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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换他自由(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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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初九,来中原的异族族亲们还未各自返程,城中便又现出了另一支军队。

    因军队服饰与中原楚国所差无几,众人一时也难以辨别是属何国,但听得有识得之人道是郑国之王,皇城内又是一阵沸然。

    有人说,这郑王爱惜将才,特此不远千里来拜见楚王要以重金美人换回本国之将。

    有人说,郑王是忌惮那将军得了楚王重用,来日必要反他郑国,因此前来挑间,要终了那袁大将军之命,以绝后患。

    还有人说,二者皆非,是楚王为了羞辱郑王,故而邀约郑王前来楚国,以示国威,郑国势力薄弱,不得不屈从……

    民言传到楚怀瑜耳中时,楚怀瑜正细酌着手中的访贴:“这郑王不仅敢来,还携了他那唯一的王弟来,要朕在文武百官面前接见他?”

    尉迟睿急得直擦汗:“是啊,陛下,他怎么敢。”

    指腹按上拜贴上的“仙草”二字,楚怀瑜声色淡然道:“他无非以为朕昏庸无道,随便听了个什么能治愈沉疾的仙草便一律不顾,故而呈此拜帖要朕接见他。”

    尉迟睿没接话,小皇帝这面色,离发怒也不远了。

    楚怀瑜放下拜帖,问:“你认为,朕——昏庸吗?”

    尉迟睿应道:“陛下自是不昏庸。”

    “不,”楚怀瑜随手拿起案旁的雕刀,淡淡道,“朕昏庸,朕,是这天下,最昏庸的皇帝。”

    小皇帝没有想象中般动怒,尉迟睿即刻领会到他的意思,俯身近前笑道:“陛下说的是。”

    接见郑国国君的宴会如期举行,群臣收到接见宴帖时,皆有些不明,不知这郑王用意何在,更不知楚王为何会毫不动怒,反倒还大摆宴席接见这位让手下将臣暗中偷袭的郑国之主。

    宴厅设在祥和殿,较之先前的庆和殿贺岁宴简略了许多。

    此前,祥和殿偏殿。

    案上置了一只鸟笼,一只白羽雀在鸟笼里上下跳动了几下,而后便低头饮食,时而抬头看看远处,时而歪头瞧向窗内的人。

    楚怀安心神不宁地坐在亭台中,攥着手中的食囊,连冠发都未整梳,只是简单地着了一件常服及外皮,半束了一缕头发。

    扶邱添了个暖炉在他身旁:“陛下此次怎会让王爷出殿,来这宴厅偏堂?”

    他看向庭院荷花池旁的几位女子:“还允了这几位贵族之女相随。”

    这几位女子正是前些日子除岁宴上太后赐予他家主子的妃子。

    自家王爷整日于书房研习诗画,这几位贵女一直居于偏殿,没有允诺倒也不会主动来招惹自家主子。

    初来之时却有一位贵女举止傲慢,然自小皇帝贺岁宴上处置了那杨族主,这几日她来倒收敛了些,不敢生事端。

    扶邱转过脸来:“王爷在担心今日的晚宴吗?”

    楚怀安收回视线:“陛下那般聪慧,又是眦睚必报的性格,必然不会轻恕了这郑王。”

    扶邱有些不明:“天下人皆知如此,为何那郑王还敢前来楚国,甚至要陛下亲自接见他?”

    望着笼中饮食的雄雀,楚怀安喃喃自语:“他不过是在同太后怄气,要以这江山,换本王的自由。”

    扶邱有些震惊:“陛下他……”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出口,要说小皇帝不顾国本,此事又却是为了自家王爷,要说小皇帝念及手足情深,又未免执念太深。

    楚怀安放下手中的鸟食,拨开鸟笼的锁夹,无力道:“陛下不知,他放了臣自由,臣又该何去何从。”

    小鸟儿见鸟笼打开,先是好奇地探了探,而后才忽然扑闪着翅膀钻出。

    可它并未飞远,只是停在不远处的枝头上,还歪着毛茸的小脑袋偏头看向亭廊下的人。

    见他放了鸟,扶邱提醒:“王爷,这是您养了三年的栾雀。”

    楚怀安:“陛下他——一直不喜欢本王养鸟雀。”

    扶邱明了他话中之意,小皇帝不喜欢他如笼中雀一般被人豢养,故而每每见此,总有几分不快。

    一阵浅风掠过枝头,吹进亭台内,吹散了楚怀安用以束发的青丝带,扶邱正要去抓,只见那青丝带随风卷出廊檐外,随后竟被栾雀叼去。

    “王爷,属下去捡回来。”扶邱请示一句,便正要去捡。

    抬头的一瞬间,不远处的荷塘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谁在哪里?!”

    扶邱疾步跨出几步,随后只听“噗通”一声,似是有人落了水,而后便是几位贵族之女接连而起的惊叫声。

    只恐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扶邱不敢远去,即刻命身旁的侍卫:“快去看看!”

    几名侍卫纷纷赶往荷花池旁,只见贵族族女们惊慌地依偎在一起,而水中扑腾着一个蓝衣少年。

    ……

    啊蕴被推进屋子时,见到坐在轮椅上的袁沃瑾,一把扑跪过去,作势便是要哭:“将军,是属下连累了您。”

    他颤抖着手虚抚上袁沃瑾的双腿,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将军的腿……”

    “本将军没废。”见他那副义愤填膺的夸张模样,袁沃瑾立时止道。

    啊蕴眼泪一收,抬头看他:“将军没事?”

    袁沃瑾板着一张脸:“嗯。”

    啊蕴眼泪鼻涕一把擦,从地上起身,喜极而泣:“将军既无事,学那楚端王一般坐个轮椅做什么?”

    袁沃瑾:“……”

    下属的思想太过活跃,不是件值得令人庆幸的事。

    觉出自家将军似乎不大想搭理自己,啊蕴收敛了一些,认真问道:“将军可是有什么难处?”

    袁沃瑾这才缓叹一声:“围猎受了伤,一时难以痊愈。”

    听到这里,啊蕴再次蹲下身,眼中显出愧疚之色:“是啊蕴连累了将军,叫将军为了那块免死金牌伤了自己。”

    他不说倒还好,说到这里袁沃瑾忍不住责问:“你那日何故冒然潜入楚怀瑜寝宫内?”

    提及此,啊蕴垂下脑袋:“那日将军说,要成为狗皇帝的一枚棋子,属下气不过,便想……”

    “想杀了他?”袁沃瑾替他接话道。

    啊蕴浅浅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只是担心自家将军被小皇帝美色所惑,失了本性,故而想以自己的命换取那狗皇帝本性暴露的一面,要将军瞧清自己的心,要他时时刻刻铭记狗皇帝与他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家国仇恨。

    只是不曾想,那狗皇帝手段了得,不仅反迫将军屈服,还假仁假义地信守承诺真将他放了出来。

    这一回,只怕将军更沉迷那狗皇帝的伪善之貌了。

    袁沃瑾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以手撑着额际抚了抚眉心,忽觉小皇帝有句话说得没错,啊蕴是个不大聪明的。

    他缓了缓,而后问啊蕴:“杀了他之后呢?”

    啊蕴抬头看他,一腔义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袁沃瑾:“你要本将军和你一起去死吗?”

    啊蕴:“嗯!”

    啊蕴:“……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袁沃瑾:“……”

    他怀疑他的属下被人换了脑核。

    啊蕴无意与他逗趣,忽然凑近他低声道:“将军,外头有消息。”

    他回头顾盼了一眼门外的动静,而后接道:“郑王发了访贴,说是要来楚国拜谒狗皇帝,军队已至皇城,楚宫今日便设晚宴接见。”

    乍听此言,袁沃瑾眉锋一蹙。

    啊蕴又道:“郑军沦陷半月有余,郑王此时来,是何意义?”

    袁沃瑾思索了一番,冷静分析道:“楚国国都与郑国相距甚远,消息传进王上耳中,却要十天半月。”

    “哼,”啊蕴干脆抱胸席地而坐,“将军莫非还对郑王抱有期待?”

    袁沃瑾没有应话,只是在思考。

    啊蕴觑他一眼,哼哼道:“若真是如此,属下宁可将军从了这楚国狗皇帝。”

    “……”

    袁沃瑾没理会他,只道:“王上久居深宫,不曾涉足中原之腹,此来必定冒了十足的风险。”

    啊蕴仍是不屑道:“将军还担心他的安慰呢。”

    “这楚国也是危机重重,况且本将军还夺走了楚王的仙草,截杀了他一万将士,你说王上……”袁沃瑾低头看向啊蕴,似是惊奇窃语,“他怎么敢?”

    被他这么一说,啊蕴也疑了起来,神色凝重道:“将军说的不错,郑王莫非有十足的把握,怎会为了将军您踏入中原,又或是,将军您,是他非杀不可的人。”

    袁沃瑾以四指撑着脸颊,目无聚焦地瞧着某一处,似在思量着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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