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还带着个小丫头，黏黏嗒嗒
走过街角，头顶的雨势也越来越小。
沈明时看着路边场景，这和她上午找过来的路不同，根本不认得是哪里。倒是裴缄仿佛走在京中一样，对这黎州城熟悉的很。
透过伞檐，她余光瞥到一家临街的宅子。
宽宽的门檐底下，躺着一个人。
那家宅子和其他铺面房舍不同，门前的一大块地要高出地面许多，门檐也相较其他家要宽上许多，经历这么一场暴雨，底下依然还有未被雨水扫到的地方。
就在那略显干燥的一角，一个人面朝里窝在那里，斗笠遮头。
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这里一绺布条那里一绺布条，像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沈明时看着他，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像看到了上一世最后的自己，伶仃孤苦，无依无靠。
察觉到她的异样，裴缄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很快收回了目光。
他脸色无异，善念这个东西和他相斥，路遇乞人从未想过施舍。
刚一动，袖子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这一下力道轻微，若非他敏觉，几乎感觉不到。
裴缄站住脚，偏过头，一根细长白皙的食指还勾在他衣袖上。
他抬眸，对上了一双晶亮眼眸。
只有有求于他的时候，她才会有这样的目光。
小东西势利的很。
裴缄心中毫不留情地评价道，口中却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怎的了？”
沈明时扭头看了那人一眼，犹豫着小声开口：“相爷，他看着怪可怜的，要不……帮帮他吧。”
裴缄挑了挑眉，目光压根没看那乞丐，只看向沈明时。
约莫是觉得不好意思，她小脸微红，有点想跟他开口，又怕他拒绝的忐忑样子。
倒是知道怕。
裴缄微勾了下唇角：“要钱？”
沈明时下意识摇头：“不用……”
说到一半，却见他伸手摸出了钱袋，鼓鼓一包，哪有半分身无分文的样子！
“您方才不是说……身无分文吗？”
沈明时眸子微圆，小脸鼓鼓的。
“您骗我！”
裴缄掂了掂手中钱袋：“本相有说过吗？”
沈明时：“……”
刚才也不知道谁说的没钱，连把伞都不愿意买。
非要和她别别扭扭挤在一个伞底下，小气！
她并不知道，自己心中不满的时候，眸光总会一闪一闪。
像夜间的明珠，裴缄目光渐渐幽黯，心脏仿佛有羽毛拂过。
痒痒的，惹人烦躁。
他收回目光，一抬手，看似重，实则轻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再这样看人，同小桃说以后一文都不给你。”
沈明时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下一瞬就听见他说：
“拿去。”
沈明时还是摇头，按住了他递钱袋的手。
“不用了，我买了许多糕点，吃不完的，送他一包吧。”
这钱袋里随便拿出来一点也不少，若是一个乞丐得着大钱必定惹人觊觎，反倒不安全。
她正要去拿糕点，冷不防手指一紧。
整只手都被人握住，慢慢，从系糕点的绳子上一寸一寸挪开。
“沈明时。”
“你是……要将专门买予本相的糕点送给那乞丐？”
他握着沈明时的手，缓缓压向她脑袋旁边。
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沈明时觉得他就是生气了。
沈明时被迫仰起头，对上那双近在咫尺，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心跳刹那飙升，紧张道：“……你今、今日又吃不完，明日想吃再买新鲜的不、不好吗？”
说完，暗暗咬了下舌头。
她为什么要这么怕他！
“……”
不知到底是哪个字取悦了裴缄。
她说完这句，眼前的人脸色忽然好看了一些。
“这可是你说的。”
他松开手，将糕点递给她。
“拿吧。”
“只一包。”
这变脸也太快了，沈明时收回手，觑了他一眼，一边提防着他又动手，一边快速从他手上已经缠绕到一起的四根绳子里挑出一根，同时在心底腹诽。
别的不说，裴缄是真的抠！
裴缄低头看着在自己掌中扒拉的小手。
柔软的指腹不时触到他的掌心，带着些微的凉意。
像是小猫，让他心痒。
只想……再逗弄一番眼前的小东西。
一双桃花眼底微微一闪——
就在沈明时即将拎出一包糕点退开时。
裴缄掌心突然一收，包着那只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小手微一用力，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拽。
沈明时毫无防备，被他拽地猛下往前，朝他怀里扑去。
“咚”地一声。
额头重重磕在他胸前。
沈明时轻呼一声，下意识抬眸朝裴缄看去。
“罪魁祸首”一脸正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裴缄看着一张惊疑不定的小脸，慢沉沉一笑：“本相性子谨慎，需得再确定一下。”
“你方才的意思是，以后本相但凡想吃，你就来帮本相买？”
沈明时呆了：“我什么时候说……”
“嗯？”
裴缄眉头轻轻一挑，拿着糕点的手作势往回一收。
“哎别！”
沈明时连忙握住他要缩回的指尖。
双肩一塌，红唇一撇，有点娇嗔有点生气地应道：
“知道了知道了！”
“我给您买还不成嘛！”
裴缄缓缓勾唇，心满意足了。
这才任她从自己手上拿了一包糕点。
沈明时朝那“乞丐”走去。
裴缄为她撑着伞，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走到那高台前，沈明时上不去，干脆将糕点尽量往里放了放，不被雨水扫到。
不知那人是睡着，还是醉了，身边多了两个人依旧没醒，连动都没动。
沈明时将糕点放好，这才扭头看着裴缄：“相爷，走吧。”
裴缄淡淡看了那人一眼，这才收回目光，点点头。
直到两人走出街道。
躺在那里的人忽然微微一动，取下头上斗笠。
他衣着破烂，连容貌也邋遢，胡子拉碴遮住了下半张脸，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他坐起身，先看了一眼身旁放着的一包糕点，又抬眼朝街角看去。
“相爷？裴缄那个老奸巨猾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还带着个小丫头，黏黏嗒嗒，害老子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敌人，一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