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高处不胜寒
相拥着迈入舞池，比比东尴尬地发现，即便穿了高跟靴，对方依旧比自己高上一些。她只能微微抬头，试图看清那面纱下的脸庞。
纤细的脸颊总是若隐若现，黑纱的遮挡令比比东始终看不清她的容貌，令人难以捉摸。无论怎么摆弄舞步，都无法找到合适的角度。
比比东也不敢过于明显，只是做了一些大幅的动作。两人分离后握手，快速旋转着合拢。女士始终正对着她，完美地配合着舞姿，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既然对方没有说，比比东也不好意思去问，达官贵族不愿报上姓名也是常事。她只能默默地注视着对方，宽大的达达昂尼帽在两人间形成了一道阴影。
女士突然用力，将比比东拉至面前。随后仰靠在她怀中，双方四目相对。
比比东感到背后冒起一阵冷汗，虽然自己看不到藏在黑纱后的眼眸，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对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那薄唇微微上扬。黑色蕾丝手套突然抓住比比东的手，十指相扣，举至空中。
贴在背后的手猛然一紧，比比东赶忙挺直脊梁。虽然她扮演的是男角，但此时却不敢轻举妄动，完全落入了下风。
与前两人完全不同，对方的舞步极具进攻性，看起来优美柔顺，实际上牢牢掌控了主导权。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周围的一切都停了下来，只剩下共舞的两人。女士的身姿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魔力，比比东的节奏完全被她带着走，宛如人偶一般，任由摆布。
第一轮舞蹈结束，双方渐渐分开，两只手在空中相互轻抚。
女士的中指从上方轻轻划过比比东的手掌，而后弯曲指节，用力一勾，再次将她拉到面前，看着那苍白冒汗的脸庞。
比比东早已汗如雨下，她微微喘气，戴着白手套的手却被女士牢牢抓住，无法擦拭。自己完全跟不上对方的舞步，这一轮下来，竟已经有些脱力了。
两人的关系进一步逆转，女士开始变得越来越主动。
“何玉轩小姐有没有想过未来的方向呢？”微弱的声音响起，有些低沉沙哑，却如同情妇的梦中痴语，勾人心弦。
“没有……”比比东飞速思考，试图预知对方的意图，但毫无思路，她什么都不知道。
女士将比比东的左臂微微抬起，屈身转了一圈，随后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来星罗吧，保证你荣华富贵。”
“原来是星罗的人……”比比东感到昏昏欲睡，对方身上有一种香味，闻起来香艳扑鼻。
“清醒点，这是毒气。”毫无起伏的声音突然响起，仿佛一盆冷水，比比东猛然一激灵。
“这香水有毒？！”她心中大惊，赶忙驱动魂力，尝试着将毒素排出体外。
女士微微一笑，直接将脸靠了上来。
“不愧是何玉轩小姐，居然发现了。”
比比东立马反应过来，对方一定从她的手上感受到了魂力的变动。
“你是谁？！”她脸色大变，试图脱离舞池，但周围都是相拥的舞伴，根本无路可退。
感受到比比东的挣扎，女士突然用力，将她掰回身前，两人再次对视。
“这不重要，你愿意来吗？”
“……请容我再考虑一下。”比比东深知自己此刻已是在刀尖上起舞，她并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也不追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星罗是一个大帝国，内部势力错综复杂。如果筹码合适，比比东也可以加入对方派系，但更为关键的是，这位大人物来者不善，拒绝不得。胡列娜不在身边，她必须谨慎行事。
两人旋转着，将之前的动作再次重复了一遍。比比东开始小心地试探起来，她竟无法从对方那里感受到一丝魂力波动，输出的魂力也毫无反应。
难道她是先天无魂力？但这种晚宴上不可能出现无魂力者。
一曲结束，女士缓缓向后退去。她的手从比比东的肩膀上滑落，一路轻抚，直至指尖。
“希望你不要拒绝我，之后还会见面的。”女士一甩斗篷，向人群走去。比比东站在原地，凝视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远处，邪月站在角落，手握酒杯，狼顾一般的双眸正盯着两人。
“舞会结束！各位辛苦了，接下来是晚餐时间！！”声音将比比东的思绪拉了回来，罗宪不知何时已站上讲台。
原本关着的双开大木门被打开，红色的绒毛地毯映入眼帘，里面竟是四排镀金长桌，上边摆着雕工精细的银质餐盘，两侧是厚重的藤木扶手椅。
金灿灿的脆皮烤鸡与乳猪摆在中央，十分显眼。周围都是些山珍海味，座位的前方都有龙虾、螃蟹和扇贝等海鲜。
人群陆续走入餐厅，比比东昂首看去，喧闹声中，修长的黑色身影已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她来到门旁，站着的白发侍卫立刻俯首恭听。
比比东环顾四周，轻声问道：“请问刚刚和我共舞的那位女士是谁？”
侍卫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哪位？”
“身穿一袭黑色……”比比东一边回忆着，一边将对方的衣着详细描述了一遍。
出乎她意料的是，侍卫听完后果断地摇摇头。
“宴会中没有这人。”
“什么？！”比比东大惊失色，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侍卫，尝试着从对方的双眼中找出些什么。
侍卫似乎被吓到了，他咽了口唾沫。
“虽然一直在门口待着，没有仔细看您跳舞，但我敢保证，没有这样的人从正门进来。”
比比东的眼神黯淡下来，她低下头，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谢谢。”
“舞会中有些人的表情不对，他们一直盯着你，临机应变，小心行事。”声音从脑海中传来。
“嗯，我也发现了。”比比东环顾四周看，虽然看起来热闹喧哗，大家各聊各的，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宛如暗潮涌动。
众人在餐桌前就座，服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进来。铁罩子下的热气很快便弥漫开来，伴随着阵阵美食的香气。
一道道特色菜被呈到桌上，罗宪还特意站起身来。为各位解说，每道菜的外表都细致精美，做工繁琐，背后有着感人的故事。
“接下来的这道菜，相传是当年比比东亲征时，她的御厨所创。流传后世，深受喜爱。”铁盖打开，热气扑来，比比东揉了揉眼睛，一道从未见过的菜摆了上来……
她轻轻触碰胡列娜，对方立马靠了过来。
“你看到了吗？那个一身黑的女人。”
“诶？抱歉，我……没注意到。”胡列娜一脸茫然地看自己。
看她这反应，应该也没注意到。舞群很大，一直处在中心位置的话，确实有可能不被外人观察到。想到这，比比东有些郁闷地摆摆手，坐回座位。
“轩儿姐，刚刚和你一起跳舞的阿姨是谁啊？”小萝凑了过来，小声问道。
比比东愣了一下，随后长叹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
环顾四周，黑色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座位上。难道她是溜进来的？这根本不可能。比比东越想越不对，无法检测出魂力的人，不是无魂力者，就是隐藏实力的强者。
比比东对这位陌生的女士一无所知，正因为如此，她反而倍感好奇。什么人能有如此权力，绕过大赛晚宴的安保，向自己抛出橄榄枝？只是这枝干着实有些刺手……
“希望你不要拒绝我，之后还会见面的。”毫无疑问，这是最后通牒，威胁已然逼近。更为要命的是，自己连对方的背后势力都不知道。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尽管比比东在竭力隐瞒实力，可依旧被人盯上了。
女孩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忧虑。
“哦，我感觉她好凶……”
“是吗……”比比东苦笑道，对方遮着脸，却能展现出如此强大的寒意，令身在后方的小萝都感受到了。
室内热闹非凡、人头攒动。庆仁与赫尔先生相碰酒杯，他们低头聊了些什么，随后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起来。
焰莲心用筷子举起肉片，端到眼前仔细查看。
“嗯，肉炒老了，应该小火炒熟为止。”
关恁则不断地起落筷子，飞速地往嘴里送着食物。将两腮吃得鼓鼓的，嘴边满是油渍。她猛地灌下一口啤酒，随后拿起刀叉，用力将龙虾撕成两半。周围的宾客都停了下来，一脸懵逼。
“喂喂，这不是宿舍。”关恁正要举起酒瓶，却被旁边的水澜儿一把摁住。
沧昀文默默地用叉子切下一小块牛排，竟连摩擦声都不曾发出。他将牛肉送入嘴中，细嚼慢咽，与狼吞虎咽的女友形成鲜明对比。
比比东将食物轻轻放入口中，她有些恍惚，仿佛置身事外，对周围喧哗的一切茫然不顾。
脑海中黑色的面纱久久不散，比比东看向窗外的一轮明月，此刻的她已然没有了享受美食的心情，味同嚼蜡。
……
武魂城大斗魂场的穹状顶端，高跟靴踩在露台上。凉风袭来，黑色的斗篷飘扬着，戴着蕾丝手套的手中握着一块精密的金怀表。
幽灵般的身形从后方的阴影处缓缓冒出，来者半跪在地，双手作揖。
“阁下，都准备好了，要动手吗？”
沉默良机，低沉的女声响起，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算了，再等等吧。”
侍卫一路小跑，在赫尔大使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他微微一笑，用手中的小银勺敲了敲玻璃杯。看似微小的动作，却令场内的几人脸色一变，他们相互对视几眼，随即恢复了谈笑自若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