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眼界窄了吧？谁规定前台必须是女的？”林姐一脸笑咪咪，以及果然吓你一跳的得意，“一本前台准则让小董助理脱颖而出，被领导注意到后调到其他部门轮转，是金子到哪都会发光，去年过五关斩六将，争取到了八十八楼一个空余出来的名额。到底是前台出去的人，平常对我们格外关照，对了，上次你犯了个小错，正好被小董助理撞到，提醒了几句就放过。”
王婷不由面色微红。长得好看的人通常在某方面特别自恋，本以为小董助理对她特殊关照，原来只是是对前台的香火情，她纯属自作多情了。
林姐拍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看好你哦，日后发达了，别忘了关照前台。”
王婷不但没了之前的一腔豪情壮志，反而象被戳破的轮胎般漏了气，托腮长叹着：“本以为怀才不遇，终有一日一飞冲天，被王姐你这一举例，不敢好高骛远了。借你吉言，万一日后有小进步，一定请前台所有人吃自助餐，人均三百元的那种，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
这时电脑响起滴滴两声，内部邮件的提示音。
林姐离电脑近，随手点开工作邮箱，看了眼不由咦了一声，“八十八楼发的红头邮件？”
王婷连忙凑近看，她入职时间不算长，却也知道如今董事长深居简出，除了一些集团重要政策外，很少过问具体业务，以八十八楼名义发出的邮件一年没几次，更不要说是红头邮件，那至少代表着一个事业块一把手级别的重大人事任命变动。
果然是人事任命邮件，内容是八十八楼一如既往的风格，极其简洁且公式化：任命叶秦东先生为青木集团旗下爱家连锁超市业总经理，任命即日生效。
按照集团惯例，重要职位公告通常附带任职者的简历。出乎意料的，林姐并没找到附件。
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除了名字，性别和职位外，任命邮件连年龄和简历都没有透露，这也太不寻常了吧。
王婷问：“一个事业块总经理的任命大事，怎么之前毫无端倪，大家没听到一点风声？”
林姐在前台多年，经历的事多了，想得也远：“听说超市业原总经理一直生病休养，总经理职位空缺了几年，大家原本纳闷着，看来上面早有安排。”
王婷猜测：“从名字看，是位男性，同样姓叶，这位空降的新任总经理，该不会是董事长亲人吧？”
“应该不太可能。叶董事长是有个独子，听说几年前意外身亡了，没听说过她有其他什么亲人。真要有的话，这几年董事长身体不好，早该提拔上来了主持大局了。要么碰巧姓叶，要么稍微沾亲带故，本身又有能力的那种吧。”
两人继续讨论了一会，无果。毕竟超市业与前台关系不大，没涉及到切身利益，正好午休结束，就把疑惑放在一边，忙起工作来。
几天后，又轮到王婷值班。
青木大厦母楼一楼大厅里，人来人往，员工们衣着光鲜，精神饱满，处处是快节奏而有序的景象。王婷忙着给前来办事的访客登记个人信息，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输入，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停车声，心中诧异，大厦门口有不允许停车的规定，门口有警示牌，还有保安巡逻把守，不知何人如此大胆，明知故犯。于是抽空朝外看了一眼，只见看到三辆一模一样的车子一字停在大门玻璃门外。
黑色的车子并不张扬，外表低调沉稳，又能让人一看就知道不便宜的那种。如果有懂行的人，会发现车身和玻璃都是防弹的，车子改造远超过车子本身价格。
从前后两辆车下来几个保镖模样的男子，身穿便衣，高大结实的身躯往大厦门口一站，冷漠锐利的警惕目光扫往四周，一种警戒的紧张气氛和杀意顿时四周弥漫开来。
然后从中间轿车下来一个气质干练的男助理，快步绕过车头打开后座车门，紧接着下来一位身材颀长，气质斐然的年轻男子。他身穿白色衬衫和黑色商务长裤，衬衣袖子挽到手肘上，正好露出精巧夺目价值不菲的一块腕表。
在保镖和助理的簇拥下，他步履从容自如地走进大厦，穿过大厅，朝电梯方向走去。
在他下车那刻，大厅忽然陷入异样的安静中，所有人目光不由自住地被他牢牢吸引住，随着他的身影移动而移动。
反应过来的保安赶上来拦阻：“对不起，大厦门口不许停车，有事请先到前台登记……”
其余人脚步不停，只有助理缓下脚步对保安低声说了句什么，保安得了指令般立刻退到一边，不再阻止。
那行人走到右侧两台电梯前，年轻男人在其中一台电梯刷下指纹，电梯门应声打开，一行人有序地进入电梯。
大厅的人看着红色楼层数字一直往上跳跃，最后停在三十五层。
仿佛水溅入热油锅，安静无声的大厅响起嘈杂声。
“是谁啊？好大的排场，好强的气场。”
“不会是来签代言的男明星吧？带来的保镖杀气好重。”
“不对，他坐的是高管专用电梯，有电梯指纹权限，没听说青木集团有如此年轻帅气的高层啊。”
“三十五层好象是爱家超市业办公层吧？听说总经理位置空着，该不会……”
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而看过那封任命邮件的青木集团员工们，包括王婷在内，已猜测到这人的身份，应该爱家连锁超市业新任总经理，叶秦东。
三十五楼总经理办公室，明亮宽敞，一尘不染，看得出提前仔细收拾清理过。
在青木大厦，大部分员工分配的是工位，能拥有一间独立办公室并不容易，何况是朝东采光好，面积大的独立办公室。
去办理交接手续的严助理推门进来：“董事长派来的林秘书到了，副总经理梁高林也在第一时间闻讯赶来，两人都在门口等着见您。”
“请梁副总进来。”
梁高林个子高瘦，面容严肃，不苟言笑，显得为人严厉。稳坐超市业副总经理位置多年，无人能撼动其地位，并且每年有资格出席叶老太太的生日宴会，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梁高林当然清楚叶秦东的真实身份，态度如同对待子侄般温和亲切，春风化雨：“我年纪大你几轮，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些快退休的要发挥承上启下的协调作用，以后工作上你是我领导，你指哪我打哪，绝对服从。只是我向来性格耿直，有话就说，万一有得罪之处，请千万别放心里。”
叶秦东笑说：“那是自然。我初来乍到，工作上不懂的地方，请梁叔不吝指教。”
梁高林忙不迭地说：“董事长把你安排来爱家，就是让我陪太子读书。我会竭尽所能扶持，绝不辜负董事长的信任。”
两人相谈甚欢，梁高林在总经办逗留了半小时才离去。
严助理送走梁高林，回来说：“林秘书一直在外面等着。”
叶秦东看着近十年的爱家超市业近年财务报表，头也不抬：“她既然要等，就等着吧。”
半个小时后，严助理又进来汇报：“林秘书还没走。她让我转告一句话，以前是各为其主，以后只是您的秘书，严格遵守职业道德和保密制度。”
这话是投名状，表忠心。
叶秦东有了点兴趣，眉毛一挑，“哦？看来是不到黄河不心死，还抱着侥幸心理。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严助理带着林秘书进办公室。五十多岁的职场女性，乌黑的头发整齐地向后梳成髻，妆容得体，既有职场女性的干练，也有平凡女人的温婉大方，五官依然清丽，看得出年轻时是有才情又赏心悦目的佳人。
她一开口，就让人知道她最出色的地方是有把好嗓子，低柔动听，自带说服力，心智稍弱点的人，很容易被这把声音引导。“叶总，由于时间比较紧张，办公室我让人简单布置过，如果哪里不妥，我立刻让人重新整改。”
实在是个聪明人，一句各为其主，以后只是您的秘书，表明投诚之意，进办公室后却直接进入工作状态，如果叶秦东顺着她的话回答，等于认同她秘书的身份。
这种方法老套简单，但有时直接好用。
叶秦东从财务报表中抬头，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林秘书？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我们以前见过？”
他这样的态度是无礼而傲慢的。林秘书的笑容微微凝滞：“您的母亲刘女士对我有知遇之恩，曾赞过我的书法‘赏心悦目，顾盼有情’，邀请过我到琴山叶宅作客。那时您叫我林阿姨，您十岁生日时，我送的礼物是竹编蚂蚱，您十一岁生日时，是一盆您喜爱的君子兰。”
“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叶秦东手指轻扣了下桌面，“记得你曾经对我很殷勤，我父母飞机失事后，你就成了我姑姑的秘书。据说是你建议我姑姑并吞我的股份，把我排挤出青木集团？”
林秘书目光微微下垂：“当时是为大局考虑。董事长把所有股份掌握手中，有利于建立权威，掌握话语权。你是董事长亲侄子，她怎么可能真正吞掉你的股份？”
“哦？看来你的记性并不好，解释也不太认真。”叶秦东目光似笑非笑，洞悉人心又带着一丝讽刺，“青木集团是家族企业，并非上市企业，那时我才十三岁，既未成年也没有能力影响姑姑的话语权，外界更不可能质疑姑姑代表叶氏家族的地位。难道不是林秘书认定青木集团下一任继承人是我表哥，把宝押到表哥身上，急于和我划清界线避嫌吗？”
林秘书低头沉默。
在这件事上，她站队太早，无法辩解，也辩解不了。
当时如日中天的叶氏夫妇飞机失事身亡，叶秦东年少无援，接手青木集团的叶老太太有亲儿子，对唯一的侄子隐露忌讳之意。她敏锐地发现了这点，果断把宝押在崔亮身上，凡是叶老太太不方便对叶秦东做的事，她都抓住时机及时提出建议，因此成为叶老太太的心腹。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兜兜转转了一圈，她寄以厚望的崔亮出了事，整个叶氏家族人丁单薄，仅剩下叶老太太和叶秦东两人，青木集团董事长的位置注定是叶秦东的。真是应了那句是谁的谁也争不走的老话。而她也由功臣成了替罪羊，被叶老太太直接推送到叶秦东面前承担怒气。
悔不当初，为了抢拥立之功，站队太早。
“这是你让人添置的吧？”叶秦东瞥了眼办公桌上的君子兰，用闲聊般的语气继续说。
“是。”见叶秦东没揪着刚才的话题不放，林秘书暗暗松了口气。
“小时候喜欢的，现在未必喜欢。厌烦碍眼的东西，自然眼不见为净，离得越远越好。林秘书，你说呢？”
林秘书心里一沉，脸色微微发白。
“听说林秘书在美国疗养的女儿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只有顶级心脏专家费雷拉医生亲自上台才有五分把握？费雷拉医生已经封刀，谁请都没用。”
“不过费雷拉医生有位亲传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人排满了一年内手术，还有个怪癖，为了保证每台手术精力充沛，从不允许插队加台。即便林秘书有能力联系到他，不知你女儿能否等起一年？”在林秘书目光发亮又暗淡下去之后，他笑了一下，“不过，巧得很，他欠了我朋友一个很大的人情。”
聪明人之间的交谈从来无需多费口舌，点到为止就行。
林秘书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如果你朋友肯出手，我愿意做任何事。”
叶秦东不再说话，低头继续看财务报表。
一直在旁边毫无存在感的严助理，此时上前微笑说：“林秘书，此事我负责帮你联系处理。但你的存在让叶先生有点不舒服，眼不见为净，所以叶先生不太希望以后在青木集团见到你。如果你主动辞职，去国外陪伴女儿，想必有利于她早日康复。另外，你在董事长身边多年，该清楚爱家超市包括青木集团的一些情况，能否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