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何以为人？
柯明雄闻言愣了一下，他说道，“是。”
他望着苏珊那小小的脸蛋儿，他询问道，“苏珊很在意这个事情吗？”
“嗯……”苏珊露出了思考的神色，她扶住头上的大头盔，她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嗯！”
柯明雄听到了苏珊肯定的答复，他望着头盔上那奇奇怪怪宛若是图腾一般的纹路，他不知觉间想起了不久之前还悬挂在他手腕下的录音笔。
他心中想到，“那个家伙也说了祂会紧张呢。”
“不过……也难怪。”
“无论是祂还是苏珊，也只是都与我认识而已，祂们互相之间都是完全陌生的存在。”
“紧张是自然的事情吧。”
柯明雄思考到这里，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询问道，“苏珊，哥哥一直有一个问题没有问苏珊呢。”
“哥哥您说，苏珊在听。”苏珊的小脸认真的望着柯明雄。
柯明雄手中的锅子质地结实，重量不轻，他把它和炉子放到了地面上。
他问道，“苏珊，哥哥还没有问过你，想见到‘真实’的哥哥吗？”
苏珊回答道，“当然想了。”
苏珊的小手指向柯明雄的这具身体，但是又好像觉得有些不太礼貌缩了回去。
她说道，“哥哥，你这具身体，仅仅只是量产货而已呢。”
“哥哥你看那边。”苏珊扭过头望向了物资仓库之外的地方。
先前手电筒放射出的光芒依旧没有散去，周遭环境的亮度可能变低了一些，也可能没有。
柯明雄一开始的时候，就稍微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反光材料，才能达到如此高的反射效率，几乎没有任何损耗。
不过好奇归好奇，他也知道凭借着自己的知识储备，想要弄明白其中的原理几乎不太可能。
他沿着苏珊的目光，跨越这无影而明亮的空间，他的视线落在了那成排成列的“a-042”上。
这些栩栩如生蜡像一般的身体，都和他此刻所在的这具身体一般无二。
苏珊那清脆而又空灵的声音响起，她说道，“哥哥，你知道在苏珊这里，哥哥与那些人偶的差别在哪里吗？”
“哪里？”柯明雄问道。
苏珊的目光还在望向远处，她扶着头盔的双手一个松开了指着自己的心，另外一个松开了指着自己的头。
她说道，“我身边的哥哥有灵魂，有思想，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那些……”
苏珊幽幽的说道，“那些只不过是一些类似于哥哥的物件而已。”
苏珊说道，“我在乎的是哥哥的灵魂，而不是……身体。”
苏珊说这些的时候，她的语调莫名的从明媚转到了忧伤。
她挪着横向的小碎步过来，牵住了柯明雄的手。
她昂起头，头盔的边缘滑落到了她眉毛的位置。
她注视着柯明雄的双眼说道，“可是……哥哥……苏珊有一个疑惑，苏珊算是人吗？苏珊有灵魂吗？”
柯明雄望着苏珊水汪汪的眼睛，他回答道，“苏珊当然是人，当然有灵魂呀。”
“苏珊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苏珊牵着柯明雄的手，她靠在他的身体上，她重新望向远方。
只是这一次她所凝望的方向，不是“a-042”所在的方向，而是苏珊方阵那边。
苏珊说道，“哥哥你看。”
柯明雄眺望着远处的苏珊方阵，只见那些宛若人偶一般的苏珊，刹那之间齐刷刷的抬起了手。
苏珊说道，“哥哥，那些苏珊也能动。苏珊能让祂们动。”
苏珊方阵距离柯明雄的距离有些远，可是他依旧能模模糊糊的看到那些苏珊的口中似是在呢喃着什么。
那些苏珊没有抬起的手，好像都在握着一只空气大手。
苏珊用抬起的那只手，戳了戳自己头上的头盔。
远处的苏珊方阵同样做出了动作。
苏珊说道，“哥哥，苏珊一开始戴上这个头盔只觉得好玩。”
“白天哥哥睡着的时候，苏珊看书看的有些无聊了，苏珊才眺望远方放松的时候，苏珊才发现那些苏珊，做着与苏珊相同的动作。”
“苏珊有些害怕。”
“苏珊尽管不记得有没有真的照过镜子，但是……苏珊感觉那些苏珊，就像是镜子中倒映出来的无数个苏珊。”
“苏珊害怕极了。”
“苏珊本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就像是哥哥那样特殊，但是苏珊好像也没有那么特殊……”
柯明雄安慰苏珊道，“那些苏珊能动，是因为苏珊戴得这顶头盔，把苏珊的脑波，传递到了祂们的身上吧。”
“苏珊只要把头盔摘下来，祂们就不会动了吧。”
苏珊听到了柯明雄的话，她说道，“苏珊也有这样想过。”
“可是就当苏珊想要摘掉头盔的时候，苏珊忽然想到……如果……摘掉头盔的苏珊，也像是方阵里的苏珊一样，是在被别人远程操纵着呢？”
“那样的话……苏珊还是苏珊吗？”
苏珊说道，“哥哥，苏珊觉得这顶头盔有可能能够挡住外面传来的信号呢，所以苏珊才要一直戴着头盔呢。”
苏珊宛若喃喃自语一般说道，“苏珊顶着头盔才有安全感，就像是苏珊在哥哥身旁才有安全感一样。”
苏珊缩在柯明雄的身旁，就像是一只可怜的雏鸟。
柯明雄问道，“苏珊，你有感觉到你是被操控的吗？”
小苏珊摇了摇头。
柯明雄又问道，“苏珊，你有感觉那些苏珊在进行和你一样动作的时候，祂们觉得祂们就是苏珊吗？”
小女孩又摇了摇头。
柯明雄说道，“既然这样，那苏珊就是苏珊。苏珊拥有‘自由意志’，苏珊能够意识到‘自己就是自己’，而祂们不能。”
“而且，苏珊还会饿不是吗？”
“饿是只有真正的人才能感受到的体验，恐惧或者说害怕，也同样是。”
柯明雄回想起自己缩在公寓里的害怕时光，他说道，“人正是因为有着各种缺陷和弱点才是人。”
“所以，苏珊是人。”
“好啦。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先吃牛排吧。一切或许都有答案，但是需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寻找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