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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突然冒出来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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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娟儿也不认识这两个男人,但是他们说他们认识娟儿,这两个男人是父子俩,他们说小时候娟儿的父母给她订了娃娃亲,对象就是那个年轻的叫罗新云的男子。

    父子俩先是找上了娟儿家,发现他们家已经没有人,又打听着找上李与恩家里去,听他嫂子讲了娟儿现在的地址,这才找到这里来。来时已经天黑,他们也没想到娟儿会拿把菜刀去迎接他们。为了自卫,只能跟娟儿动手。但是他们并没有要伤害娟儿的意思。

    李与恩这才知道以前娟儿跟母亲在家,晚上娟儿都要放把菜刀在门口,才去睡觉。这几天娟儿和李小心在家,也是这样。

    李与恩心里就对娟儿生出许多愧疚来。娟儿却说没事,习惯了。

    冯正祥就说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吧,我困了,要去睡觉了。你们父子俩睡李与恩的房间,李与恩跟我睡。

    说完让李与恩帮那父子俩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安排他们休息。

    以前李小心是跟李与恩一起睡的,这几天李小心都跟娟儿睡在一起,儿子早就睡着了,太晚了不好去叫醒儿子,李与恩就跟师父回了房。

    第二天李与恩一大早起来,先把昨天买给娟儿和儿子的东西拿去给娟儿。

    正在灶屋里忙碌的娟儿看着李与恩给她买的那根坠着一朵小花和两颗珠子的绿玉簪,红了脸:“买这个做什么?浪费钱。”她当时说是嫁给李与恩的,也挽了发髻,但她从来不戴花,那根银簪子还是李与恩的母亲给她挽发髻时插上去的。

    “小心让买的,就买了。”李与恩说着,也不管娟儿接不接受,将东西放到了桌面上。

    娟儿就把那块麦芽糖切成了十几块小块,小心地用纸包好了,说:“我得藏好来,别让他看到了。一天只能给他吃一小块,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李与恩问:“你真的不认识那父子俩?”

    娟儿点头:“听说我父母是死在外面的,我是我父母的朋友托人送回家给我阿爹的。那时我一岁不到,根本不知道我父母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更是从未听说过我订有娃娃亲。想来我阿爹也不知道这件事,要不,他,他也不会让我去你家。”

    “那你觉得那个罗新云——”

    “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娟儿很快地说,然后就去烧火做饭,不再说话。

    那头冯正祥也已经向那父子俩了解清楚,父亲罗正霖说他们夫妇跟娟儿的父母是好朋友,那时他们都在一个小镇上做点小生意糊口。当时因为两个孩子年龄差不多,罗新云只比娟儿大半岁,在娟儿的父母生下她时,他们就口头订了娃娃亲。当时他们还送了一个玉镯给娟儿的。那可是他们罗家的传家宝,上面刻有罗字的。后来因为接到书信说他母亲病重,他们就回老家去了。等一年后他们再到以前做小生意的那个镇上时,才听说娟儿家遭强盗洗劫,娟儿的父母遇害,娟儿也不知去向。那时因为他妻子的身体不好,不宜长途跋涉,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娟儿是否遇害。当时就想把妻子的病治好了,又攒够了路费钱,才上娟儿的老家去看看。没想到妻子的病一直拖着,时好时坏,这一拖,就是十几年。直至去年妻子病逝,他父子俩才得已动身去寻找娟儿。

    冯正祥就找娟儿来问,可曾见过那个玉镯。

    娟儿直摇头,很可怜地说:“如果有玉镯,当时受灾时我也不会被阿爹以一斗谷子卖给李与恩了。”

    罗正霖父子俩听娟儿这么说,脸色一下黑下去,罗正霖说也有可能当时被强盗偷走了。

    冯正祥说这件事不是很明白了吗?娟儿已经被她阿爹以一斗谷子作交换卖给了李与恩。而且她身上并无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跟罗家订了亲。并且你们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吧?

    罗正霖着急地说:“订了就是订了。要不然我为什么不找张三不找李四,要来找她呢?”

    李与恩想说话,冯正祥说:“这没你什么事,你到堂屋坐诊吧,娟儿也去,帮着捡药,收钱,别让那些病人等太久。”

    李与恩和娟儿只好出去了。李与恩不了解罗家父子的为人,也不放心将娟儿交给他们。

    冯正祥也看得出娟儿不愿意走,李与恩不舍得她走,他也不舍得娟儿走。娟儿多好多能干的一个姑娘,要结婚也是跟李与恩结婚,轮不上别人。所以,冯正祥说:“娟儿是我孙女,现在由我给她做主。且不说她已经卖给李与恩,就是没有,你们没凭没据的,就说跟她订过亲,这事扯到哪里去,我都是不认的,你们还是回去吧,回去另找个姑娘成亲,我们家娟儿决不会去胡搅蛮缠。”

    罗新云立即发狠:“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自小订下的亲,岂有不认之理?”

    冯正祥抬起一双小眼睛,打量了一眼罗新云,微笑着说:“年轻人,要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就冲你这个牛脾气,哪个女人愿意跟你过日子?”

    罗正霖赶紧说:“云儿不得无理。老人家,你让娟儿跟我们走吧,我们一定不会亏待她。我们有打铁手艺,虽说不能像你这样日进斗金,也绝不会让娟儿挨饿受冻,过小日子没问题的。”

    “可是她已经成家了,一女不侍二夫。”冯正祥说,“你们刚才也听到了,她当年被她阿爹以一斗谷子的价格卖给了李与恩。”

    “可我听李与恩的嫂嫂说娟儿跟李与恩并没有行夫妻之实。”罗正霖说,“所以我们才找来的。”

    冯正祥被气笑:“他嫂嫂说什么你都信。他嫂嫂是赶着要霸占他的家产,才巴不得赶他们出去。人家有没有夫妻之实外人怎么会晓得。”

    罗正霖不依不饶:“昨晚你还叫李与恩去跟你一块睡呢。”

    “我们学医之人,最讲究休养生息。”冯正祥不屑地说,“我们昨天赶了十来小时路,身体本来就很劳累了,我本来是为李与恩好,不想他身体亏损厉害,才想让他去跟我睡,可是他还是没忍住,又悄悄去跟娟儿一块睡了,你们如果以为我说瞎话,就问问孩子,孩子不会撒谎。”

    说完冯正祥就朝坐在一旁玩耍的李小心使了个眼色。李小心立即说:“昨晚我被一脚蹬醒了,醒来就看到阿爸在欺负阿妈,我想赶阿爸走,还挨他揍了屁股。”

    村上那些男人们粗俗得很,经常拿小孩子来开这种粗俗下流的玩笑,问他们晚上有没有看见阿爸和阿妈打架啦他们打架时有没有光着身子啦哪个在上面哪个在下面啦等等,被问得多了也被笑得多了,屁大的孩子们都知道了大人嘴里的爸妈打架是怎么回事。那些陪家人来治病的人,在排队等候时闲得无聊,也会拿李小心来寻开心。

    所以,李小心回答起这种问题来很是得心应手。并且李小心说娟儿是他阿妈,一点都不含糊,在他心里,阿娘就是他的阿妈。

    罗正霖父子俩听到孩子这样说,一下红了脸。他们却不知道,李小心以前一直叫娟儿阿娘,这是临时改口叫的阿妈。罗正霖望向罗新云,想撤退了。罗新云却不甘心:“那又怎样?我跟她订婚在先,只要我不在乎,她还是得跟我走。”他看到娟儿这么漂亮,看起来干净利落的,肯定是个能干的女子,看一眼就动了心,怎么甘心就这样放弃?

    冯正祥看罗新云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气乎乎的从怀里掏出那个大人写的那张小条子来在罗新云面前晃了晃,说:“知道昨晚我们为什么那么晚回来吗?我们前几天给省府一位大人的夫人看病去了。你看看你们都被剪了辫子,为什么我的辫子还好好的留在头上?那是因为省府大人给我面子,说任何人不能剪了我的辫子。你们执意不走的话,我也可以奉陪你们去告官,告到省府去我都不怕的。”

    罗家父子似乎这时才发现冯正祥确实还留着条小辫子。想到他素有“神医”之称,治好省府大人的夫人的病也不是没有可能。再想到自己无凭无据的,去告官的话肯定告不赢,现在娟儿有李与恩和冯正祥撑腰,他们也对她采取不了强制措施,父子俩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但是李与恩与娟儿晚上打过架的消息也被那父子俩传了出去。因为他们昨天是一路问路寻找过来的,村上人早就知道了他们是想来把娟儿娶回去,昨天还在议论说怪不得娟儿说她不嫁人,原来是早就订了娃娃亲了。

    今天有些村民没看到娟儿跟那父子俩走,就不嫌事多的到他们那里打探消息,然后就得知因为娟儿跟李与恩打过架,他们不要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所以没有带她走。

    李与恩得知冯正祥和儿子是这样把那对父子轰走的,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嗔怪师父:“你真是老糊涂了,一个女子的清白多重要,你怎么能这么去祸害娟儿?”

    冯正祥朝李与恩瞪眼:“完全是那对父子不甘心,胡说八道。我什么人?怎么可能说出那么没轻没重的话来,不信你问小心。”

    李小心立即乖巧的回答:“我和太公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来,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爱阿娘,我还要留着阿娘给我做媳妇呢。”

    娟儿红了脸,说:“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我只要在这里,在你们身边就好。”

    李与恩却觉得很愧疚,晚上练过功夫,他就走到馨儿坟前去,坐在那里,轻轻跟馨儿说话,告诉她他和师父回来了,他们治好了那个大人的夫人的病,保住了师父那条小辫子。儿子越长越结实了,也越来越调皮,他很刻苦学武功,现在甚至比他还蹦得高。师父说儿子以后必定比他有出息,功夫也会比他好,因为儿子是从小学起的,容易学,而他骨架长成了才学,学起来就费劲得多。

    这件事在村子里被村民们议论了两三天,毕竟冯正祥和李与恩都是免费给村民们看病,他们只收外人的钱,本村人无论大病小病,都是免费诊治的。加上娟儿平时也从来不去招惹是非,大家看到娟儿和李与恩坦荡大方的样子,两三天后,这事再也没人提起。

    可是过了几天,又有两三个陌生人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冯正祥。

    来者二老一少,老的像是一对夫妻,四十多岁的样子,少的是个青年,二十岁左右。见到冯正祥,三个人倒头便拜。老的叫着父亲,少的叫着阿爹。

    冯正祥当时正在堂屋里坐诊,一下被这三个人整懵了,让娟儿带他们到偏厅等着,看完那个病人,冯正祥才来到偏厅,问他们从哪里来,姓甚名谁?

    年纪大点的那个男人赶紧再次跪下,伤心地说:“父亲,我是你儿子呀。我叫冯早春,这些年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啊。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随军队住在和平村的事?”

    冯正祥仔细看看冯早春,冯早春又拉着妻子儿子一起跪下去,说:“当年妈妈怀了我后,怕被杀头,悄悄进山躲了起来,直到临死前才告诉我父亲是谁,我这才带着妻儿出来寻找你。找到这个县,许多人都听说过你的大名,今天终于找到你了。”

    冯正祥并不像那三个人那么激动,他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这阵子老有人找上门来认亲。如果说以前他行踪不定,别人找不到他也罢了,他们在这里坐诊也有两三年了,这些人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都在这几天来。今年多地大旱,他也听那些来求诊的人说了,就是他们这里,也已经一个月不下雨,村旁那条小河,眼看着就干涸断流了,昨晚村长还组织村民们舞起板凳龙来求雨。

    冯正祥不认为他会有任何亲戚朋友找得到他,因为他改了名,别人凭这个名字是找不到他的,这也正是他为什么一点不激动的原因。他跟军队失散后不多久,就收到了运动失败的消息,他没有父母了,妻子也失散了,怕连累家里那些族上人,就没有回家,改了姓名在外面游荡。但是来人提到的和平村,他是去过的,当年随军队北上时,他们是在和平村驻扎过一星期,救治伤员,休整囤粮。但是他们在一个雨夜遭到了清兵的突袭,他确实是跟妻子在那里失散的。那晚和平村不但遭到清兵突袭,还遭遇泥石流,整个村庄几乎全被淹埋……

    冯早春看冯正祥不说话,又哽咽着说:“母亲姓刘,叫刘氏。对吧?”

    冯正祥朝他摆摆手:“你们起来说话,我孤家寡人一个,婚都没有结,哪来的妻子儿女。”

    冯正祥后来到过和平村,那里已经没有村庄了,长满了荒草杂树。起义失败后,他到处游荡,也是想寻找妻子,但是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她,他想在他有生之年,怕是见不到妻子了。

    听到冯正祥这样说,冯早春非但不起来,还伤心大哭起来。他边哭边哆嗦着从那个破布包袱里掏出一只小小的金兔出来,对冯正祥说:“这个,你总该认识吧?据说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你让母亲好生保管。这么多年来,就算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我们也不当它不卖它,一直留着它。”

    看到那只小金兔,冯正祥脸色一变,上前揪住冯早春的衣领,厉声问:“快告诉我,你在哪里得到它的。”

    “母亲给我的。”冯早春说。

    冯正祥一把抓过小金兔,看到小金兔耳背有个不起眼的小孔,确定是他家那只。这是当年闯王赏赐给他的。但是眼前这三人,绝不是他的亲人。他一把丢开冯早春,坐回椅子里。这时李与恩和娟儿一起走了进来。到做晚饭时间了,李与恩休息一下,顺便过来看看情况。娟儿是来问要不要做那三个人的晚饭的。

    冯正祥说:“眼看又有天灾,我们的粮食有限,不能留你们吃饭。不好意思,你们请回吧。”

    那女的恼火了:“我们千里迢迢找来,你不认我们也就算了,饭都不让我们吃一餐吗?”

    冯正祥没好气地说:“我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留你们吃饭?我家的粮食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冯早春扯扯妇人的衣袖,示意她别说话。站起来让冯正祥还那只小金兔给他。冯正祥朝他翻个白眼:“这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要还给你?”

    冯早春伸手就来抢,边抢边说这是我母亲给我的,你既然不是我父亲,算我认错人,你就应该把它还给我。”

    冯正祥装作很无奈的样子,把小金兔还给冯早春,说出去吧出去吧,被你们耽误了半天功夫,我今天晚上的伙食费还没赚到呢。说完就往堂屋走去。

    冯早春一家三口只好出去了。来到院子里,眼看天快黑了,院子里还排着两条长队。那妇人说:“一天诊治这么多人,恐怕要拿间房间来装金银财宝才行。”

    冯早春叹了口气,不说话。心里在想:也许他被那个老婆子骗了,她根本不姓刘。只是这次露馅了,即使回去问清楚她,也没办法再来。看来,只好把那老婆子绑了来,才能换到一大笔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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