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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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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确是程安国扬眉吐气的好日子, 虽然他只有四个女儿,没有儿子,可是他女儿有出息, 珍秀在城里小学教书,端国家的铁饭碗;珍雪在海市读名牌大学;两个小女儿现在读高中,不用说,以后也一定是有正式单位的人。

    他的女儿们比别人家的儿子有出息几十倍!

    以后村里人哪个还敢笑话他没儿子,说他是绝户!

    程宝菱瞧着爸爸红光满面,心里觉得好笑,同时也感到一丝心酸。

    爸爸之前说带着大姐回家上坟时, 她的第一反应是封建愚昧,可看到现在的爸爸,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爸爸在村子里压抑得太狠了,八、九十年代的乡下, 经济不发达, 社会环境相对封闭, 生儿子真的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头等大事, 一连生了四个女儿, 就算是爸爸不介意, 也要遭受村里的有意无意地调侃与打趣。

    本村的习俗女人不能去上坟祭拜祖先,可是今年却开了这个例子,大姐跟着去上坟, 至少从此在村里人眼中认同她是一个有出息的人。

    难怪爸爸会这么高兴。

    程珍秀也望着爸爸, 轻声说:“难得看到爸爸这么开心。”

    所以她去上坟磕几个头也值了,当然程珍秀也不是没有虚荣心。她长到十六岁才走出清水镇,不同于两个小妹妹,听过很多村里人当年的闲言碎语, 这回跟着男人们去上坟,在程珍秀心里就觉得是狠狠打了这群人的脸。

    要不是顾及到下午要开车送三个女儿回京市,程安国真想跟二弟多喝几杯。程安民劝酒,他婉拒,“中午不能喝酒,等下吃完饭,我得送她们三姐妹回京市,等晚上回来我们哥俩,再加上爸,多喝点!”

    明天开学,今晚他肯定不能待在京市,还得再回清水镇。

    程安民笑道:“行!”

    程安国拍拍弟弟的肩膀,对他表示很满意,程安民肯听他的话,到底给两个老人安排了屋子住,程安国亲自看过了,还不错。

    “大哥你要开车,不能喝酒,但珍秀可以啊,就让珍秀代你喝一杯,珍秀是我们

    程家孙子辈里头一个有出息的姑娘啊!”程安民倒了一杯白酒递给珍秀。

    程珍秀推拒:“二叔,我不会喝酒,不如我用饮料代替,跟你碰一杯。”

    程安民把酒瓶往饭桌上一搁,歪着脖子看着大侄女,就跟那些酒桌上胡乱劝酒耍无赖的人一样,说出了程宝菱最熟悉的那句经典对白。

    “珍秀,你不喝酒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个二叔?”

    程宝菱想骂人。

    去你xx的“不喝酒是不是看不起我”!

    大姐是个脸皮薄的人,不太会拒绝别人,但她从小到大喝过的酒充其量就是米酒小汤圆里面的米酒,这种高度的粮食酒闻起来就觉得醉人,她是真无法喝下去,只能手足无措地解释道:“二叔,我没有看不起你,我是真不会喝酒。”

    程二叔道:“不会喝酒没关系,谁都有第一次嘛,你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喝过就会了,你不喝就永远不会,对不对,大哥,你就让珍秀跟我这个做叔叔的喝一杯,今天难得这么高兴,我们家的珍秀能去上坟,这么风光的事情,我做叔叔的也为你感到高兴。”

    程安国道:“珍秀确实从来没喝过酒,这白酒度数不低,她喝不了这么多。这样吧,珍秀,你就跟你二叔碰个杯,喝一小口意思意思就行了。”

    程安民笑道:“行,就一口吧,别说我这个做叔叔的逼着你喝的。”

    一口一个我这个做叔叔的,你是哪门子做叔叔的,不要脸!

    在二叔与爸爸的双重夹击下,眼看着大姐面带为难地伸手去拿酒杯。

    程宝菱心头火气,抢在她够到酒杯之前,伸手推翻酒杯,酒杯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酒洒了一地。

    程宝菱笑眯眯道:“哎呀,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酒杯弄到地上去了,二叔,你这个做叔叔的大人大量,该不会跟我计较吧。”

    谁都能看出她是故意的,程二叔愣了愣,笑道:“泼了就泼了,酒瓶里还多得很,再倒一杯。”

    程宝菱也笑道:“哦,那这回我可能又会不好意思的把酒瓶弄到地上。”

    这回不等程安民说话

    ,一直没吭声的程老头开口了,训斥道:“没规矩的野丫头!”

    程老太则是一脸厌恶地看着她,瞧瞧,这就是何佩瑜养出来的好女儿,一个个不敬长辈,都是些野丫头。

    程老头以最高长辈的身份,用命令的口吻对程珍秀说:“珍秀,跟你二叔喝一杯。”

    “你们都是瞎子看不到吗?我姐姐就是——”后面的话她来不及说出口,大姐站出来制止她。

    然后一字一句道:“我不喝酒。”

    说完这句话,程珍秀朝着小妹笑了笑,她不该做懦夫,让小妹替她出头。既然她不愿意喝酒,那么就该由她自己坚定地说出来。

    她是大姐,她应该站在妹妹的前面,保护她。

    程珍秀看向程老头,继续道:“还有,我妹妹不是没规没矩的野丫头。你不能这么说我妹妹。”

    程楠这时候从震惊从缓过神来,跟着道:“不想喝酒就不喝酒,哪有逼人喝酒的道理,我姐姐不会喝酒,不想喝酒,不止一口,连一滴都不会喝。”

    程老头一巴掌拍在案桌上,喝道:“顶嘴!”

    程宝菱根本就不看他,扭头看向爸爸,“爸爸,我们要现在回家。”

    事情演变到现在这种状况是程安国没想到的。

    在这种酒桌宴上,经常有大人逗着小孩子喝几口酒,这不算是什么大事,而且珍秀也出息,她二叔跟她喝一杯,在程安国眼里,也不算是过分的事情,珍秀喝不了一杯,喝一口是个意思嘛,酒桌文化一向如此。

    他觉得女儿们有些不懂事,但他一向是个好脾气的人,也没生气,好声好气地劝道:“一家人吃饭,总要等吃过饭再回去。二弟,珍秀不想喝酒就算了,等晚上我们兄弟好好喝一杯。来,都坐下吃饭吧。”

    二婶童娟看过半天的热闹,这时候撇撇嘴,装出一个笑脸,对自家丈夫说:“安民,好好吃饭罢,还喝个什么酒,你侄女出息了,你这个没出息的叔叔哪里配喝她敬的一杯酒!”

    这阴阳怪气的话说出来,将本来就尴尬压抑的饭桌气氛降低至零度。

    没错,童娟就是故意的。

    家里盖了新房子,她很不喜欢两个老家伙住进来,却被大伯给搅和了,不生气才怪!

    被她这么一说,二叔越发感到没脸。

    他对着酒瓶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酒,然后捶着自己的胸腔大哭起来,边哭边骂自己没出息,以至于被侄女们看不起。

    俨然是发酒疯了!

    这顿饭,大概也没必要吃下去了。

    二叔哭得伤心难过,程老头紧紧锁着眉头,脸色很难看,程老太心疼儿子,找了热毛巾来给他擦脸,二婶两手交叉搭在胳膊看,冷冷地看着这一场闹剧,程志远埋头啃鸡腿,自动屏蔽饭桌上的喧嚣,宝妮咬唇,搁下饭碗,跑到后院,程宝菱隐约听到她在小声啜泣。

    程安国叹气,“安民,别哭了,你儿子还在场!”

    程安民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大哥,我心里苦哇,我就是忍不住!”

    程珍秀再次问爸爸,“我们现在回去吧。”

    程安国为难道:“等一下,你们二叔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放心。”

    程宝菱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二叔在自己家里好好的,有二婶照顾他。”

    程安民抓住大哥的袖子不放,“大哥,我心里苦哇,我觉得透不过气来!”

    好家伙,这是赖上爸爸了!

    不管二叔是真耍酒疯,还是假发疯,反正三姐妹不打算继续待下去了。程珍秀牵着两个妹妹往屋外走。

    程安国忙着劝弟弟,一时没有看到,以为她们只是出去散散心。

    出了门,程珍秀道:“我们怎么回去,等下爸爸吗?”

    程宝菱:“我不想等。”

    程楠:“我也不等。”

    “那,我们去镇上车站坐汽车回去。”

    程宝菱道:“不用啊,大姐你有驾照,我们自己把车开回去算了!”

    程珍秀犹豫:“我开车的次数不多,有点担心。”

    “自信点,你都拿到驾照一年多了,放心去开,大不了开慢一点。”

    要程宝菱说,自家大姐就是不够自信。

    从清水村回京市没有高速公路,且路上的车辆不多,只

    有慢点开,按照交通规则来,顶多是正常车速本来两个小时可以回京市,她们得三个小时才回几家。

    在妹妹的鼓励下,程珍秀的信心升起来。

    车钥匙被爸爸放在二叔家的茶柜上,程珍秀进去拿了钥匙就走,一句话也没给爸爸留,她现在也很生爸爸的气!

    等程安民不哭了,回房间躺下,程安国松了口气,肚子很饿,但也没心情再吃饭了,他打算叫姐妹几个回家去。

    谁知在茶柜上没看到钥匙,他在地上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以为是程志远拿了,于是就问他。

    程志远道:“大伯,你可别冤枉我,我根本就没看到你的钥匙。”

    最后是宝妮来跟他说了情况,他才知道三个女儿拿了车钥匙,自己开车回京市了。

    顿时吓出了一脑门冷汗,算算时间,这会儿她们应该还没到家,程安国担心地很,提心吊胆地挨过两个小时,去村长家里借电话往云飞苑家里打。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

    他立刻问:“珍秀她们几个到家了吗?”

    何佩瑜语气淡淡道:“刚回家。”

    “那就好,那就好。”

    “你让珍秀来接电话,我跟她说说话。”

    何佩瑜喊了一声女儿,珍秀说了几句话。

    于是她道:“珍秀说她现在很生气,不想说话。”

    程安国:“……楠楠跟宝菱呢?”

    “一样。”

    程安国讪讪地挂了电话。

    此时的姐妹三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程珍秀直到现在才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开着小汽车把两个妹妹从老家安然无恙地带回了京市。

    原来开车是件挺容易的事情,没什么好怕的。

    她许诺:“以后我们家出去玩,我都可以来开车。我在学校时,有些同事就说女孩子没必要学开车,像汽车这些天生男人比较会开,出事的几率小,现在看来,他们说的不对嘛,不管男女,开车都是一样的,女生细心,说不定由女生开车,更加安全。”

    程宝菱笑道:“就是这样的,就拿做饭来说,餐馆的做菜师傅很多都是男的,以前的裁缝

    也有很多男的,没理由他们说什么做饭裁衣服都是女人们的事情。”

    程楠坐在一边掰手指算,“再过两年,等我满十八岁了就去学开车。”

    三人自然而然地忽视了爸爸,谁都没有提及他。

    妈妈给她们做了炒花饭吃。

    所谓炒花饭,其实是由蛋炒饭衍生而来,只是配菜多了许多,不止有鸡蛋,还有玉米粒、青豌豆、腊肠、胡萝卜粒,炒出来的饭特别好看,五颜六色的。

    姐妹几个饿狠了,边吃饭,边给妈妈说了在二叔家中午吃饭的情景。

    何佩瑜赞许道:“嗯,不喜欢就说出来,一定要拒绝。”

    她的女儿们没必要在这些所谓的亲人面前委屈自己。

    程楠嘟嚷道:“我不喜欢今天的爸爸,二叔逼大姐喝酒,大姐不愿意喝,爸爸就应该帮着大姐拒绝,他打圆场,让大姐喝一口。凭什么呀,我们是一家人,他干嘛帮着外人!”

    其实也不算是帮着外人,程安国的方式折中,珍秀是女儿,程安民同样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何佩瑜见过这些男人们在酒桌上是怎么喝酒的,有些观念,他们改不了了。

    她叮嘱女儿:“你们不想喝就不要喝,没人敢逼你们,就是你们的爸爸也不行。”

    程珍秀进入社会工作一年多了,同事聚餐,她也见过喝酒应酬的,她突然问妈妈,“有人逼着你喝过酒吗?”

    何佩瑜点点头,“有,尤其是做生意的人,有些事情就得放在酒桌上谈,不过我喝得不多,再说有小陈帮忙,其实还好。”

    她做自己的生意,很少有求人的时候,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喝酒。当然她这酒也不是白喝的,喝了酒一定要把某件事办成功。

    珍秀在老家被程安民逼着喝酒,在何佩瑜看来,就是一种无用的酒,不喝也罢。

    ……

    元宵节过去,高一下半学期开始了!

    根本没给同学们任何适应的时间,开学第一天的课程就排的满满当当。

    节假日综合征这种东西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根本没有!

    语数外,理化生,政

    史地,课程从早排到晚,瞬间进入高密集的学习氛围。只有班主任翁老师在上语文课时,顺口提了一句,在教室里在座的孩子们收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不过因为文理科还没有分科的缘故,班里没有那种紧张的气氛。

    女生们谈论过年买的新衣服,去哪里玩了,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还有港台明星们的八卦绯闻。男生们精力旺盛,在实习老师梁慕羽的带领下,每天下午第四节课后会去学校篮球场打四十分钟的篮球。

    附属中学高中部的老师大多稳重肃穆,年纪偏大,这一批年轻的实习老师的到来给高中部吹来了一阵春风。

    凌子嫣悄悄对程宝菱说:“班里的女生喜欢梁老师的人很多,她们说看到梁老师觉得上课有意思多了。”

    人皆有爱美之心,梁慕羽长得帅嘛,而且他不是酷哥的类型,平易近人,跟同学打成一片,连程宝菱自己都愿意多看他。

    不过经过一个寒假,梁慕羽晒黑了许多,据他说,是跟家人一起去海南岛过年,天天去海边晒太阳所致。

    梁慕羽给大家带了特产。

    程宝菱心道,不会又是榴莲糖吧。

    然而并不是,梁慕羽带给大家的是他在沙滩上亲手捡的海螺贝壳,班上每个同学都有。

    班里的同学绝大多数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海,收到梁慕羽的贝壳海螺,心里都很高兴。

    程宝菱收到的是一个颜色斑斓的漂亮海螺,手掌大小,有一个长长的尖角。

    她想起一个传说,于是把耳朵贴着海螺仔细地聆听。

    果然听到了嗡嗡的声音,就像风从海面吹过一样,她笑了,想必这就是“大海的声音”。

    这个梁慕羽真是个有趣的人。

    “听到了吗?”

    程宝菱愣了一秒,抬头,梁慕羽笑着看着她。

    “嗯,有声音。”

    梁慕羽给大家道:“从科学的角度,这种声音是由于共鸣引起的。”

    程宝菱:……这个时候不该讲一下传说吗?

    女生们很失望,很多浪漫的想法一下子全没了。

    程宝菱觉得梁慕羽是个很聪明

    的人,特别懂得跟女生避嫌,平常最多的时候都是跟男人混一起,从来不单独找女生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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