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后悔
池念头发也没擦，衣服只是匆匆套上就往外跑。
地铁太慢了，她在路边拦不到出租车，好不容易手机上叫到了一辆，一路上都在催司机师傅开快点。
池念有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平日里刷手机刷到的那些脑梗啊猝死啊什么的画面浮上心头，越想越害怕。
无数个恐怖后果在脑子里转了个遍，然后是一身的冷汗。
她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终于在住院部一楼见到了冯老师。
“冯老师，我弟弟怎么样？”她心急如焚地开口，“现在在哪里，是怎么回事，医生怎么说？”
冯老师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吓坏了，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没事没事，池响姐姐，你先别急，池响就是这几天太劳累了没休息好，发了高烧又一直不说，结果一站起来就倒下了。”
原来只是发烧……
池念忽地一放松，天旋地转的，差点腿软也跟着倒下。
冯老师拉了一把，帮她站稳，“池响姐姐！”
“我没事，跑得太急了，谢谢老师。”她缓了一口气，“池响现在在哪里，之后我来照顾就好，老师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冯老师责任心很强，接手这个班级时看资料就知道池响的家里面只剩一个相依为命的姐姐，年岁不大，所以自然照顾了些，现在说什么都不肯走，还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垫付一点医药费。
但如今已是深夜，池念知道对方明天还有课，于是只让她陪着一起找到了收治池响的医生，了解了病情之后，好歹好说地给劝走了。
幸好池响的病虽然来势汹汹，看着严重，但应该问题不大。
医生宽慰了她几句，开了几张单子，有今晚挂水的、明天检查的、还有住院费……她手里攒着，看着牌子去找缴费处。
这个时间的医院是最让人难受的，池念一路走过去，有突然推着床往里面跑的，有躺在椅子上呻吟的，还有蹲在墙边抱着头哭的，每一张脸上都写满着疲惫不堪。
无助是这里最常见的情绪。
很久之前的那天，她也是这里其中的一个。
惨白的灯光无情照射着地面，她跟着人潮排队、付款，望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脸上的麻木，她忍不住抱住了手臂。
身体微微发抖，她有点冷。
幸好、幸好。池念默念着。
池响还没有醒来，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由于肌肤惨白，更加显得他的眼窝一片青黑，看上去有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忽然有些恨自己的过于不细心，若是早点看穿他的紧张，是不是就能好好和他聊聊，至少减轻一些他的心理负担，不至于每天夜晚都熬着。
明明知道他快要高考了，明明知道他很有可能是装出来的若无其事。
可这些天，她都活在自己的那点芝麻粒大小的别扭里，成天想着自己那点委屈，是笨蛋、是白痴、是傻瓜。
一边骂自己一边哭，眼泪落了一床，又被她悉数擦掉。
第一瓶消炎药准备挂完，她出门找护士更换下一瓶。
回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表，已是凌晨，剩下的两瓶还得看着，不然容易回血。
她盯着吊瓶里的水一滴一滴落下，时不时摸一摸池响的额头。
热度到后半夜还是没退，问了医生，只说是正常现象，第二天再挂水看看。
池念一夜都没有合眼，看到第一缕晨光的时候恍惚了一下，才想起得和公司请个假。她以往表现都很好，领导关心了几句，问她在哪个医院需不需要帮助，然后非常爽快地同意了，提单不多时就被批准。
虽然没退烧，但是池响在差不多中午的时候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很茫然的样子。
“姐？”他的声音沙哑，转着眼珠，“你怎么在这？”
池念眼泪差点又出来，但她憋住了，开始冲他劈头盖脸一顿输出：“池响同学，我周一怎么和你说的，是不是要多休息不劳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我们家又不需要你有多大的成绩，只要平安健康就够了所以一定不要有压力……”
池响懵了，呆呆地盯着她。
“你倒好，熬夜熬得很高兴是不是，平常拿了多少个第一了，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说自己很难考不好吗，那还复习得这么拼命做什么，学霸不应该是人前人后都云淡风轻从不努力的吗，结果你怎么这么特立独行，学到发烧都不说一声，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她一口气说了一连串都没喘气，说完就后悔了，怎么自己没控制住，至少池响生病的时候她该温柔点……
结果池响居然突然笑出了声：“池念同学，你现在好丑。”
他应该是还没好全，就这么笑了两下就拼命咳嗽了起来，池念哪里来得及生气，赶忙给他顺气。
顺着顺着，池响在他怀里闷闷来了句：“抱歉，让你担心了。”
酸楚冲天而上，池念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无声地吸了吸鼻子。
“是我该说对不起。”她说，“是我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小响，我是个不合格的姐姐。”
她按住了他想要抬头反驳的动作：“不准起来，才不要让你看到我哭，不然被你嘲笑一辈子。”
池响挣扎了两下，默默回抱了她：“才不是。”
“反正你给我记住，我说了能养得起你就是养得起你，从现在开始到高考你就要早八晚五，多一秒钟学习时间都不给，剩下的时间只能用来打游戏和出去玩，听懂了吗？”
“……池念，我们早自习七点开始。”
“闭嘴，说好就行。”
“……好。”
池念满意了：“躺着，我去给你弄点早餐。”
她问了下医生忌口，然后到楼下简单买了几样，池响吃完之后很快又睡着了，而她坐在床边看着，仍旧时不时探一下他的额头。
温度居高不下，她心里急得团团转，但是只要池响睁眼，就将云淡风轻焊死在了脸上，若无其事地帮他擦脸、扶他吃饭。
池响的晚餐吃到一半就吐了，池念吓得整个背都麻了，偏偏半点也没露出来，一直到他再次睡着后才捏紧拳头，转身去和医生确认。
医院的病人太多，等了好久才等到医生，对方看她短短一天就憔悴成这样，便拿着化验单安慰她目前来看就是细菌性感染，如果今晚吊水后还是不退烧，那明天再做些检查。
她弯着腰感谢医生，出门就撑着墙晃了一下。
到现在都粒米未沾，但一点胃口也没。
其实池念心里也清楚，目前来看也都还是正常的发烧现象，但是那种惶恐又如无尽的水，淹没了她的口鼻，让她忍不住想起几年前的医院，也是这股消毒水味，也是白白的一片床单，都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她就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两个亲人。
心脏坠坠地疼，疼得耳朵听不清楚外界的声音，电话一连来了三个都没接听到。
第四次的震动终于唤醒了她，是邵衍。
这个名字出现在电话屏幕上的时候，湿热的咸味已经在唇齿中尝到。
“邵衍。”
只叫了他的名字，她就泪如雨下，不讲道理地哭作一团，滚烫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手臂上。
从昨晚到现在的坚强尽数瓦解，她哭得又小声又狼狈，哽咽得快要过呼吸。
邵衍在她的哭声中安静了一瞬，然后道：“别哭，念念，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