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只猎物
第二十五只猎物
在拉斯星的极夜将至前，一场接一场的大雪接踵而至。
零下四十度的寒风裹挟着鹅毛般的雪花，将拉斯星的冰雪世界罩在一片灼人眼球的纯白中，娜奥米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前方扭着屁股奋力奔跑的雪橇队成员们——它们不同颜色的屁股让娜奥米免于雪盲症。
娜奥米上半张脸上全是呼出的热气凝成的冰晶，她被林间狂乱的寒风推得三步并两步小跑进木屋。冰冷的空气和屋内舒适的暖意形成空气对流，在门口蒸腾起乳白的雾气。
“快点。”娜奥米躲在围脖里的嘴巴含糊不清地催促道。
“嗷嗷，就来。”玄朗夹着尾巴逃窜进木屋，生怕急着关门的娜奥米把他漂亮的尾巴卡在门缝里。
在关上房门的瞬间，玄朗巨大的身体填满了整个逼仄的木屋，他和娜奥米几乎脸贴着脸，这让玄朗能闻到娜奥米身上冰冷的寒气。
玄朗甩了甩身上如同钢针般坚硬的银灰色毛发——这是被冻得，然后毫不意外地蹭了娜奥米满脸雪水。
意识到这一点，娜奥米有些不适地皱皱眉。她揩掉脸上的水意，转身从随身口袋里掏出一件衣服扔给玄朗：“变成人，这里太小了。”
玄朗那张帅气的狼脸很人性化地皱了皱，语气不情不愿：“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
娜奥米转头往还剩一点木柴的铁炉里添柴，接着她瞧见木屋墙壁上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的阴影正在逐渐缩小，随着墙壁上越来越明亮的火光变成了人形。
娜奥米添完柴转头瞥他一眼，一个穿着极度不合身衣服的高大男人正愁眉苦脸地站在她身后。
他只穿着一件比较长的上装，对娜奥米来说足够覆盖到小腿的衣服，在他身上只来得及盖住屁股，堪堪落在大腿根下，露出两条健壮结实的麦色大腿，倒是有点像偷穿裙子的男人。
意识到娜奥米露出星点笑意的目光，他无奈地拖长声调：“我都长大了，不能穿你的衣服了。”
娜奥米假装自己没有因为他滑稽的装扮而发笑，于是随意地点点头，把人拉到铁炉边一起取暖。
变成人形的玄朗依旧没有改变他的某些习惯，他蹲在铁炉边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甩出去的雪水在炙热的铁炉上发出呲呲的声音。
甩完水珠后玄朗神清气爽，伸展开修长的四肢发出惬意的叹气声。
而娜奥米脸上的凝成的冰晶也逐渐融化，那些缀在她睫毛上的冰晶像是眼泪一样从泛着玫瑰色的眼眶中落下，被正在烤火的娜奥米随手拭去。
这也许是玄朗能看到的，最接近于娜奥米哭泣的场景。
玄朗有些着迷地看着身边女人的侧脸，那湿漉漉的水痕从她被冻得苍白的脸颊上滑过，或许从她小而尖的漂亮下巴上滑下，也许被女人抬手拭去。长而卷翘的睫毛黏连在眼角，使她看起来实在楚楚动人。
玄朗从未见到娜奥米流泪，但不得不说，眼前看起来像是在掉眼泪的娜奥米实在是迷人极了。
娜奥米突然侧过头来，像是湖水般沉静的蓝眼睛静静盯着失神的玄朗，她蔷薇色的嘴唇轻轻翕动，让玄朗情不自禁地靠过去倾听。
“赶紧做饭，发什么呆。”玄朗听到了这句打碎幻想，毫不浪漫的话。
玄朗泄气地靠回自己位置上，开玩笑似的回应：“好的，主人。”
娜奥米正在从口袋里掏所剩不多的肉干，她将包着拉斯驯鹿肉干的油纸剥开，肉干辛辣鲜香的霸道香味让玄朗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我不是你的主人。”娜奥米将肉干递给他一块，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是你的朋友？或者合作者，随便你怎么叫。”
玄朗在心里撇撇嘴，他才不要和娜奥米只当朋友或者更生疏的合作者呢。但是他当然不会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情况下说出自己的心思。
他拿出锅子开始给两人煮晚餐。今晚两人的晚餐是美味的耗猪，这种浑身长满尖刺的家伙却有着意外鲜美的肉质，而这只可怜的耗猪是娜奥米亲手逮到的。
娜奥米一共在那个洞穴里瞧见了两只耗猪，洞穴入口非常狭窄，还非常聪明地盖着一层暗淡的植被，而洞穴内部被这家伙挖的既宽敞又舒适。
当时娜奥米将半个身体探进洞穴里，射出弓箭当场逮到了一只，另一只吓得屁滚尿流夺命而逃，从另一处洞口逃了个无影无踪。
一只耗猪的肉和脂肪就足够，因此娜奥米并没有去追另一个可怜的家伙。
娜奥米拎着还有些抽抽的耗猪，心里有些微妙的歉疚，这两只耗猪朋友原本也许在商量着去那块浆果丛大吃一顿呢。
但没有办法，在拉斯荒原上的生存法则便是如此，捕猎或者被捕猎，吃或者被吃。
由于这几日的风雪实在是太大，许多动物都老老实实地藏在自己的地盘里不再现身，娜奥米已经很久没有吃到新鲜肉食了，而她的营养剂也已经耗尽，食物的匮乏让她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累得更快，她急需补充营养。
在野外处理耗猪一般都是用火焰烧掉它表层的皮毛，然后再用猎刀刮掉焦黑碳化的表层，但这样会给肉质带来不可避免的焦糊味。
而现在玄朗的无情铁手正在仔细拔去耗猪身体上的尖刺，避免让耗猪鲜美紧实的肉质里混进一丝不完美的糊味。
娜奥米本想着将这耗猪的肝脏放在锅子里好好烤烤，好让两人补充点营养。但当玄朗剖开这只耗猪的胸膛时，两人都有些头皮发麻。
这只耗猪明显感染了寄生虫，原本应该水润血红的肝脏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白泡，这一幕让玄朗干呕了一声。
“我们要吃它吗？”玄朗语气发虚地问道。
“不。”娜奥米表情凝重地摇摇头。
娜奥米不确定这只耗猪除了肝吸虫以外还感染了什么奇怪的病症，在野外贸然食用一只带着寄生虫病的猎物无疑是危险的，这也许会让自己送命。
拉斯星的很多寄生虫生命非常顽强，无法用超高温或者超低温除去，娜奥米只得自认倒霉，放弃这只刚要送到嘴边的食物。
她看了看窗外还未完全暗下去的天色，准备出去碰碰运气。如果是在往常，娜奥米也许会凑合一晚，但她现在别无选择，狩猎小径还有一半的路程，她得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娜奥米拿起靠在床边的步/枪，玄朗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你把狗喂了，我很快回来。”娜奥米拒绝了他的陪同请求，她装填好弹药，一头扎进了门外的风雪中。
送彩和露娜被拴在营地里，两只毛发厚实的雪橇犬美滋滋地趴在雪层里，送彩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尾巴啃食雪层下的干草根，而露娜则张着嘴接雪玩，一副不亦乐乎的样子。
娜奥米并没有带上猎犬的打算。但她刚走出木屋门，玄朗也跟着走了出来准备煮狗粮，玄朗的出现让露娜直接吓破了胆。
露娜根本无法接受玄朗身上过于恐怖的血脉压制，它一点都没认出来那是自己童年的玩伴，直把他当做是突然出现在雪橇队的不速之客。
见露娜一副惶恐焦躁不安的样子，娜奥米还是决定带上它去狩猎，反正露娜肯定是没心思吃玄朗做的饭，还不如带出去散散心，露娜的嗅觉不错，兴许还能帮她找到点窝在家里的小猎物。
娜奥米刚一解开露娜的绳索，露娜连忙逃也似的跑到森林中去了，仿佛后面有恐怖的巨狼在追他。
“我尽量在天黑前回来。”娜奥米回头向玄朗承诺，然后拿着枪赶上了一溜烟跑掉的露娜。
玄朗有些担忧地站在木屋的房檐下，向娜奥米逐渐消失在风雪和茂盛枝丫里的背影挥手。
娜奥米拨开挡在眼前的枝条，太过沉重的雪层压断了很多树枝，这导致前进的路格外困难。前方的露娜呜咽不已，让娜奥米有些心烦。
“回来。”娜奥米低声喊道，她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了，她应该仔细在周围寻找猎物的踪迹，而不是忙着试图叫回一只歇斯底里的猎犬。
娜奥米喊完以后仔细侧耳倾听，她听到露娜在可怜巴巴地回应她，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听到了巨物踩碎树枝的声音。
她不确定那是什么，是一只迷了路的拉斯驼鹿，或是一只饥肠辘辘的红熊？
但露娜始终没有什么警戒，这很不对劲，露娜嗅觉敏锐，能隔着很远就闻到野兽的体味，就算是在厚重的雪层下，露娜也不可能什么都闻不到。
而且那东西踩碎树枝的声音即使在风雪中也太过明显，露娜怎么会听不到？
娜奥米有些紧张地举起枪，背靠一颗高大粗壮的树木，冰冷的雪团顺着枝干掉进了她的围脖，但娜奥米却不敢瑟缩。
因为她听到了那东西正在越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