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印刻
“以气发力，原来这就是气力的意思。”
苏暮若有所思，接着问道，“峘叔，从开脉炼筋到以气发力，这条路到底有多长？”
陈峘思索片刻，“我们所修的桩法共有三重境界，第一层是拓开脉路，锻炼筋膜；第二层是引气入体，运气游转；到了第三重境，便是学习掌握如何以气发力的门道。
等你把割草桩法的精髓深入理解掌握，直至修行到三重境，应该就能真正体会到聚气运劲，以气发力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当然，我现在教你修习桩法的用意并不在此，毕竟暮少爷也无须练到这般层次，只要能领略桩架中蕴含的些许真意，可以达到开脉炼筋、强身健体的效果就是。”
苏暮将几句话记下，又接着问了一句，“峘叔每天早上在院子里的修行，看起来比我学的复杂许多，那又是什么桩法把式？”
陈峘笑了起来，“我教给少东家的，是最容易入手的割草式，此外还有插秧推磨，挑担扶犁等等，说实话就连老夫也没有尽数熟悉掌握。”
割草插秧，推磨扶犁。
还真是让人无语的名字。
也不知道陈先生到底师承何处，为什么要将修行功法与下地干活联系得如此紧密，难道和耕读世家一样，算是武农合一的隐世门派？
苏暮对体内热流涌动的感觉念念不忘，不由得一遍遍回忆感悟，默然良久都没有说话。
他忽然想起上午的拓印练字。
既然名为星灵的智能辅助工具可以用来练字，在开启状态下拓印临摹几遍字帖，就像是将书法笔迹刻在了意识深处，甚至近乎形成了肌肉记忆。
那么，若是将其运用到割草式的修习上面，是不是也能达到相同的效果？
一念及此，苏暮顿时心思活络起来。
“峘叔，我休息得差不多了。”
他按住两侧扶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要不您老再指导一遍，让我好好体会一下因气而生的那道热流？”
陈峘一摆手，缓缓摇了摇头，“虽然我们练的是庄稼把式，那也是件相当细腻的活计，其中需要纠正很多很多细节。而不是只管蒙头苦练就能出来效果。
所以说暮少爷初学乍练，应该宜精不宜多，务求将各种细节变化掌握精准，一下子练得太多怕是要把人累着，若是再因此损伤了身体，完全是得不偿失之举……”
他看着那双灼灼有神的眼睛，心中几经犹豫迟疑，终究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既然暮少爷如此有兴致，那我们就再来上一次。”
“老夫也会试着在刚才的基础上稍微加一些力道，让你能更深层次体会到气的存在、势的运转以及劲的滋生，这便是以气发力的雏形。
之后也差不多到了吃饭的时间，索性老爷夫人他们都不在家，老头子好好烧几个菜，再去窖里搬两坛烧酒，咱爷俩今晚来个一醉方休。”
时间悄然流逝。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夜幕降临。
两道身影在院内绕圈而行。
纵然北风尖锐呼号，夹杂着细碎冷雨穿堂而过，也没有影响到他们一分一毫。
直到啪的一声轻响，陈峘双掌齐出，在黑暗中带出道道残影，精准落在苏暮左右斩落的臂弯，两人才同时由动转静，停在院子中央一动不动。
片刻后，陈峘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缓缓向后退开几步。
他周身热气蒸腾，整个人尽显疲惫之态，需要靠着走廊栏杆才能勉强站稳身体。
几米外，苏暮双眼紧闭，依旧保持着割草桩最后一步的姿势，仿佛变成了一尊惟妙惟肖的人形雕塑。
直到十数个呼吸过后，他才慢慢睁开眼睛，抹了一把如瀑滑落的汗水，艰难挪动脚步回到走廊，慢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差不多了，今天就练到这里，再继续下去不知道少东家会不会累，反正我这把老骨头是撑不住了，必须得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才能恢复体力。”
陈峘一边说着，从栏杆上取来挂着的大氅披上，然后去了厨房准备今夜的饭食。
只剩下苏暮自己留在内院，半躺在靠背椅上仿佛已经熟睡过去。
但黑暗夜幕下，只有他能够看到的视角，一道虚幻人形悄然成型，正在夜空中演练桩法。
而在半透明的身体内部，清晰可见处处“热点”。
紧接着，它们渐渐以点带线，直至形成一個头尾相接的循环。
这就是割草式引动激发的气，以及在体内运转的完整路线。
在开启星灵后，果然被丝毫不差记忆复刻了下来。
更重要的是，虽然只是初次修习，他却仿佛对割草桩相当熟悉。
就像经过了千锤百炼，已然将陈先生指点的内容固化下来，就像是之前的提笔练字，不仅深深印刻在了意识之中，甚至就连身体也随之形成了肌肉记忆。
苏暮深深呼吸，一点点平复着涌动的思绪。
虽然他面色苍白惨淡，看上去虚弱到了极点，眉宇间却渐渐浮现出一抹欣喜满足之意，纵然寒风凛冽都无法将之抹去。
忽然，苏暮身体一动，从靠背木椅上弹起，一个跨步从走廊来到院子。
他双腿微屈，身体缓缓下沉，再次摆出了割草式的起始姿态。
脚趾紧扣地面，提膝滑步向前。
踏波逐浪，起伏而行。
大腿绷，腰背弓，双臂如镰裂苍穹。
割草式的口诀在心中不断闪过，带动身体一遍遍进行演练。
而在一动一静之间，所有被陈峘纠正过的错误，苏暮一次都没有再犯，几乎完美做到了割草式强调的细节要点。
陡然刺啦一声裂响。
打破了黑暗夜幕下的寂静。
苏暮缓缓站直身体，闭目感知体内一闪而逝的热流，以及运转热流带来的劲力，眉宇间再次现出一抹欣喜笑容。
按照陈先生的说法，桩法演练有三重境，必须跨过前一层的关口，才能步入更深层次的修行境界。
但如今在星灵的帮助下，他似乎直接越过了第一层的拓开脉路，锻炼筋膜，坐上电梯直达第二层引气入体，运气游转，两重境界齐头并进之下，竟然起到了比事半功倍更强的效果。
欣喜过后，还有难以抑制的疑惑，便在此时悄然浮上苏暮心头。
庄稼把式，割草下地。
虽然名字听上去土里土气，所展现出来的效果却让他大感惊异。
这还是只接受了一次指导，满打满算学习了不到一天而已。
若是让他将所有内容掌握熟练，又能达到怎样的一种层次？
苏暮默默想着，仰望如漆如墨的夜空，陷入更深层次的思考。
他甚至开始有些怀疑，这个看起来普通平常世界，是不是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