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裴缄的马车被截停
“原来是花姐姐。”沈明时拽包袱的手放松下来,“我当是遇见坏人了呢。”
“花姐姐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花一一一手叉腰,撩了下头发,朝她眨眨眼:“妹妹这话说的,京中有什么事能逃过我的眼睛?”
“跟了裴缄这么久,是不是厌烦他啦?以后就跟着姐姐!姐姐可不会像他,喜新厌旧!”
她笑嘻嘻伸出手,正要去揽沈明时的肩。
冷不防,眼前一阵白烟扬起。
花一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急忙要闭气,已经晚了。要抬起的手立刻虚弱地垂了下来,浑身的劲都像被抽走了。
沈明时收回手,接住她倒下来的身体,挪到一旁树下为她调整好了一个姿势。
这才在她身边蹲下来。
“花姐姐,这药效六个时辰就散了,不过你功力这么好,定会更快一些。
“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拿我对付相爷,所以我就不跟你走啦!”
虽然她现在已经和裴缄决裂了,但她更不会帮花一一对付裴缄。
“嗯……”沈明时又想了想,“旁的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花姐姐再见。”
她从包袱中抽出一件衣服,替花一一盖上,二话不说转身跑了。
看着她逐渐跑远的背影,花一一眸色深冽,小丫头,对她下手可真狠啊!
终日打猎,今天却让雁啄了眼!
她使劲挣扎了一下,半点力气也没有,死丫头到底给她下了多少药量!
沈明时跑了一路,不敢停歇。
说是六个时辰,可花一一的人一定很快就追上来了,天渐亮时,终于拦到了一辆牛车,给了些钱,让人将她带到了最近的镇子上。
她进镇子里买了身衣裳,再出来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翩翩佳公子。
沈明时打量了自己一通,很好,她很满意。
就这样,开始跑路吧!
至于裴缄……
想到他,沈明时一顿,淡淡的涩意从心头涌出,渐渐鼻尖酸涩。
她用力吸了下鼻子,看着眼前宽阔的河面和人来人往的船,半晌,重新弯起了嘴角。
没关系,他们已经两不相欠了!
从今以后,他去娶他的亲,做他的权臣,她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啦!
……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相府正院,此时火已经扑灭,院中绿竹小桃和凤鸣站在一起。
小桃已经给地上的人换好了衣服,只是面容已经烧毁,连整理都很难。
绿竹叹了口气:“给相爷去信吧,相爷若是还没走远,兴许还能赶得及在沈姑娘下葬前回来。”
凤鸣看着地上的身影,脸色凝重。
他摇了摇头:“相爷那里,我亲自去。”
信再快,没有他快。
必须尽早通知相爷。
绿竹张了张嘴,点头道:“也好,侯府那边我和小桃去。”
玲珑和珊瑚珍珠站在院门口,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一片废墟:“沈姑娘……没了?”
“怎么就这么……”
玲珑脸色都白了,“凑巧”两个字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太好,生生咽了回去。
三人正惊讶,身后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这是……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齐齐回头,顿时齐齐跌坐在地上:“……嘶!”
“沈、沈姑娘!你怎么……”
她不是应该躺在院里吗?
怎么……怎么院里躺着一个沈姑娘,这里又站着一个沈姑娘!
明月微微一笑:“你们认错人了,我叫明月,里面躺着的那个才是沈明时。”
玲珑蹙了蹙眉,直觉哪里不对。
正在这时凤鸣走过来,见院门口杵着一堆人,冷着脸将人都撵了回去。
随即头也不回出府上马直朝南奔去。
另一边燕平侯府。
徐晖早将事情同徐仲金荷讲了一遍,小桃和绿竹来报丧时,徐仲和金荷直接晕了过去。
只剩徐晖勉强支撑着同两人去了一趟相府。
众目睽睽之下,一见到“沈明时”,他也险些晕过去,上前拍着棺木哭嚎道:“明时啊,我的明时!你的命怎么这么苦……”
他一哭,小桃和绿竹也忍不住哭起来。
一时,谁也没觉察出有什么地方不对。
哭了半晌,徐晖抹抹眼睛:“你们相爷可收到消息了?”
小桃道:“凤鸣已经去了,最迟今晚相爷就知道了。”
徐晖看了看躺在灵堂正中间的人:“我要把人带走,你们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小桃一愣,立刻摇头:“小侯爷,相爷还未回来,沈姑娘还是留在相府的好,您若是坚持……”
她还未说完,徐晖点点头:“我知道了。”
小桃怔了一瞬,若是往常她定能发现徐晖的异样。
只是此刻她满心悲痛,来不及想那么多,只命人将徐晖好生送了回去。
一个上午的时间,相府和燕平侯府门前,同时挂起了白布。
徐晖回了府,就以侯爷和夫人太过悲痛身体不适,谢绝了所有客人。
屋中只摆了灵堂,命人好生守着。
柳书逸和楚娴来时,都顶着一双哭成核桃的眼睛,安慰的话没出口先是一阵呜咽。
徐晖陪着哭了一阵,安慰一阵,好容易才将人送走。
两人方回到楚国公府,还未进门,一旁一个不起眼的人走了过来,怀中还抱着一个包袱。
“请问可是楚娴楚姑娘?”
楚娴点头:“我是。”
“这是之前有人嘱托我们店给您送来的东西,您看看。”
楚娴一脸疑惑,和柳书逸对视一眼,掀开包袱。
里面静静躺着她和柳书逸给沈明时送去的那些珍藏话本……
“明时……”柳书逸一看,登时就哭了出来,抱着话本哭的不能自已。
楚娴眼眶通红,哽咽道:“那人何时让你送的?”
小二摇头:“老板收的,我们也不知道。”
楚娴和柳书逸没再问,抱着话本哭着进了门。
小院中。
申屠非脸色猛沉:“什么叫沈明时死了?”
“主子,千真万确,相府和燕平侯府门前的白布都挂起来了。”
申屠非握紧手中折扇,正要开口,外面花一一跌跌撞撞地走进来,靠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末了道:
“……主子,她跑不远,我稍后就……”
申屠非沉吟一瞬,摆了摆手:
“不必,你脸熟,有动静必定会被裴缄盯上。”
“追她的事情,我去。”
当天夜里。
南下的大路上,裴缄的马车被截停。
——
马车中。
裴缄微闭着眼睛,眉眼松散,一手撑着太阳穴,一手随意放在膝盖上。
手中握着一个绳坠子,轻轻摩挲着,一下又一下。
昨日实在走的太急,他连和小东西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也不知她这会儿在做什么,可是会生他的气?
是不是正同小桃坐在一起编绳坠子,顺便悄悄说他的坏话;
还是又同楚娴她们在一起看些不正经的东西;
难不成……又同徐晖和花一一他们厮混在一起?
啧……来之前只交代她写信,忘了和她约法三章了。
想到这里,裴缄又微微蹙了下眉,不知道她生他的气,还会不会给他写信?
不过也就半月。
半个月回去以后,他就会正式向她提亲,将她娶进门。
小东西到时肯定感动的要哭,他还得哄,小祖宗可是难哄的紧。
“呵。”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裴缄自嘲一笑,想不到,他裴缄亦有今日。
才刚出门,就有些迫不及待想回府了。
忽然,外面一道闪电劈过,几乎映亮半个天际。
紧接着是一道震天响的雷声。
裴缄眼睫颤了颤,微微睁开眼睛,掀开车帘,皱眉看着车窗外。
不知为何,这雷一劈,他倒是有几分心慌。
好似……
正想着,听见马车后有马蹄声传来,越来越近。
裴缄眯着眼看过去。
黑暗中,马上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格外熟悉。
是凤鸣。
裴缄冷声道:“停车!”
马车急停,同一时间,凤鸣勒绳下马,朝他跪下。
“何事?”
无缘无故,凤鸣不会这么急的追上他。
马车外面,天色已经全黑,周围山野茂密,传来簌簌风声,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车前的灯笼罩出一片昏黄的光。
凤鸣跪在地上,眼底血红,嘶哑着嗓音道:
“主子,属下保护不力。”
“沈姑娘她……她昨夜葬身火海,人已经……”
“去了。”
恰在此时,天上一道雷鸣。
“轰隆!”
像是为凤鸣的话作证。
裴缄神色微微一顿,墨黑的眸光朝他直射来:
“……你说什么?”
凤鸣抬头看了一眼主子,立刻将头撇过了一边:
“主子,您……节哀。”
沈明时的出事,连他们都接受不了,何况主子。
他偏过头,极力忍着哽咽。
却忽然听见裴缄似是笑了一声,声音极冷:
“凤鸣,你在和本相开玩笑?”
凤鸣立刻改为双膝跪地,朝地上重重磕了个头:
“属下不敢!是属下无能,辜负了主子的嘱托,凤鸣愿意以死谢罪,只是主子……”
“您再不回去,沈姑娘的下葬时间……”
话音未落,马车壁骤然四分五裂,木板带着罡烈的劲风直朝他面部袭来,立刻将他额头擦出一片血红。
“下什么葬!”
裴缄脸色阴沉,缓步下了马车,走到凤鸣面前:
“告诉本相,你在开玩笑。”
“主子……”
凤鸣头死死磕在地上,喉咙破了声:
“求您节哀,沈姑娘真的已经去了……”
“砰”。
一脚重重踹在他胸口,凤鸣倒在地上,一偏头,吐了口鲜血。
他抹了下唇,翻身起来,重新跪的板板正正。
就算今日裴缄提剑杀了他,他也没有二话。
主子将人交给他,是他没有保护好沈明时。
另一边,傅薄远从马车上下来,看见这一幕,连忙走过来道: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左相有话好好说,凤鸣怎么说也是你的人,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他状似关心,实则眼底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虽然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能看见裴缄这么生气,他心里就痛快!
他皱紧眉头,担忧道:“可是京中出了什么事情?”
没人理他。
只有天际隐隐响起的闷雷声,越滚越近,眼看着大雨就要下来了。
裴缄脸色冷凝,一言不发,翻身上马,朝京中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傅薄远刚一开口,马蹄掠起一阵灰尘,尽数扑在他脸上。
“咳咳……咳。”
傅薄远抹了把脸,转头去看凤鸣:“你家主子这是……”
没说完,一旁的凤鸣同样上马离开,又是一阵灰尘扬起。
傅薄远:“咳咳!”
豆大的雨点倾盆落下。
大路上一片漆黑,凤鸣死命追赶,也只堪堪能看得见裴缄的身影而已。
一夜疾驰。
天微明时,两匹马相隔不久停在了相府门口。
晨间的风拂过府门口挂着的白布,微微晃动。
凤鸣还未停下,就看见裴缄脚步一顿,身形趔趄了一下。
他顾不得下马,飞身过去扶住裴缄:“主子,您……”
裴缄抽回手,目光丝毫不往白布上看:“谁命你们挂这些东西的?”
“撤下来。”
凤鸣一愣,却见裴缄已经抬脚朝府中走去。
虽然沈姑娘还未正式嫁进相府,但她的身份他和小桃绿竹心知肚明,所以灵堂直接按照相府夫人的等级设的。
小桃和绿竹正守在灵前,见裴缄进来,忙起身让开位置。
“主子。”
裴缄脚步未停,跃过前面的蒲团供奉,大步走到棺前。
棺周都是冰块,此刻在这一天中最凉快的时分冒着丝丝缕缕的凉气。
棺中,一具辨不清容貌的烧焦尸身静静躺着,身上是沈明时惯常穿的那件粉色衣裙,小桃已经仔细为她整理过,此刻脸上盖着一张同色的布。
裴缄想也不想,伸手进去就要掀开。
被绿竹先一步拦住,快速道:“主子,姑娘容貌损毁,想她在天有灵定是不想让你看见如今的模样,您……”
裴缄头也不抬:
“滚开!”
绿竹一怔,还想说什么,被小桃拉住了:“主子……您和沈姑娘待一会儿,我们先下去了。”
灵堂之中,香火俱全。
只有烛火荜拨的声音。
裴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下一瞬,掀开了那张布。
焦黑的面容,看不出一丝往常的痕迹,只颈间坠着一个小小的金锁,上面的绳结是几日前她闹着编绳坠子时,才编出来的。
目光落在那绳结上,裴缄瞳孔骤然一缩,高大的身形微微晃了一下。
手撑了下棺木,才继续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