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谬误
录音笔和苏珊听到了柯明雄的话都有些憧憬。
梦境这种对于正常人类来说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事情，对于她们来说，却是那么的神秘和有趣。
录音笔里的存在畅想道，“要是我会做梦的话，我岂不是就能够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啦。就不必一直被这个黑漆漆的空间限制在这里了。”
柯明雄友善的提醒道，“这倒也不好说。”
录音笔里的存在奇怪道，“我的眼，你是说我哪怕做梦的话，也会梦到我还在这个黑黑的地方吗？那我岂不是太没有出息啦！”
录音笔的话落在了柯明雄耳中，柯明雄听着还有些开心。
他说道，“倒不是你没有出息。而是一般来说，除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之外，我们能够梦到的事物，也不会超脱出我们所经历的一切的。”
柯明雄说道，“我举一个例子，就拿‘鬼’来说好了。人们畅想的几乎所有‘鬼’的形象，本质上都是某种自然现象，或者是动物们的一些特征抽象出来的怪物。”
“哪怕就是阿飘。人们想要表达那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最后也是往它头上罩一个白色的被单。”
“被单下面的鬼虽然不可名状，但是被单却是白色的。”
“唔……”录音笔听到这里，它的扬声器震动道，“这样说来的话，做梦确实是一个很有难度的事情呢。”
录音笔小姐问到苏珊，它的扬声器发出好奇的声音，它问道，“小苏珊，你如果会做梦的话，你会做什么样的梦呢？”
“我的话……”苏珊的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她的小脑袋瓜中浮现出很多想法。
但是，确实就像是刚刚柯明雄所说，她的脑海里想不到她根本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她想了好半天之后说道，“苏珊想不到苏珊会做什么样的梦呢。其实……”
苏珊的声音稍微放低沉了一些，她说道，“苏珊其实觉得苏珊现在与哥哥还有录音笔小姐，还有程菲小姐，还有小树枝在一起的时光，就已经很梦幻了呢。”
“虽然……没有像是《远古星芒》那样充满了各种神奇的冒险。但是，也很有趣呢！”
录音笔的提示灯闪烁了数下，它说道，“小苏珊的回答好像是在耍滑头呢。”
“不过……确实呀……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就很梦幻了。”
柯明雄听着录音笔和苏珊的对话，他没有想到她们两个如此容易满足现状。
他说道，“好了好了，再这样讨论下去，我们就要开一个幸福大会，来讨论我们为什么这样幸福了。”
“我感觉我们继续讨论下去，就会推论出很离谱的结论呢。”
“比如说……”柯明雄说道，“我们说不定还会感谢我们遭遇了世界末日呢。因为如果没有这次世界末日的话，那我们根本就不会聚在这里不是吗？”
录音笔里的存在第一时间附和道，“是呀！是呀！如果没有世界末日的话，我确实不会和我的眼遇见呢，也不会遇见可爱的小苏珊呢。”
苏珊那边听了录音笔的表态，她也觉得这样的想法好像挺有道理，她好像也想要点头。
柯明雄说道，“可是如果我们这样想的话，我们此刻的快乐和幸福，岂不是建立在八十亿人毁灭的基础上？”
他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也觉得不太合适吧？”
柯明雄的话说完之后，包括程菲在内的四人陷入了一小阵沉默。
“那个……”录音笔的扬声器发出了一句弱弱的声音。
“怎么了？”柯明雄问道，“你想要说什么？”
录音笔的扬声器继续震动，它说道，“我的眼，其实刚刚我有一个好像不太正常的想法，不知道方不方便说。”
“你说吧……”柯明雄说道。
录音笔里的存在说道，“我的眼，你刚刚说‘我们此刻的快乐和幸福，不应该建立在八十亿人类毁灭的基础上’。你说得很对，但是……”
“我其实有个想法……”
柯明雄说道，“你有想法就说好了，为什么这样吞吞吐吐？”
录音笔里的存在说道，“我的眼，我想说的是……”
“就算是我们此刻的快乐和幸福，真正的建立在八十亿人毁灭的基础上。我们为什么不快乐呢？”
“或者……换一句话说……”
“我也好，苏珊也好，我们根本都没有见过那八十亿人类。”
“我的眼，那八十亿可能已经灭绝的人类，你又见过多少呢？”
“你生活在八十亿人还活着的世界的时候，你开心吗？”
录音笔里的存在说道，“我觉得你是不开心的。”
柯明雄闻言沉默了。
“我那个时候快乐吗？”他扪心自问。
“不快乐。”
“我喜欢那个时候么？”
“不喜欢。”
柯明雄心中的情绪百转千回。
苏珊看到哥哥复杂的表情，她凑过来将小手塞入到了柯明雄的大手之中。
她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哥哥，可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毕竟对于那个存在于八十亿人的时代，她一点概念都没有。
她那不管是虚假还是真实的记忆里，都没有有关于如此多人的概念。
“我现在能够做的也只有陪伴了吧。”
苏珊牵着柯明雄的手，她一声不发。
录音笔的提示灯也在闪烁。
它的麦克风发出人耳听闻不见的声音，在探测着柯明雄的生理状况。
不管是柯明雄的心率，还是柯明雄的呼吸，它都能通过超声波和次声波的方式收集到。
它虽然没有经过科班的教育，没有学过如何治病救人，也与柯明雄不是同学。
但是它平常已经收集了很多柯明雄的呼吸频率和心跳频率，收集的数据量足够大了，它便也能够从这些数据量分析出来，它的眼在什么样的情绪之下，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录音笔还在想如何将这个话题挽救回来的时候，柯明雄发出了声音。
柯明雄说道，“我差点被你忽悠住了。”
柯明雄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他说道，“你刚刚说得对，我确实不是很喜欢那个八十亿人存在的世界。”
“我可能不喜欢有那么多人吧，我可能不适合在城市里生活。”
“我看到人挤人的情况，我不觉得热闹，我反倒是觉得窒息。”
柯明雄说道，“可是，我不在城市之中生活，好像也没有办法谋生。”
“许多人在城市里遇到挫折的时候，就会想到回到乡下过上田园牧歌的生活。”
“可是，很多人却根本没有想过，他们有什么资本过田园牧歌的生活呢？”
“他们有田么？”
“他们有园么？”
“他们有牲畜么？”
“他们唱歌不跑调么？”
“很难，很难。”
“不管是种地的田地，还是居住的院子。”
“哪怕就是牛羊牲畜，便宜的一两千，贵的几万，想要放牧哪有那么容易呢？”
“当然了，或许有很多人唱歌不跑调就是了。”
柯明雄继续说道，“我虽然不喜欢八十亿人的生活，我不喜欢太过于城市化的生活。”
“可是……也不代表我要非此即彼。弄得好像是因为我不喜欢那么多人的生活，所以……世界上才会没有人类存活了一般。”
“这不合理。”柯明雄说道。
“我们身为人类，虽然要改造自然，可是我们身为人类，在改造自然之前，我们是要适应自然。”
柯明雄说道，“第六次生命大灭绝的缘起不是因为我们。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弄得好像我们是罪人一般。”
柯明雄说到这里他笑了，他说道，“如果我们真有搞出来世界末日的能力，那我们怎么又会不喜欢八十亿人存在着的世界呢？”
柯明雄说道，“我们哪有那么大的能力。”
他说道，“我们只是在适应我们正在经历的一切而已。”
“我们身处在末世之中，我之所以不会像是过去那样感觉到焦躁，主要还是因为现在人少了。”
“过去那些因为拥挤而昂贵的事情，现在反倒是便宜到不要钱了。”
“我们也能够一路的旅行，看着一路的风景。多看看风景总归心情是愉悦的。”
柯明雄说道，“我差点就要被你误导了，你说你到底要如何补偿我吧。”
“补偿？”录音笔小姐听到柯明雄的话，它倒是仔细的思考了起来，它说道，“补偿的话……”
“我的眼，你好久没有和我描述外头的景色了，要不你给我讲一讲现在外面是甚么景色吧。”
柯明雄笑着说道，“这是你补偿我，还是我补偿你？”
他望向车窗外。
中巴车的车头，对应的是正东方。
一轮初升的太阳挂在天际，像是一个腌渍的很好的咸蛋黄一般。
柯明雄说道，“现在正是晨曦的时候，太阳挂在外面就像是一个咸蛋黄，我看着太阳好像还有一点饿了。”
“天空中只有淡淡的云彩，这些云彩好像是油条一般。”
“还有远处好像有一片湖面。上面曾经生长着荷花，现在在微风之下，像是紫菜蛋花汤一样在摇曳。”
柯明雄还要继续往下说。
录音笔发出声音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的眼，你这不是在补偿我，你是在报复我。你也知道我没有嘴，我吃不了食物，你怎么一直用食物来描述呢？”
录音笔说道，“我真觉得人要吃食物这件事情乖乖的，明明只是一个补充能量的步骤，为什么要弄出那么多花样呢？”
柯明雄与录音笔说道，“这你有什么理解不了的呢？你不也是这样吗？”
“我怎么一样了！”录音笔争辩道。
柯明雄说道，“是这样的……”
“不知道谁充电的时候，不喜欢蓄电池里的电，就是喜欢太阳能的电。还说电和电的‘味道’不一样。”
柯明雄实话实说道，“对于我来说，电就是电。电是没有味道的，电只意味着能量。我与其在乎电的味道，我还不如关注一下电的频率、安培还有瓦数。”
录音笔里的存在说道，“我的眼，那你可太不懂生活了。”
柯明雄说道，“一样啊。你觉得人类吃东西也就是补充能量而已。如果真的只是这样，那是不是只要一直吃淀粉，然后猛吃各种维生素就没问题了呢？”
录音笔沉默了一会说道，“好像是的哦……我的眼，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我们虽然都是人类，但是各有各的习惯，我们不应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别人的身上，你是这个意思吗？”
柯明雄说道，“意思倒是没错，但是我觉得你如果生活在人类都还在的时候，你做语文卷子可能是一把好手。”
“为什么？”录音笔里的存在很奇怪。
柯明雄说道，“因为你的阅读理解做的很好呀。”
“噢噢噢噢。原来是这个意思。”
苏珊听着柯明雄和录音笔小姐的对话，她脸上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她刚刚还以为哥哥与录音笔小姐已经聊崩了。
没有想到两个人这么快又聊得如此热乎。
苏珊想到这里之后，她认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好像不是很擅长聊天。
自己和哥哥之间的共同话题好像不多。
苏珊没有想着一定要要求苏珊聊与自己想要聊的事情。
她心中想到，“我一定要找到，我和哥哥都关心的话题。”
“不过，我不能自己凭空的想哥哥喜欢什么话题，我要多听，多看，然后才多想。”
苏珊想到这里之后，也没有因为哥哥一直在与录音笔小姐聊天，而没有和自己说话而吃醋。
她好像觉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她的小脑袋瓜里在想，“难道真正的喜欢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放手吗？”
苏珊测过头，看着自己牵着的哥哥的大手。
“我要放开吗？”
苏珊摇了摇头，她心中想到，“我还是不要放开了。”
苏珊在这边奇思妙想的时候。
柯明雄也已经与录音笔沟通完毕了。
他给录音笔连上充电宝，他问道苏珊，“苏珊早餐想要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