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顿悟
藤蔓顺着小小的入口缠绕在了金属的拖车钩上。
苏珊握着嫩枝蹲下身子，她仔细注视着被藤蔓包裹住的拖车钩。
她询问道，“哥哥，光缠绕住这个钩子就够了吗？它够结实吗？”
柯明雄回想着偶尔在路上会看到一辆车拖着另一辆车行驶的画面。
他说道，“我印象里拖车钩就足够结实了。不过……如果你觉得不结实的话，可以再加强一些。”
“好！~”苏珊乖巧的答道。
她蹲着身子与嫩枝低语，包裹住整辆中巴车的地盘。
录音笔听着藤蔓生长发出的稀稀疏疏的声音，它建议道，“小苏珊，能不能让这些藤蔓直接缠绕在我们身上，如果遇到危险，就让它自动收缩，把我们拉回到中巴车旁呢？”
柯明雄用出乎预料的目光，看向了录音笔。
他说道，“没想到你还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录音笔里的存在骄傲的说道，“嘿嘿，我很厉害吧！”
它说完之后，好像才发现不对。
它的扬声器振动道，“我的眼，你刚刚说的话的意思，不会是说我傻吧。”
“怎么会？偶尔会意识到自己傻的人，一般都很聪明的。”柯明雄如此说道。
“原来是这样吗？”录音笔里的存在喃喃自语道，“那我如果时不时就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傻，那我是不是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了？”
柯明雄没有搭话。
苏珊依旧在对着嫩枝低语。
嫩枝这一端生长出来的藤蔓，先是绕着苏珊的腰身缠绕了一圈，紧接着又缠绕到了柯明雄身上。
它伸出来的枝丫，就连录音笔小姐的身子都缠绕了一圈。
苏珊望着白雾之中散发着微光的程菲小姐，她问道，“哥哥，程菲小姐该怎么办？”
柯明雄望着可可爱爱的程菲，他也在思考。
“若是不用藤蔓缠绕住程菲的话，她按照道理来讲，会在我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自动出现在我们的身后。”
“可是……”
“如果白雾之中，有其它的观测者的话，程菲就不会移动了。我们如果走出几步，视距之内看不到她之后，如果她遇到了危险的话……那就麻烦了……”
“毕竟所有恐怖故事的开始，都是从主角团分开开始。”
“可是如果是在有人观测着她的情况下，她的质量又会出奇的大。”
柯明雄想到这里问道，“苏珊，你能用嫩枝的力量，让程菲小姐跟着我们移动吗？”
“我尝试一下，哥哥。”小苏珊说完就开始对着嫩枝低语。
白雾之中藤蔓依旧在生长，它先是缠绕住了程菲的腰身。
她想要扯动程菲移动的时候，尽管婴儿手臂般粗细的胳膊都已经拉扯的变形，可是程菲小姐依旧在原地一动不动。
柯明雄望着程菲的模样，他再次思考了一下之后说道，“苏珊你能通过嫩枝感知到程菲小姐的生理状态么？”
“如果能的话，那就让她先伫立在这里好了。如果她的生理状态发生了变化，直接让那个藤蔓将我们拉回到她的身边好了。”
柯明雄说完之后，他最后看了程菲一眼。
他的视线掠过程菲身旁的中巴车，他向后转身到了中巴车头对着的方向。
他说道，“我们朝着前面走吧。”
柯明雄一只手拉着苏珊的小手，另一手握着录音笔，他们的腰间缠绕着粗壮的藤蔓，他们向前走去。
白色的雾气好像就只是普通的雾气一般。
柯明雄没有看到中巴车玻璃上水渍形成的奇怪人脸。
苏珊也没有看到那仿佛是婴儿在爬行的一串串收音。
柯明雄望着眼前白色的雾气，但是他没有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询问到录音笔，“我们现在行进的方向正确么？”
录音笔的提示灯在快速闪烁，只是柯明雄和录音笔之间也有一点距离，这期间也有迷雾，弄得提示的灯光看起来有些影影绰绰。
录音笔说道，“我扫描到了，中巴车在我们的身后，灯塔在我们前方，我们只需要继续向前走就好了。”
柯明雄听了之后，继续向前走着。
他身旁的小女孩亦步亦趋。
柯明雄迈出了第六步的时候，录音笔的扬声器发出了声音，它提示道，“我的眼，你的方向错了，你正在往回走。”
“我在往回走？”柯明雄听到了录音笔的提示之后稍微疑惑了一下。
他在这一路向前的过程中，不光每一步都正对着前方，就连头都没有转动一下。
“就算是这样，也会走错吗？”
柯明雄选择相信录音笔的提示，他说道，“我知道了。既然我们现在正在向回走，那我现在和苏珊开始转身，我们到了正确的方向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我们。”
“好！”录音笔里的存在应答道。
柯明雄握着苏珊的手，他说道，“我们开始向右原地转身，三、二、一，开始。”
柯明雄的话音一落，他和苏珊就开始缓慢的转起了身子来了。
他们两个转身的速度，就像是钟表上的分针一般，虽然不至于过于缓慢，但是也绝对称不上快速。
他俩感觉自己刚刚转了四分之一圈，录音笔里的声音说道，“就是这个方向。”
柯明雄与苏珊停住了身形。
他们开始在录音笔的指引下，迈出了步子。
他们走走停停，弯弯绕绕。
中巴车与灯塔之间的距离，明明只有十五米那么远，可是他们足足走了一个小时还没有找到。
柯明雄依旧相信着录音笔。
可是录音笔小姐自己都有点不自信了起来。
它的扬声器发出很大的声音喃喃自语道，“不对啊，不对啊。我的眼，我们明明距离灯塔已经很近了，可是我们为什么就到不了灯塔呢？”
它的音调都有些沮丧，它说道，“难道说……是我指错了路？我感知的方向也错了吗？”
柯明雄听着心态有些崩溃的录音笔，他安慰道，“放宽心，我们出发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没有那么容易抵达灯塔。”
“现在的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我们不要有心理压力。”
柯明雄安慰完录音笔之后，他与苏珊说道，“缠在我们身上的藤蔓现在有多长了，苏珊知道吗？”
苏珊与嫩枝在私语。
嫩枝听到了苏珊的话之后，它尖尖上的叶片在快速的抖动。
柯明雄看着那在白雾之中不停晃动的叶片，他不知道这代表着这是什么意思。
苏珊等待叶片停止了颤动之后，她与柯明雄说道，“嫩枝告诉我，藤蔓大概已经长了有一千个苏珊那么长了。”
“一千个苏珊吗？”柯明雄望着眼前的小苏珊，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忘记了给苏珊量身高。
他不知道苏珊的具体高度，但是大概应该是在一米二到一米三之间吧。
他说道，“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走了大概一千两百到一千三百米。”
柯明雄问到录音笔，“录音笔小姐，我们从迈出第一步，到现在多长时间了呢？”
录音笔里的存在计算了一会才回答道，“我们出发的时间已经有五十四分钟了。”
“知道了。”
柯明雄嘴上说道。
他望着白茫茫的雾气，他在心中想道，“如果这雾气真的是‘1162_幻’制造的话，那它应该是摸准了我们的软肋。”
“我们面对困境的时候，总是显得有恃无恐，总是觉得有安全感。那是因为我们只要能够看到夕阳，能够见到黄昏，我们就能够进入到暮色的空间。”
“暮色的空间里面，除了正常颜色的我们之外，一切皆是暮色之物。”
“那些东西尽管不一定安全，可是那里却一定会比我们遇到的其它危险要安全。”
“这样来说的话……”
“这座试验场，通过白色的雾气，将我们的视觉隔绝，我们只要看不到夕阳和黄昏，我们就不会进入暮色空间然后逃跑。”
“可是这又有一个问题。”
柯明雄想道，“‘幻’之所以为‘幻’，就是因为这是虚幻的。”
“它是虚幻的，但是星球的自传和夕阳的落下，这些都是客观的。”
“虽说我们看不到了夕阳，可是不代表太阳不会落山。”
“从客观的角度来说，太阳一定会落山。那我们如果进入不到暮色空间，是不是就说明我们看似是因为有了夕阳日落的客观事实才能进入到暮色空间里其实是一种假象。”
“我们本质上是因为主观上觉得暮色空间应该降临了，所以它才降临。”
“所以……这样的话，那我是不是可以随时随地呼唤暮色空间？”
柯明雄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尝试幻想着满是晚霞的天空。
可是，他无论怎么想象，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暮色，都是破碎且不完整的。
他完全体会不到太阳真正落山的时候，他会拥有的那种有些惆怅和释然的感情。
与他牵着手的苏珊，被他握在手里的录音笔都感受到了柯明雄不一样的地方。
录音笔和苏珊异口同声的问道：
“哥哥，”
“我的眼，”
“你怎么了？”
柯明雄听到了二人的声音。
他说道，“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点新的事情。”
“我现在对于真实与虚幻，客观与主观，好像又有了一点新的认识。”
柯明雄说道，“我想，我们觉得是这白色的雾气，阻拦了我们前往灯塔的脚步，这不一定是正确的。”
“虽然在我们的面前，在我们的四周，这白色的雾气是真实存在的。我想不管是我还是苏珊，还是录音笔小姐，我们都应该能够观测到这实在的雾气。”
“可是，就像是我们经历的许多事情一样。我们往往以为我们感受到的那个感觉，一定是对于客观实在的客观反应。但是很有可能，我们所感受到的感觉，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象。”
“比如说，我们认为白色的雾气，代表着不安全，代表着迷茫，代表着虚妄。”
“可是雾气真的会代表这些么？”
“不会。”
“雾气就是雾气。”
“它什么都不代表。”
“与之相对应的是，我们的思想给它加上了这些特质，它反倒真的表现出了这样的特质。”
“录音笔小姐在白雾之中，感受到了迷茫，所以我们就真的在白色的雾气之中感受到了迷茫。”
柯明雄想道，“如果是这样的话……”
“让我来想的话……”
“我觉得……”
“我们应该换个思想。”
“我们不应该给雾气增加这些奇奇怪怪的附加属性，我们反倒是要给灯塔，要给那个我们想要过去的地方增加这些想象。”
“我们好像从出发的那个时候，我们就只把灯塔当做了我们想要抵达的地方。我没有没有想过灯塔会发光，灯塔会给与我们庇护和指引。”
“我们不相信对于我们有益的事情，我们却相信对于我们只有损坏地方。”
柯明雄继续说道，“现在就让我们闭上我们的眼睛。”
“我们不妨在心里进行一下想象，我们不妨想象一下我们的意识之中出现了一幢灯塔。”
“这灯塔完全洁白，很高很高。”
“这灯塔的尖端之上，有着黄白色的灯光在照耀。”
“它照耀在了我们的面前，它指引者我们前进。”
“我们现在可以往前走了。”
“跟着光的指引。”
“朝着灯塔的方向。”
柯明雄问道，“苏珊，你有向前走么？”
苏珊回答道，“哥哥，我向前走了。”
柯明雄说道，“好，那哥哥也向前走。”
柯明雄问到录音笔，“录音笔小姐，你有感受到我们距离灯塔更近了么？”
录音笔里的存在答道，“我感受到我们距离灯塔更近了。”
“好。”
柯明雄说道，“我们只要继续向前，我们就会抵达灯塔。”
“我们距离灯塔很近，我们不需要走一公里多，我们只需要迈出三十步，最多五十步。”
“我们就等抵达灯塔了。”
柯明雄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我看到灯塔越来越大了，光也越来越强了。”
柯明雄睁开眼说道，“我看到了白雾散尽，我看到了灯塔就在我们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