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 圣意难测
面对几乎要跳起来的袁立新，虽然比比东表现得淡然自若，但心中绝不可能毫无波澜。
她深知这么做的风险，可眼下必须确认一件事，就是芒利的现状。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至少在军事独立性上。
在比比东看来，芒利军队不仅仅是独属于当地贵族皇室的势力，更是一支独立于星罗帝国的军事力量。
如果这次好不容易收集的政治联盟被袁立新收入囊中，那么未来的任何势力都将难以崛起。以他对自己的态度来看，恐怕连现有的政治地位都难以保全。
在刚刚的试探中，比比东惊讶地发现，面对有些僭越的行为，戴维斯只是淡然观望，不为所动。
这令她更加确信一点，虽然袁立新在戴维斯心中的地位不低，却并未达到牢靠的水平。身为君王，对方恐怕也早有所顾虑。
如此一来，比比东便有了底气。
袁立新微喘着气，他用力从乳猪上切下一块肉，塞入嘴中，大口咀嚼。虽然菜已经上了个七七八八，但两人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中央的那盘已经露出些许骨骸的乳猪上。
面对琳琅满目的菜肴，戴维斯却一口未吃，眼见两人都不再说话，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二位，希望这次的菜合你们的胃口。”
“陛下，这菜真是鲜嫩可口，臣说句见外的话，恐怕全天底下找不到第二盘。”
听到如此拙劣的马屁，戴维斯靠在椅背上，咧了咧嘴角。
“在下赞成。”比比东赶忙附和，虽然她并没有什么食欲。袁立新露出嫌弃的神色，他突然坏笑起来。
“玉轩，这和你们家乡的菜肴比起来，哪个更好啊？”
“在下的话……袁将军也未必认可，既然您这么好奇，不妨自己亲自去尝尝，便能得出结论。”比比东飘飘然道，她深知此话背后的含义，便打起了太极。
袁立新冷哼一声，他放下刀叉，用面巾擦了擦手。
“听说天斗那里尽出刁民，与盗匪斗智斗勇这些年，玉轩不知有何体验”
“也只是略有接触，请容在下夸口，感觉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彪悍。”
何玉轩的“传奇经历”早已传遍大陆，比比东一句带过。她停了下来，仔细看了看两人的神情。
“就是边境的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盗匪让星罗帝国难有安宁之日啊……”
听到这儿，袁立新的眼角抽了抽，身为一军之帅的他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么多年来，正是自己带领着西北军团，边境问题却迟迟得不到解决。
盗匪在对方眼里却不值一提，话外之音显而易见。袁立新整个人为之一愣，随后冷笑一声。
“那是……只要有玉轩在，想必边境安宁，大家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捧杀？”比比东假装腼腆地笑了笑，心中不禁泛起了些许肉麻。
“袁将军说的好。”男声突然插入，两人瞬间安静。
“陛下……”
袁立新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玉轩在剿匪方面确实是把好手，经过仔细斟酌后，我决定……”戴维斯避开两人的目光，他看着桌面，微微一笑。
“让她到西北军任职。”
话语虽然短暂，却在两人心中不断回荡。说完，戴维斯径直看向袁立新，完全没有理会比比东。
比比东保持着惊讶的表情，内心却开始飞快思索起来。一直渴望得到的兵权，却没有想到是以这种方式。此举意在何为？毫无疑问，西北军是袁立新的势力核心，戴维斯现在将她送入对方的腹地，恐怕是九死一生。
“陛下……”迷茫在袁立新的眼角闪过，但他很快恢复了常态。
“老臣，遵旨。”
戴维斯缓缓靠在桌椅上，他随即看向比比东。
“在下……想带三个人。”无论在何处，都要确保自己的羽翼丰满，比比东明白此行的危险，身边必须有自己信赖的人，不然必死无疑。
“没问题。”戴维斯挥了挥手，爽快地答应了。对于那三个人是谁，他似乎根本不感兴趣，亦或者早有所料。
“玉轩，袁将军领兵多年，可是一把好手，有很多地方值得你向他学学。”
“是……”比比东赶忙点头，伴随着学习两字在心中飘过，她恍然大悟。
对戴维斯来说，此举可谓一箭双雕。将手下送入西北军营下，若袁立新对自己动手，叛意必将暴露无遗。他若不动，却又要受到制衡与监视。
这是一场考验，若成，则万事皆成；若输，则万劫不复。比比东已然变成了戴维斯的利剑，刺向袁立新的心脏。
此刻，无论比比东还是袁立新，面色都有些难看。唯独戴维斯坐在中央，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玉轩有时候有些直率，未必是坏事，不能只听好话。”戴维斯再次看向袁立新，慢悠悠地说道。
“是……”袁立新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看了眼比比东，眼中的凶色一闪而过。
“在下年轻无知，恳请袁大将军赐教。”比比东站起身来，双手作揖。无论之前如何对抗，臣子与君王的态度必须得保持一致。
眼见对方这么给自己面子，袁立新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也站了起来。
“玉轩，不要见外。”
“好啊好啊，你们两人精诚合作，定能成大事。”戴维斯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笑着说道。话音刚落，他突然轻轻咳嗽，侍卫走上前来，轻声说了几句。
“二位都已经吃饱了吧？今天就不送了。”
未等两人回应，戴维斯便挥了挥手，侍卫走到门前，做出了请的手势。眼见袁立新不动，比比东跟了上去，她根本没有心情去顾及那盘佳肴。
目送两人离开，戴维斯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猛地一咳。
“咳咳！！”侍卫赶忙递上手帕，一边用手搀扶，只见原先白净的布料已然被鲜红色浸染。
一前一后，两人一道走出皇宫，高耸的城墙挡住了阳光。
“玉轩姐，你回来了！”等候多时的伊塔蹦起身来，递出手中的大衣。一阵阴风吹来，比比东感到有些寒冷，不禁裹紧了披风。
“玉轩。”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比比东回过头去，袁立新已然坐进车内，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傲慢的笑容。
“识时务者，为俊杰。”
轿车缓缓向前开去，望着汽车消失在城镇中，比比东深吸一口气。
“回学院，收拾东西。”
……
噼啪声传来，火星从篝火中飘出，在地上熄灭。
“袁将军。”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白发男子走入帐中。袁立新用叉子将盘中最后一块牛肉送入嘴中，他咀嚼着嘴，向士兵摆了摆手。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帐内只剩下两人。
“袁将军……计划失败了。”男子站在原地，径直低下头去，俯视地面。
袁立新玩弄着手中的刀叉，面色阴沉。
“我知道，还好失败了。”
“您的意思是？”男子抬起头来，眼见对方没有怪罪自己，他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喜色。
“这丫头……鬼主意多着呢。”袁立新冷哼一声，刀叉摔在桌上，随即发出清脆的响声，吓得男子赶忙低头。
“今天这一出，我算是看明白了，戴维斯还挺喜欢这丫头。”
“这……”男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困惑地看向对方。
“要是就这么把她做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戴维斯怎么会知道？您是说……仞雪阁下？”
听到后面这个名字，袁立新冷笑一声。
“科尔斯，我看你这个参谋长是老糊涂了。一个没有兵权的老太婆，和将死之人没有区别。”
“那……”虽然被训斥，但科尔斯脸上的恭敬之色毫无变化。袁立新并没有立刻回答，略作思索后，他猛然起身，走向营帐门口。
看着外面的草坪与兵马，袁立新眯起眼睛，缓缓吐出两字。
“芒利。”
科尔斯直起身，跟了上来。
“芒利？”
“她之前就救过现任芒利女王，在这次会上更是反对我，恐怕……”
说到此处，袁立新长叹一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虑。
“您是说……她在芒利有关系？！”身后的科尔斯顿然醒悟，回想在芒利的作为，他不禁擦了擦额头的汗渍。
袁立新低下头去，轻轻摆了摆手。
“也未必，可能是我多虑了，她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牢固。”
“您的意思是？”科尔斯咽了口唾沫，呼出的气流在空中瞬间凝成白雾。
将双手背在身后，袁立新用脚踢走草地上的石子。
“如果能让她为我所用……”
“袁大将军，我再跟您说件事……”科尔斯面露难色，凑上前去，轻声嘀咕了几句。
“红色魂环？！不可能！她才几级？！”袁立新的眼睛猛然地瞪大，他后退几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我也没亲自看到……是一个属下说的。”科尔斯赶忙环顾四周，故意压低声音。
听到科尔斯的回答，袁立新的表情稍稍放松，他随即不耐烦起来。
“哼！那群鼠辈早已被吓破了胆，幻觉里有什么都不奇怪。”
“也是。”眼见上司烦躁，科尔斯也不敢多说什么。袁立新微动嘴唇，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他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对方。
“这丫头的事还是交给你来办，记住了，不要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