵以待,今日,裴缄才是他们最大的对手。
正在这时,只听寺门口的山道上,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裴缄蹙了蹙眉,心中忽然一跳,直觉有些不好。
山下守着的是他的人,绝不可能随意放人进山。
就连申屠非等人也是他提前示意过放进来的,那现在上山的会是谁……
忽然想到什么,他一拧眉,伸手摸向自己腰间——
他的玉牌不见了!
能拿到他玉牌的人,只有那个小东西!
不听话的小东西!
他立刻收了剑,转身要往外走,不想让她看见殿中血腥的场面。
申屠非眸光一闪,趁机持剑追去。
沈明时几人上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裴缄正朝她走,而他身后,申屠非的剑风驰电掣。
“阿武不要!”
沈明时骤然睁大眼睛,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想也不想就朝裴缄身后扑过去。
申屠非没料到沈明时竟然会上来,听见她声音的一瞬,手中下意识一顿。
就是这一顿,变故发生了。
一旁怔怔跪着的傅薄远像是被这吵闹的动静唤回了神。
他静静看着地上的头颅,缓慢地伸出手,颤抖着手指阖上傅靖渊大睁的眼睛,热泪浇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工部侍郎蔡奇等人一心都在申屠非和裴缄身上。
谁也没有注意他是何时拿起了剑。
傅薄远看中时机,趁着申屠非犹豫的一瞬,毫不犹豫从他身后刺了过去。
他也是练过功夫的,虽不及申屠非等人,但速度并不慢。
“不要!”
又是一声大喊。
林念念看着申屠非身后刺来的剑,浑身血液骤凉,惨白着一张小脸毫不犹豫朝他跑去。
花一一和阿朗被凤鸣牵住,大呼:“主子小心!”
此时再赶他身边却是已经来不及。
申屠非身形还在惯性向前,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待他转身朝后,竟还没有林念念来的快。
“阿武小心!”
林念念挡在他身前,正面对着傅薄远的长剑。
她没有功夫,只知道用手去挡。
长剑何其尖利,瞬间滑过她的手心,“哧”地一声,没入她体内。
一旁,沈明时受惊吓的心还没停住,看见这一幕,顿时脸上血色尽退:
“念念!”
她遭受了太多惊吓,又是从山脚一路上来,此刻身子一软,晕了过去,被裴缄手忙脚乱地接住。
傅薄远已然红了眼,方才申屠非是如何杀的傅靖渊,此刻他便是下了多大的力气。
他狠狠抽出刺进念念体内的剑,尖叫着,正要再刺。
花一一和阿朗已经合力将他擒下。
申屠非眼睁睁看着林念念倒在他怀里。
鲜血染红了她的裙摆,大片大片的红色在她裙摆上开出鲜艳的花。
那么刺眼。
申屠非蹙紧眉头:“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跑来的!”
林念念笑了一下,一笑,牵动了她的伤口,大口大口的血从她唇边涌出。
她慢慢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想要碰一碰他的脸:
“我、我是偷偷看见你们出门,才……才跟上来的。”
“阿武……你别生我的气。”
申屠非脸色紧绷,伸手握住她的手,缓缓摇头:“我没有生气。”
“你别说话,我马上就带你下山,你不会有事的。”
林念念轻轻点了点头,如同以往每一次对他笑的那般:
“好。”
“我知道不会有事的。”
“但是阿武,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两件事情……咳……就两件。”
她的眼睛大大的,唯有一双眼睛没有染上血迹,此刻定定看着他。
申屠非喉咙发涩:“好,你说。”
林念念唇角翘的更高,笑的很甜。
“我就知道,阿武这么好,一定会答应我。”
“第一件事情,你不要杀相爷大人……好不好?”
“声声……咳、咳咳……你杀了相爷大人,声声会伤心的。”
“你也不舍得她伤心,对不对?”
申屠非一滞,没有吭声。
林念念顿时抓紧了他的手,身体一弹,嘴角涌出的鲜血更多。
申屠非连忙应道:“好,好,我答应你。”
“第二件事是什么?”
林念念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像是怕他松手,紧紧握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下才道:
“你看见了,我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你应当知恩图报。”
申屠非抬手抹掉她唇边的血迹,脸色温柔:“好,你想要什么?”
“我、我要……”
伤口太疼了,林念念吸了口气,声音渐渐弱了一些:
“我要你娶我。”
“我要是活着,你要娶我,死了,你百年之后也要和我埋在一起。”
她眼中情意浓厚,再也不像之前那般藏着。
申屠非一愣,哑着嗓子道:“好,我娶你。”
“念念,你活下来我就娶你,生同衾死同穴。”
两人身下,聚集了一大滩的鲜血,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林念念安心地笑了。
相爷大人说的对,至少,她能得到阿武的人,可以日日看见他了。
她只感觉浑身越来越冷,忍不住往申屠非怀中靠了靠:
“对了,还有我爹娘,你不要告诉他们今日的事,就说……就说我去你的老家侍奉公婆了,每月记得替我写些信给他们……”
“念念,别说了,我这就带你下山,别说话。”
他抱起林念念,运起轻功要下山。
刚出殿门,正撞上急匆匆跑来的云祥,呼哧呼哧扶着柱子喘气。
他竟还比不过几个小姑娘跑的快,回去真是该好好锻炼了。
迎面撞上两个浑身是血的人,云祥脚步一顿,立刻朝自家主子看去。
还好还好,各个都是好好的。
看见他申屠非脚步一顿,他记得,这人是裴缄府中的府医,沈明时的腿就是他治好的。
他立刻朝人抓去:“老大夫,求你救救人!”
云祥一愣,下意识看向裴缄。
这上面势力不明,他救不救人,全看主子。
裴缄低头看了眼怀中晕过去的人,又看了眼浑身是血的林念念,轻轻一扬头。
这是允了。
申屠非立刻将人放在地上,交给云祥,转身朝殿中走去。
他此番寻仇,原本有意放过傅薄远,他只要杀了傅靖渊给家人报仇。
可他非要自己撞上来……
殿中,只能听见傅薄远的惨叫声,还有长剑没入身体的声音。
裴缄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打横抱起沈明时,当先下了山。
相府中。
沈明时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擦黑。
屋中没有点灯,朦胧的光线中,她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影。
“相爷?”
她轻声唤了一声,那人影立刻一动,走了过来。
“醒了?”
“可有哪里不舒服?”
沈明时摇摇头,她只感觉心跳快的厉害:
“什么时辰了,怎么不点灯?”
裴缄扶她坐起身,他刚从外面进来,惦记着来看她,忘了点灯,谁知就把她吵醒了。
裴缄去点了灯,拿过来。
沈明时就着灯光上下打量他,足足打量了三四遍,没见着有伤口,这才放心下来。
紧接着她眉头一皱,脑海中闪过晕倒前的画面。
她顿时抓紧裴缄的衣袖:“念念呢?”
“念念有事没有?”
她记起来了,晕倒前的一瞬,她先是看见申屠非要杀裴缄,紧接着就是念念为了救申屠非受伤,倒了下来……
裴缄忙按住她的手:“云祥还在治,放心,有云祥在,不会有事的。”
沈明时敏锐地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如果没事,裴缄就会告诉她没事,可他说还在治。
她看了眼天色,已经大半天过去了,还在治,那说明念念伤的极重。
她掀开被子要下床:“她在哪儿?我要去看她。”
裴缄拦住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那里全是人,你这会儿去,反倒打扰云祥。”
“听话,晚些时候等她病情稳住了我们再去。”
沈明时动作一顿,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申屠非呢?”
“可有亲手杀了傅薄远?”
裴缄“嗯”了一声:“放心,他已经为念念报过仇了。”
沈明时重重吐了口气。
人是她邀请进京的,如果不是她起了这念头,林念念根本不必有此一劫。
裴缄陪着她用了些东西,她没有胃口,吃的很少。
裴缄叹了口气,也没有多劝,揽着她在床上躺着,知她始终挂心林念念,轻轻拍着她安慰:
“我去看过一次,你放心,云祥的治疗很顺利。”
“若是能挺过今夜,应当就无事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去看她,可好?”
沈明时窝在他怀里,还在一阵又一阵的后怕。
在她昏迷时,裴缄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教育她,此时看着她的模样,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还要怎么教训呢?
他的宝贝都已经被吓成这样了。
他叹了口气,搂紧了怀中的人。
他何尝不在后怕。
“你知道在山顶看见你时,我心中有多害怕。”
沈明时眼睫垂了垂:“我有很小心的,怕出事还特意带了云祥,上山前也服过安胎药,宝宝也不会有事……”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和你站在一起。”
裴缄一顿,罕见的没有接她的话。
沈明时愣了愣,抬起头看着他:“相爷,你怎么了?”
往常她这样说,他不知有多高兴。
裴缄眸光闪了闪,眼底什么都没有,只清清楚楚刻着她的身影。
他抚了抚她脸颊上的软肉:
“今日你朝我扑过去时,我才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沈明时问。
裴缄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淡淡笑了一下:
“有朝一日,我若先死了,你就让我先死。”
“不必去黄泉路上找我,我也不会等你。”
“你要好好活着。”
今日那一幕真真切切的发生时,他才发现,自己说的那些要和她一起下地狱的话着实有些胡闹。
他怎么可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