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小东西到底跑哪里去了
燕平侯府。
徐晖躺在自己屋中,两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一下一下地晃悠着。
金荷进来好几回,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心急的很:
“说是七日,你就不能早去几天把人带回来,明时一个人在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徐晖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早去?
他也想早去。
可裴缄派来的人,就像苍蝇找到了肉一样,快将他的侯府给围满了!他一出去还不立刻被人跟上!
他皱紧了眉头,望着床帐,嘟哝了一句:
“他那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
“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不对了……”
金荷没听清他在嘟囔什么,又问了一句,徐晖摆摆手:“我知道了,过两日我就出去。”
转眼又是三天。
徐晖在府中渐渐急了,但是每回只要他一出门,身后必定有人跟着。
这日,他正在府中心焦,楚娴和柳书逸来了。
一看见他,楚娴开门见山道:“明时是不是根本没有出事?”
徐晖一挑眉。
这跑的是个屁啊……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还活着了。
他没有回答,楚娴点了点头,脸色严肃:“果然如此。”
“这几日回回出门,我都感觉有人跟着我,细查之下才发现是相府的人。”
再一想那日裴缄的异样,和那奇怪的话本,她渐渐得出了这个惊人的结论。
“竟是真的?!”柳书逸顿时瞪大了眼睛,“小侯爷,明时现在在哪里?”
徐晖看了两人一眼,思索一瞬,将自己和沈明时的约定说了。
“但是我出不去,若是出门,必定会被裴缄的人盯着。”
楚娴没说话,好一会儿,她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
“我有个办法。”
“……”
过了晌午,柳书逸和楚娴才从侯府出来。
两人没有回府,带着小厮和丫鬟直接去了京中最繁华的茶楼。
在那里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傍晚,才缓缓回去。
没人注意到,柳书逸身边的一个小厮,在出侯府和回柳国公府时已经不是一个人。
与此同时,终于甩掉了裴缄的人,徐晖快马加鞭朝迟水镇赶去。
他和沈明时之所以定在这个地方汇合,是因为迟水镇不算小,一时出现了新人也不会引起注意。
初到迟水镇,徐晖怕引起人的注意不敢动作过大,只悄没声的挨家客栈询问。
只是每问完一个,他眉头就更紧几分。
没有见过,没有听过,没有人留信儿给他……通通没有。
就好像沈明时根本没有来过一样。
等他问完了所有的客栈和茶楼酒楼。
终于确定。
他娘的,沈明时就是没有来过!
死丫头竟然敢诓他!
徐晖站在老柳树下,仰头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一时气的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臭丫头和她娘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会用这一招对付他。
怔怔站了一个时辰,徐晖才动了动,转身,上马。
除了找,还能怎么办?
他咬牙:“臭丫头,连你舅舅都敢耍,等老子找到你你就死定了!”
一扬鞭,疾奔了出去。
另一边。
那日,裴缄不声不响离开后。
第二天,傅薄远终于也收到了京中的消息。
沈明时死了。
这倒真是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傅薄远慢悠悠折好手中的信,想到裴缄离开前的失态,慢慢的笑了出来。
这简直天助他也。
今次南下宁江治理水患,他本极力自荐,但父皇总是不允。
最后虽然同意了,但同时还派出了裴缄协助他。
哼,说好听点是裴缄协助他,根本上,还不是不愿意这个功劳落到他头上。
这下好了。
裴缄心思混乱,说不定连宁江城都不去。
他要是办好了这个差事,皇帝就是再不想看见他得人心,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
一路上,傅薄远心情都颇好,心情一好,速度就慢了下来。
就这么又走了十日左右。
等他终于到了宁江城见过接驾官员,一番休整后,想大展自己的宏图抱负。
一出门,撞见了进来的裴缄。
傅薄远:“……”
他大白天的见鬼了?!
“裴缄?你怎么在……你、你何时到的?!”
裴缄“嗤”一声冷笑出来:
“五皇子殿下终于玩儿够了,想起来来宁江城看一看了?”
“等着让你来治理水患,处理暴匪,这里的百姓早叫人折磨死尽了。”
他的嘴毒的仿佛喝了鹤顶红。
傅薄远脸色难看下来。
顿了顿,他神色忽然缓和下来,看着裴缄笑了:
“是,谁也不如左相大人,连心上人死了都不忘公事,如此勤劳勉励,真不愧是父皇最倚仗的臣子……”
他一边说,还一边抬手,鼓了几下掌。
“听说左相大人还抽空办了桩冥婚,真该好好回禀父皇,给左相大人放几天婚假才是。”
他说完,紧紧盯着裴缄的脸,不就是戳人心肺,他戳死他!
结果裴缄只冷冷瞥了他一眼,冷笑了声,抬脚越过他走了……
走了?
傅薄远一愣,扭头看着裴缄的背影。
这样说都刺激不到他?
他摇摇头。
看来裴缄是真的被沈明时的死给刺激疯了……
裴缄回到屋中,阖上门,脸色才渐渐黯淡下来。
他袖中是今日早晨收到的飞鸽传书,到现在他还没有打开看过。
已经十几日了……
之前一封又一封,写的永远只有“尚未寻到”四个字。
他走到桌边倒了杯茶,一口饮尽。
这才将袖中的书信拿出来——
看见的一瞬,他目光陡然一暗,叹了口气。
南方夏季潮热。
这么一会儿功夫,外面又开始掉下了雨点儿。
裴缄站到窗前,望着外面肥绿的芭蕉,雨点打在上面,吵得人心烦。
他缓缓攥紧了手。
小东西。
到底给他跑哪里去了?
——
一月时间,倏忽而过。
这一个月里,在宁江城的傅薄远几乎叫人抽成了陀螺。
整个人再无来时路上的悠闲做梦,日日起早贪黑,不是叫裴缄喊去和当地官员一起捉暴匪,就是让他下到村子里检查水患灾情,或是救济灾民。
整整一月,没日没夜,硬是让他瘦了整整五斤,脸都晒黑了好几度!
偏偏他一声怨言都不敢有。
因为裴缄比他更不要命……
每日他出门时,裴缄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人,披星戴月回来时,裴缄依然还在外面。
他家的江山,他都没有裴缄这么卖命。
更关键的是,明明半月前这里的事情就差不多了,裴缄不知抽的哪门子疯,忽然开始整饬吏治!
不只宁江,周围州县没一个逃过的。
他不能让裴缄压了风头,只能选择跟他一样不要命的干。
早知道死了老婆的男人这么可怕,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和裴缄一起来这个地方。
京中。
柳书逸和楚娴日日都在祈祷徐晖早日找到沈明时,偏生相府的人还在盯着她们,她们连和徐晖通信也不能。
急得两人几次都想干脆自己出京去找。
只是茫茫人海,找个人如同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连徐晖和裴缄的人手都还未找到,更遑论她们两个……
两人都快把京城四周的寺庙门槛给踏破了,隔两日就要进庙中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早日找到沈明时。
相府里。
从那日裴缄走后,整个相府安静的不像样子。
正院还未重建好,小桃和绿竹无事可做,每天只有倚门长叹,只觉得这府里一日比一日枯燥。
属下每日都会来报,寻到了哪里,有无音信。
只是眼看着距离大火那日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沈姑娘却依然没有踪迹。
这日。
京中的小院里。
花一一听着手下人的禀报,逐渐皱紧了眉头。
“什么叫主子还是没有回信?”
手下紧张道:“往常我们都是每隔五日给主子去信一封,一般第二日或者第三日就能收到主子的回信。”
“可这回已经快十天了,主子依旧没有信儿传来。”
花一一脸色微沉:“为何前几日不来报我?”
“我、我等当时只以为是信鸽出了问题或者主子有事耽搁了,想着再等一两日也许就收到了也不一定,谁知等着等着……今日终于意识到不妥,这才急忙来找大姐。”
花一一捏紧扇柄,皱眉沉思片刻。
要说申屠非出了什么意外,她是不大信的。
以申屠非的功夫,这世上已鲜少有人能伤的了他。
除非,他不走运,和裴缄对上了手……
这就更不可能了。
裴缄近来一心把自己折腾的跟狗一样累,压根没心思找别人麻烦。
“真是怪了……”
阿朗看着她:“要不要我去寻?”
花一一没有应声,过了会儿,她忽然问道:
“相府的人可还在监视我们?”
阿朗点头:“想来他们还没有找到沈明时。”
花一一想了想,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阿朗,你去点些人手,不用管裴缄的人,一会儿我们就准备出京找主子。”
“是。”
花一一又看向手下:
“你们继续联系主子,一有消息务必报我和阿朗。”
“上一次主子来信时说他在哪里?”
“主子没说在哪里,只说要去一个叫念杞子村的地方。”
“念杞子村?”阿朗皱眉,“这是什么鬼地方?”
花一一道:“不管这是哪里,主子定是有了沈明时的消息才决定去的,主子在那里断了联系,若是出事,很有可能现在依然还在那儿。”
点齐人手,花一一和阿朗带人,出了京城,一路打听,往念杞子村找去。
此刻,浣溪镇。
镇中心的一座药堂中。
沈明时抱着包袱,坐在一旁的长凳上,正倚着墙打盹。
忽然,只听药堂伙计一声惊喊:
“醒了!他醒了!”
沈明时猛地一下惊醒过来,迷瞪了一瞬,回过神,连忙起身往里间走去。
“醒了?”
床上,申屠非静静睁着眼睛,听见她的声音,扭头看过来。
一双眼睛干干净净。
沈明时愣了一下。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眼睛。
她走上前,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终于醒了,你是谁?是住在这浣溪镇的吗?”
床上的人愣了愣,只盯着她。
沈明时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眉尖渐渐蹙起:“你……”
申屠非缓慢地坐起身,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沈明时蹙起的眉尖又渐渐放松。
这话倒是没错,他们两人确实不认识。
她摇摇头:“不认识,只不过三日前是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
申屠非皱起眉头:“我叫……”
顿了顿,他却没接着再说下去。
沈明时:“?”
申屠非抬眼看向四周,眸中渐渐凛冽:“我是谁?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
沈明时:“……”
她让一旁的伙计去叫大夫,自己在旁边坐下。
这种状况,她先前在话本里也见过,叫失忆。
她对他解释道:“这里是浣溪镇。”
“三日前……”
从离京那日,沈明时随便择了个方向以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几乎都在路上。
她不敢走同一个方向,不敢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生怕哪日在官府的通告栏上就看见了自己的通缉令。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唯一谨记不能去南方有水患的地方,于是七拐八拐。
终于在十几日前跑到了这个叫浣溪镇的小镇子上。
这里靠近大山,且人烟稀少,关键是,离京城足够的远。
就算这世上巧合再多,她相信,自己也绝不可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碰见裴缄。
沈明时估计了下自己的盘缠,虽然徐晖给她的盘缠还剩许多,但为了长远,她还是打算先在这里落脚,给自己找个生计。
三日前,她同邻居姑娘说好一同去附近的矮山坡上采些野花,编些花篮或者花环去卖。
过两日就是浣溪镇一年一度的花神节,若是能卖出些,也能赚些钱。
只是她太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邻居姑娘年年爬山,比她身体灵巧些,她走了半日就有些累,终于在一处采花时,脚一滑,险些栽下去。
幸好眼前这人刚巧路过,朝她搭了把手,只是这人脚下滑了一下,救了她,他反而从矮坡上滚了下来。
“……事情就是这样。”
“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