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六贼
柯明雄望着透明玻璃之外的海。
深蓝色的水显得过于幽静。
海里除了水什么都看不到。
没有鱼儿，没有珊瑚，也没有虾米。
苏珊透过透明的长廊望着外面被点亮的海。
她伏在可能是玻璃材质的长廊墙壁说道，“哥哥，这里真的好美，这就是海吗？”
柯明雄望着外面几乎没有什么动态变化的水体，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搭苏珊的话。
毕竟她看到的海当然也是海，但是和普通人看到的海，差别却也是很大很大。
录音笔的提示灯在匀速的闪烁着，过了片刻，它的扬声器说道，“我的眼，这里除了我们之外，没有额外的生命迹象。”
柯明雄望着笔直向前的甬道。
他说道，“好，我们就向前吧。”
苏珊听到了柯明雄的话之后，她不再看外面的大海，她重新靠在了柯明雄的身边。
她说道，“哥哥，这个世界好大，感觉许多时候这个世界好奇怪呢。”
柯明雄说道，“是啊，世界好大，世界好奇怪。”
他说道，“世界这么大，有许多事情哥哥也没有经历过。”
“就像是我们现在所经历的这个场景，哪怕是放在一个月之前，我都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地方探索。”
苏珊听到了柯明雄的话她疑惑道，“哥哥，难道正常人很少来这种地方吗？”
柯明雄点了点头。
他说道，“是的，正常人很少来这种地方。”
他与苏珊一边往前走，他一边说道，“类似的设施，基本上只有在海洋馆看到。可是海洋馆的海是假的……”
柯明雄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他在心中想到，“海洋馆的海是假的，那这里的海就是真的吗？”
柯明雄回想着自己看到灯塔之后所经历的一切。
如果说灯塔分为一个现实灯塔和一座精神灯塔的话。
那眼前的这个发光的甬道，还有那无限向前延伸的海洋……
会不会也分为里和表？
现实里的海洋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它们从始至终依旧是那个样子。
只不过漂浮在海面上的人类们，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比如说出海很容易遇到风雨然后遭遇海难。
那么，无论是在什么文明之中，人类好像都会编造一个海洋神明，以此来祈求能够安全。
而由此派生出的什么海怪之类的传说，更是人类面对自然现象而没有办法解答的时候，给出来的感性答案。
如果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面对此刻的幽邃深海。
那他会想什么呢？
柯明雄觉得这正是“1162_幻”设置这样一个甬道，想要达到的目的。
它希望用这广阔而幽邃的深海，完成某种暗示或者催眠。
所谓的“幻”大抵上就是如此吧。
现实里存在的客观实在是什么样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基于这些客观实在，人们能够幻想出什么样的精神上的世界。
柯明雄与苏珊继续往里走着。
他们此刻已经走到了甬道的中间。他们无论是向前看，还是向后看。
他们看到的都是一个长而发光的通道。
程菲小姐依旧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那就意味着程菲那边，依旧有存在在对她进行着观测。
既然她那边有人在观测，他们所在这里怎么会没有人对于他们进行观测呢？
柯明雄与苏珊说道，“我们继续向前走吧。”
录音笔小姐不知觉间哼起了歌谣。
这歌谣没有歌词，只有若有若无的曲调。
柯明雄不太懂音乐，不过他倒是觉得这音乐如果放到影视剧里的话，好像适合给海妖或者人鱼来歌唱。
柯明雄联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由得想到，“难道录音笔里的那个存在，本质上是一只人鱼？”
他想到这里摇了摇头。
他说道，“我想什么呢。”
柯明雄如此想的时候，苏珊脑海里奇奇怪怪的想法也很多。
她将她记忆中的一切，全部排列组合在一起。
她尽管不知道她的记忆是不是真实的。
可是她也不确定她现在经历的也是真实的。
录音笔之中的那个存在，也诞生了许多许多想法。
它所在的这里，是无尽的黑暗，是一个漆黑的笼子。
它一直有在想能够将这里的模样变化一下，可是它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这种做不到的感觉充满了无力感。
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像是它哪怕外接了一个摄像头，依旧看不到这个世界一般。
它的硬件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支持这个功能，因此它再想拥有也拥有不了。
他们一行人又向前走了半个小时之后。
柯明雄、苏珊、录音笔里的存在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目前的处境好像有些奇怪。”
柯明雄与苏珊对视了一眼。
苏珊说道，“哥哥先说。”
柯明雄说道，“我越是往甬道深处走去，我脑海里的想法越来越多。如果说一开始的想法还可以说是情有可原的话，那之后的想法就像是四十二号意大利面拌混凝土一样，根本一点道理都没有。”
苏珊说道，“哥哥，你这也是这样吗？我也是。”
录音笔里的存在说道，“我也是呢。我甚至都快觉得我能看到东西了。”
柯明雄说道，“如果只有我出现这种情况的话，那可能是我的问题，但是如果我们一起出了这个问题的话，那就是我们所在的环境有问题。”
柯明雄说道，“我们应当是被这里催眠了。催眠中的我们，想到了很多我们平时的时候，根本不会想的事情。”
“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它们是怎么催眠我们的么？”
柯明雄说道，“是无尽的深海，还是无限的长廊，亦或者是我们耳朵听不到的声音？”
“能够将我们三个一网打尽，说明它们的催眠方式普适性很强。”
柯明雄问到录音笔，“你有没有接收到什么比较奇怪的声波么？”
录音笔里的存在立即回复道，“没有。”
柯明雄望着周遭怪异的场景。
他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们使用的是复合催眠的方式。”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听所见所闻的一切，都是催眠的一部分。”
“他们不知道哪个会起效，但是叠加在一起，就总会有生效的。”
“另外一个方向的话……”
柯明雄说道，“那就是有另外一种事物在影响我们，我们却没有发觉。”
柯明雄闭上了眼睛，他说道，“我们闭上眼睛往前走试试。”
他们向前走了一百米，情况没有什么变化。
诸多想法还是会从他们的脑海里涌现出来。
苏珊问道，“哥哥，我们之后要堵上耳朵么？”
柯明雄摇了摇头，他说道，“我们的处境，让我想起了一部古典小说《西游记》。”
“《西游记》刚开始的时候，孙悟空曾经遇到过六个强盗。”
“这六个强盗分别是眼看喜，耳听怒，鼻嗅爱，舌尝思，意见欲，身本忧。”
柯明雄继续说道，“这六个强盗可能代表着一些佛家的思想，他们统称为六贼。”
“我也不知道是佛门之中的哪个流派，他们好像是认为，只要摒弃掉这六贼，就能够抵达彼岸，成为觉悟之人。”
“可是，我觉得不太现实。”
柯明雄说道，“我们闭上眼睛就真的看不见了么？”
“不，我们依旧能看到。”
“只不过我们看到的事物，从具体的某个东西。变成了光透过我们的眼皮，我们能够看到的红色。”
柯明雄说道，“我们堵上耳朵，就能什么都听不到了么？”
“不，我们依旧能听到。”
“我们听到的声音，由环境的声音，变成了我们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柯明雄说道，“想要根除六贼，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人只要活着，就会拥有这六个之中的某些或者是全部东西。”
“甚至……”
柯明雄说道。
“真正的根除了六贼，还能说他们还活着么？”
“我觉得，如果说是除去了六贼的话。我们见到的那些丧尸，他们的修行成果好像更显著一些。”
柯明雄说到这里，他望着长长的甬道。
他说道，“应当有什么东西在影响我们，我们还没有找到。”
“就像是如果给鸽子栓一块磁铁，它就不能有效的依靠地球的磁场来辨别方位了。”
“等等……”
柯明雄说到这里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柯明雄与录音笔说道，“你能够探测到这里的环境磁场，与我们在外面的时候有什么差别么？”
“磁场是啥？”录音笔里的存在问道。
柯明雄自然不可能用科班的教育来对它进行科普。
他说道，“你的扬声器之所以能够播放出声音，你的麦克风之所以能够拾取到声音。”
“就是因为扬声器通过吸铁石将电信号转为薄膜的震动，以此来发出声音。”
“你的麦克风，也是差不多的原理，只不过倒过来。将薄膜的震动，转化为了电信号而已。”
柯明雄说道，“所以你应当能够感受到磁场的变化。”
“你感受到了吗？”
“原来这就是磁场呀！”录音笔的存在恍然大悟，它的提示灯在闪烁，它仔细的检测自己的状态。
它说道，“我的眼，磁场确实有变化。”
“我刚刚分析了我存储的录音。”
“这个变化不是从我们进入到灯塔里开始变化的，而是我们的中巴车停下来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变化。”
柯明雄说道，“果然如此。”
他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好说了。”
“我们还要依靠你，你能不能计算出干扰之后和干扰之前诧异有多大吗？”
录音笔的存在说道，“我是试一试。”
它说道，“能，能够确定。”
柯明雄说道，“既然能够确定的话，那我们就进行下一步。”
柯明雄继续说道，“那你能不能将这个偏差值当做预设的参数，然后进行修正呢？”
“这样的话，你收到的声音应该就是正常的了。你也就摆脱了这里的‘催眠’。”
“我从来没有这样过……我试试呀……”录音笔里的存在说道。
它这边尝试的机身都有些微微发热了。
它说道，“我的眼，成功了！”
柯明雄说道，“那你搜集一下周围的信息，告诉我们我们现在是什么样的一个处境。”
“好！”
录音笔干劲十足。
它足足发出声波两分钟，它才说道，“我的眼，我搞清楚了我们的处境了。”
“我们看似是一直在往前走，事实上是……”
“我们一直在向下，我们在一个螺旋里。”
柯明雄询问道，“只有向下这一条路么？”
“不，还有许多路。”
柯明雄说道，“那你引导我们走入其它的路试试。”
“好！”录音笔说道，“我的眼，你和小苏珊现在向前走，走你的步幅的三步。”
“对！就是这样！”
“我的眼。”录音笔里的存在说道，“你现在往左走，横着迈开步子。”
柯明雄说道，“我的左边是墙壁了。”
录音笔说道，“我修正之后，建立的场景模型告诉我那里没有墙，那里是一条小路。”
“你相信我。”
柯明雄说道，“好，我相信你。”
柯明雄向左迈开步子。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腿没入到了发光而透明的墙中。
明明透明的墙就在那里，可是却看不到穿到另一边的腿。
柯明雄整个身子没入进去之后，苏珊跟着他也进来了。
柯明雄感受到了自己的脑子变得一片轻松，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好像一瞬间都消失了。
苏珊同样耳清目明，但是她却看到了一种幽蓝的颜色。
她问到，“哥哥，那个颜色是甚么，好美呀。”
柯明雄看到那个颜色，看到了旋转的楼梯一路向下，下方那个发光的源头的时候，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说道，“我们现在应该在‘1162_幻’的能源核心。我们现在看到的蓝色的光，应该就是核电站的燃料棒在工作的时候发出的光。”
柯明雄说道，“我们现在应该希望我们不会长出三头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