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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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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衙偏堂内燃起红烛,明烛高照,将偏堂映照得灯火通明。

    范秩默默打量着来人,心中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送往燕京的公文估计刚刚送达,即便昭仁帝降下旨意,特派钦差,也不会来得如此快。

    除非……

    除非他们早就从孙寿呈禀的奏章中发现了端倪。

    范秩因这一设想惊了一惊,他按捺住心神,问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此乃当朝六殿下。”闻溪引荐道。

    “六殿下……”最初的惊悸之后,越来越多的疑虑涌上心头。

    范秩科举高中之时,澹台衍已经在金陵住了九年之久,故而,他从未听说过朝中还有一位六殿下。

    “范大人怀疑我的身份?”

    “下官不敢,只是永州现下乃多事之秋,经不得任何风吹草动,下官不得不慎重行事。”

    澹台衍略一颔首:“闻溪。”

    闻溪会意地拿出彰显皇子身份的御制腰牌:“范大人可瞧仔细了。”

    范秩接过腰牌,果然认认真真地研究了半晌,从腰牌的材质、到字体、到其上的龙纹图案。

    顾北柠看着有趣,不忍笑出了声:“在来之前,便听闻零陵知县是一位妙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范秩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腰牌递还给闻溪,赔罪道:“下官在这穷山僻壤为官多年,实在见识短浅,若有得罪,还望六殿下莫要见怪。”

    他随即转向顾北柠,疑惑道:“不知姑娘从何处听说?”

    “裴夙,裴先生,当是范大人之故交。“

    当初裴氏一族获罪,被流放赣南湿瘴之地,途径永州,范秩曾设席款待。

    虽不过是粗茶淡饭,但二人席间畅谈良久,如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自此,便视对方为知己。

    “我这里有一封裴夙先生写给范大人的信,应当可解大人心中之惑。”

    澹台衍一行出现得太过突兀,在没有圣旨公函的前提下,要想取得地方官员的信任,本就颇为不易。

    幸而裴夙先生与范秩相熟,如此引荐,方可免除猜忌之苦。

    范秩看完信,心中疑虑全消:“太好了,六殿下亲至永州,永州之祸不日可解。”

    “范大人,先仔细说一下永州境内的情形,永州送往燕京的公文邸报太过含糊其辞,应当有很多不实之言。“

    “没错,”范秩的脸色沉下来,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夹杂着沉痛和悲愤,“永州眼下,已是一团乱局,揭竿而起、占山为王者五人,各自纠结了一股规模不小的军队,隐匿山中。”

    “可与官府有过交战?”

    范秩沉重地点了点头:“他们抢夺了永州粮仓,将官府存粮尽数分发给了受灾百姓,故而,在百姓之中名声极好。”

    “但如此一来,百姓与官府的对立也会愈加严重。”顾北柠补充道。

    “是这样,姑娘所说便是范某心中忧虑之处,长此以往,即便顺利平叛乱军,但官民之间,势必情同水火,再难相与。”

    烛火明明灭灭,照亮了范秩脸上沉重的忧虑,这位一心为民的零陵知县,至今尚未婚配,全副心神尽数放在了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之上。

    这样一位心系百姓的官员,如今面对官民对立的僵局,让他如何不痛心?

    澹台衍下意识敲着桌案,目光沉沉:“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的局面,说一说那五股叛军。”

    范秩拿出永州地形图,铺到桌案上。

    永州三面环山,境内地形复杂多样,河川溪涧纵横交错,山岗盆地相间分布,这种地理条件,易守难攻,很适合占山为王。

    “永州多山,且多是山势奇峻、树密林深的险山,奇峰峻岭纵横连绵,叛军一旦往山里一窝,不肯露面,那便绝无清剿的可能。”

    他指了指几处山脉:“四明山、越城岭、阳明山、都庞岭、九疑山,五股叛军各自占据一个山头,其中以郑侠所纠结的叛军人数最多,约有两万余众,占据的九疑山也最为险峻。”

    “六殿下,恕我直言,我虽对裴兄识人之明深信不疑,但有一个切实的问题在于,”范秩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我们没有军队。”

    “朝廷并未下发请教叛军的军令,您身上也未曾携带圣旨兵符,无法调动江南西道的驻军。”

    “这五股叛军加起来,约有七万之众,仅靠我们几个,拿什么跟对方打?”

    澹台衍从地形图上收回视线,淡声道:“范大人不必设计套我话,我从未想过动用武力清剿,让兵士手中的长枪对准自己的百姓,这样的混账事,我做不出来。”

    “平叛永州动乱的宗旨只有一个——招安。”

    范秩脸上的愁绪终于一扫而空,眉眼舒展起来,双目炯炯有神,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

    “有六殿下此言,下官此心方安,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做?”

    澹台衍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向了顾北柠,“永州灾情有误,可能已生动乱”的判断,便是顾北柠得出的。

    她对人心的洞察有一种天然的感知力,故而透过孙寿那两封漏洞百出的奏章,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文字背后的欲盖弥彰。

    永州的实际灾情,绝对不可能像孙寿所讲的那般轻描淡写,他一定有所隐瞒。

    而一旦有所隐瞒却又不彻底隐瞒,便说明一定有什么突发事件,迫使他不得不向上反映灾情。

    但这一突发事件,大概又在其可控范围内,故而他并未刻意渲染灾情之惨重,而是避重就轻。

    此举,是为了将来事态失控,预留铺垫。

    “范大人先说一说永州的受灾情况吧,孙寿的奏章上有太多不实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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