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回忆的人
柯明雄手中录音笔的提示灯在稳定的闪烁。
他说道，“我从很久很久之前，就有在想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人？或者说，到底是什么组成了人。”
“不同的书籍和理论，对于人的定义天差地别。”
“有的说，人和人在一起才是人。”
“有的说，人本来就是人。”
“我看到了这个‘私密体验区’之后，我明白了在这个场景里，拥有回忆才算是人。”
“什么是回忆呢？”
柯明雄望着草房之内的一切。
他说道，“我上次见到这个屋子里类似的物件，都已经快要二十年前了。”
“那时候我还小，跟随着父母去乡下的村里。”
“我见过稻田地，我听过蛙鸣阵阵。”
“我看到过用黄泥拌着草梗制作的土砖，垒成的茅草屋。”
“我用过搪瓷的杯子。”
“眼前的这一切，我仿佛都看到过、经历过、触摸过，可是……”
“我知道这里并非现实。”
“这里太过干净了，一切过于‘新’了。”
“新的就像是电子游戏中的建模场景，一尘不染，没有一丝损耗。”
“就像是只有在睡梦之中，那一切都经过了柔光滤镜过滤过的梦境一般。”
“或者说，就像是电视上，或者是聊天软件之中，播放的那些偶像剧……”
“我在这里，我只能够感受到怪异的感觉。”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无论是这里的一切陈设，还是那坐在炕头，比蜡像还要逼真，但是却不会动的‘新人类’。”
“所以……”
“所谓的‘私密体验区’，应当就是某些‘大人物’的专属‘回忆’。”
“他们可以在这里重新体验那再也回不去的旧日时光。”
“就像是我每要离开一个地方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拍照那样……”
柯明雄说完这些话之后，他在茅草屋中来回走着。
地上铺着红砖作为地砖。
这种硬度理应很差，稍微磨一磨就都是粉末的砖头，在这里却像是抛光打蜡的一般。
柯明雄能够感受到这里的真实，也能够感受到这里的虚假。
他调查了一番，没有在屋里发现什么突破口。
他与坐在炕头的那个新人类说道，“误入此间，多有打扰了。”
柯明雄握着录音笔走出了茅草屋。
他说道，“我走出了这栋在迷雾最中间的茅草屋。”
“我正在沿着稻田的田梗，朝着远处走着。”
“脚下的泥土是黑色的，稍微有些黏腻，脚感很是奇特。”
“我像是走在一根独木桥上，左边是水田，右边也是水田。”
“田里看不见的地方，有青蛙的鸣叫声阵阵传来。”
“那是真的青蛙在叫吗？”
“可能并不是。”
“可能只是扬声器咋放着蛙鸣声而已。”
柯明雄蹲下身子，他抚摸着近处的水稻。
翠绿色的水稻好像刚开始抽稻穗，还是嫩到发白翠绿色。
柯明雄的手指搓了搓，他望着齑粉说道，“这里的水稻可能之前曾经是真实的作物，只可惜，它们现在已经完全死去了。”
他站了起来，他继续说道，“如果依照我和苏珊在一起的经验，只要我一直走入迷雾深处，我就会看到一间小的实验室。”
“我就能够从那间实验室，进入到‘5527_孕’的内部之中。”
“我已经向前走了十分钟了，我还没有走到尽头。”
“我已经向前走了十五分钟了，我走到了这栋圆顶建筑的边缘。我透过透明的玻璃，影影绰绰的穿过了丛林，看到了还热热闹闹的桃源街市。”
柯明雄说道，“或许我搞错了。”
“我早该想到的。”
“我和苏珊所在的那个地方，应当是试验区域，而这里是‘私密体验区’，虽然类似，却并不相同。”
“这里又不会发生什么恶性事件，也不需要进行快速的组装修理和替换。”
“所以这里可能没有那么黑暗中的小屋，也没有奶绿色的手术床，可以进入到基地的内部。”
柯明雄说道，“这处‘定制的回忆’中，对我来说意义已经不大了。”
“我该出去了。”
柯明雄沿着透明的玻璃向前走着。
他又走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他在雾气之中，看到了玻璃墙上还处于打开状态的那扇他进来的门。
他走了出去，视野骤然开阔。
柯明雄下意识的侧过头，他的身边空荡荡。
他说道，“程菲还没有出现在我的身旁，她应当还在控制室里吧。”
他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录音笔说道，“这样的话，你应当也还不能和我对话。”
柯明雄沿着私密体验区的外围走着。
他对着麦克风说道，“不过，既然那个实验的街道与私密体验区类似，它也有可能就在这一大片私密体验区之中。”
柯明雄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我今天到现在走的步数，应该已经超过两万步了吧。”
“我还没有走到私密体验区的尽头。”
“当然了，我可能一直都没有走直线，在绕圈。”
柯明雄越是走，他越是疑惑。
他说道，“我还是想不通这样一个庞大而奇怪的乐园，究竟是如何建设在城市中心，而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和讨论的。”
“难道说……末日发生之前，这个世界也已经很不正常了吗？”
柯明雄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眼前的建筑说道，“我虽然还没有找到我想要找的那栋建筑，可是我看到了一个和其它玻璃房全都不一样的玻璃房。”
“这座玻璃房里没有白色的雾气，从外面一眼就能看到里面。”
“它的里面空荡荡，就像是一个毛坯房一般。”
“它的门开着。”
“它是要我进去吗？”
“我进去又会发生什么呢？”
柯明雄握着录音笔说道，“我决定要走进去了。”
他走入了其中。
这栋空旷的圆顶玻璃房，好像随便发出一个声音，就能无限的回响。
柯明雄一直向里走，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他走到了这座建筑的中心。
他感觉脚下似乎是在震动。
他低下头。
他看到了两个字：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