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隐晦罪恶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在这个夜里,注定无眠,余艳青想不明白,就她的理智,暂时很乱不说,单单是余沉沉,她很不明白那个站在窗前的女孩儿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父亲的去世,就更令她感到疑惑,她在想,一个酒鬼的死有什么好调查的,梅镇警局的警察还好几次过来,真是不可理喻。
“有什么值得调查的?他就是自己把酒喝多了,掉进了竹林去。”她就是这样跟赵明森说的,希望他不要再来。
是呀,警察老是往自己家里跑,别人还真的以为是余家人在外面结下了仇敌似的。
即便没有,诸多闲话,就足以摧毁她们如今这脆弱的一家人。
“他是个酒鬼,在他活着的时候,百般折磨这一家子女人。”她总不能忘记,在小时候,他极度重男轻女,在母亲怀着妹妹沉沉时候,他百般呵护,并且,每次喝完酒之后,还增加了一项“仪式”,那就是,在他喝多了归家之后,虽然意识上已经不知人事,他也总是不忘记给香炉上香,而在供台上供的,是关二爷。
只见他夜半醉醺醺的回来,家里人已经沉睡,家里宽大的堂屋,挂在墙上的香案,香案两边亮着两只小红灯,中间摆着的就是在灯光下闪着光亮的关二爷,黑暗之中,就只剩下红扑扑的光亮洒在堂屋四周。
“二爷,保……啊……保佑我,我要个小子……就只要个小子,一个就行,绝不多要!”他醉熏熏,连站都站不稳,在堂屋中间躬着腰,撅着屁股,脸上感觉火辣辣,使力睁大眼睛,像个疯子似的冲着供台上的二爷笑,腿一发软,直接就在堂屋中间双膝落地跪下,在地上扭动,把身子摆正,做出很正规、严肃的样子。
他信关二爷,可以说他都可以不去相信他自己,也得相信关二爷,是关二爷让他找到老婆的,是关二爷让他捡到一大笔钱的,更是关二爷让丈母娘把她仅有的私房钱拿出来接济他们家的。
这一切都是关二爷的功劳。
后来,生下了妹妹余沉沉,他大失所望,然而,他并不觉得是关二爷不灵,倒怪罪于是李姑珍和沉沉两个人的命太硬,将关二爷的法术给挡了回去,才这样的,对,一定是这样,一切都怪她们娘儿俩。
于是,余沉沉来到这个世界上,在余树成那里就是个错误,就是不该,至此,往后他喝完了酒,除了以往的拜关二爷,再就是对这对无辜的母子拳脚相加,或言语侮辱。他把一个醉汉所能够的所有粗俗都加在她们母女几个身上。
“不说高兴,可也不至于如此悲伤,当爹活着的时候,就对她那么厉害,恶魔般的人父。”看着娉婷的沉沉,“现在恶魔死了,难道还要不放过女孩儿么?女孩儿做错什么了?值得被这样对待,真是上天不公。”
夜雨声声,砸在人的心里。
姐姐余艳青不晓得,现在的余沉沉心里面,更多的是害怕,害怕被发现,她已经把整个秘密都独自一个人咽下了,这个世界上就两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一个是她自己,还有一个就是已经死去的余树成,也就是她的父亲。
一切都做的很精细,而且所有的一切,都经过她处理过,她平时就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别人的小学只爱看什么漫画和童话故事,她却专爱读各种凶案悬疑小说,厚厚的福尔摩斯在她的五年级就已经读完了,她还在她可爱的笔记本上做了不少的日记,最后读完还写下了接近一千字的观后感,除此之外,对恐怖小说也青睐有加,那时候的小书《故事会》在中学学生中很受欢迎。她却在五年级看得热火朝天。
但就她自己一个人看,所有的书籍一律不外借,除了那本厚厚的福尔摩斯,一概都烧掉。
她好像就在刻意准备着什么,她很坚定,虽说有时候也令她感到苦恼,不管多么离奇的悬疑小说,她都能将里面的脉络理顺,看起来极为恐怖的小说,她看完也不觉得害怕,可,一想到她做这一切的目的所在,就觉得十分的烦恼。
为了不苦恼,父亲余树成用荆棘条抽她的时候,她忍着忍着,眼中无泪,心中的那点儿善良都在慢慢消失,小小年纪,她就已经感到自己性格情绪都发生变化,她对自己好心疼,她看着身上火辣辣的血痕,两只手紧紧把自己的头抱着在墙角哭泣,她多么希望在这世上,有一个人能来安慰她,哪怕是讲个笑话逗她开心,不!这太奢侈,只要有一个人来到自己身边,默默的呆着,过了好久之后,终于从宫崎骏的《千与千寻》找到了那个无脸男,看完千与千寻,她都哭了,真的是觉得相见恨晚,她的身边就缺乏这样一个东西,即便那是完全虚构,从来就不曾存在的,恰如一缕微风,一袭山上的新鲜空气,一碗无比清凉的水。
对于言语的粗俗,她已经慢慢习惯,习惯谩骂,习惯骂不还口,习惯所有的一切,甚至有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成了思想的巨人,海纳百川似的,不过后来她发现自己不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应该是被同化了,被恶魔所同化掉。
一个俯视深渊的人,深渊也在俯视你。
她觉得充满罪恶感,想象的东西和现实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区别她还不甚了解,在结束掉痛苦,像是达成复仇的愿望之后,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她所想要的,与期望不是一回事儿,她不能对任何人讲,她还要假装伤心与极度痛苦,她还要把该死的生活继续下去……
好荒诞的人间,好荒诞的人。
所有该承担的东西,都还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莫大的悲哀。
什么也不能讲,这是她从小说里面得到的启发,祸从口出,从来都是,不要心存侥幸,不要让人注意到自己。采用自我暗示的办法,慢慢的使自己平静下来。
在父亲余树成死之后,她原本充斥着苦难的心灵一下腾空,她好像陡然之间慢慢消失掉自己,彻底的怀疑,她自己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个。
不是了,一切都改变,没有以往的所有,空落落的令人害怕,她坐在山坡上,极力的回想,回想之前的所有,她惧怕自己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对于往事,那是很小的一段,很简单的,不然的话,失忆导致的精神失常是令人无法接受的,这是从悬疑小说里面得出的结论,现在也是她担忧的。
不管如何,她都知道,明天的生活都要继续下去,睁眼睛、吃饭、睡觉这些基本的生活资料都要组织起来。无法逃避的,只不过,心情一直在变化,这是她没有意料到的,尽管之前就有准备,可,没想到当个局中人竟然那样起伏跌宕,心灵的感受和灵魂的噩梦令人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