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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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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串的火把被燃起,驱散了沿路的黑暗,昭仁帝的车驾缓慢地向着仁明殿走去。

    他并未刻意遮掩行踪。

    因为这毫无意义,无论攒局之人是谁,无论对方究竟有何企图,既要利用秦络绯和阿芙蓉生事,便一定会将此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问题在于,为何要挑中秦络绯。

    论地位尊崇,宫中尚有皇后;论恩宠,他近几日甚少去仁明殿,宫中对于贵妃失势的传言甚嚣尘上,连他都有所耳闻;论背景家世,她不过是一个泥瓦匠的女儿,没有任何可供榨取交换的价值。

    唯一可被觊觎的一点,便是太子生母的身份。

    可若是为了攻击太子澹台聿明才选择对秦络绯下手, 那么此举也太过明显了些。

    能通过阿芙蓉制造事端,本身就说明幕后之人非等闲之辈,可若采取的手段又如此小儿科、如此易被识破,那这其中便存在一个无法解释的巨大矛盾。

    这才是刚刚昭仁帝犹豫不决的点,他并非对秦络绯毫不关心,只是相比起她一人的安危,还有太多必须要厘清的重要节点。

    他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若他心急火燎地第一时间赶往仁明殿,那才是正中对方下怀。

    无数值夜的宫人被惊动,他们从门缝中偷偷瞧着这支沉默且压抑的队伍,心中泛起一阵阵不安。

    有枝头的鸟雀被惊起,翅膀扇动的“扑簌扑簌”声打破了皇宫上方的宁静。

    风雨欲来。

    ……

    昭仁帝进到仁明殿时,一应宫人已经被听澜打发回去睡觉了。

    她用“娘娘只是头风又发作了”这一借口,暂时安抚住了宫人的心绪。

    但明眼人都清楚,这只是一个欲盖弥彰的借口而已。

    听澜一个人守着秦络绯,不断地换着帕子替她擦拭额间的冷汗,柔声细语地安抚着她濒临崩溃的情绪。

    昭仁帝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静静地站在玄关处看了半晌,才移步上前。

    “贵妃如何了?”

    听澜惊了一惊,手中的巾帕掉落铜盆之中,溅起几滴水珠。

    “奴婢参见陛下,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无妨,平身吧,贵妃如何了?”

    听澜站起身,半垂着头,一小截白嫩的脖颈露在襕衫之外。

    “回陛下,杜太医临走时开了一副方子,奴婢刚喂娘娘吃下药,已经好些了。”

    昭仁帝点点头,看了两眼秦络绯苍白的脸色,心头漫上几分不忍。

    他曾在前朝史书中看到过相关记载,明白瘾症一旦发作会有多么难熬。

    秦络绯几乎是生扛下来的。

    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绣着团龙密纹的黑色大氅罩在肩头,不怒自威。

    “这是贵妃第一次如此吗?”

    “回禀陛下,是,今夜夜间突然发作,此前并无先兆。”

    昭仁帝了然地点点头,心中盘算着该以何种方式开展对此事的调查。

    暗中秘访和大张旗鼓地公开调查,各有各的利弊。

    他必须要仔细思量才可以。

    从他坐的位置,恰恰能看到秦络绯惨白虚弱的侧脸。

    像一枝被折断的枝蔓,其上的花苞都已经凋零破败,流露出几分灰暗的颓废。

    即便是当初产子血崩之时,她也从未如此羸弱过。

    那股精气神消失了。

    所有人都以为昭仁帝对秦络绯的宠爱,是因为她艳而不妖的容貌。

    可后宫佳丽三千,哪个又不是倾城之貌?

    他喜欢的,其实是秦络绯身上那股从不肯认输的韧劲。

    一个贫穷的泥瓦匠之女,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那些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富贵骄奢,几乎击垮了她的自尊和骄傲。

    她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刺猬,竖起一身坚硬的刺,将自己伪装得高高在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她只有在昭仁帝面前时,才会卸下她的骄傲和自尊,卸下那种带有攻击性的自我防御。

    这才是秦络绯二十年如一日荣宠不衰的原因。

    可现在,那股不服输的韧劲被摧折了。

    昭仁帝心中突然漫上几分怒气,独属于他的珍宝被毁掉了。

    “孟祀礼。”

    “奴才在。”

    “去查贵妃最近入口的一应物品,吃食茶酒、口脂补品,任何都不可放过。”

    “是,奴才这就去。”

    昭仁帝突然流露出的怒气,有些吓到了听澜。

    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完美符合她的预期,她该如何修正?

    她垂下头,担心眼中流转的忧虑会泄露她的心绪,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她必须保全自己。

    ……

    杜葑又被从太医院请到了仁明殿,奉命一一查验。

    秦络绯这几日入口的东西并不多,由于头疾作祟,她并没有什么胃口,吃得最多的,反倒是汤药。

    杜葑查验了小半个时辰,也一无所获,他甚至将仁明殿的小厨房都仔细筛选了一遍。

    “臣无能,望陛下恕罪。”

    昭仁帝端坐在那,脸色阴沉,在他意识到秦络绯作为他的所有物被伤害了之后,这个局便成为了一种对皇权的挑衅。

    而如果他手下的官员在调查中被绊住手脚,就相当于他输给了挑衅者。

    这让他愤怒。

    仁明殿内的气氛一点点沉了下去,杜葑和孟祀礼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不敢多言。

    直到听澜突然壮着胆子开口道:“回禀陛下,奴婢突然想起来,娘娘这几日一直在服用金陵上贡的一瓶药丸,据说对治疗头风有奇效。”

    “娘娘吃了几日,果然大有好转,只是那药昨日便吃完了。”

    杜葑闻言抬起头问道:“请问听澜姑娘,药瓶可还留着?”

    “在的,我这就去取。”

    ……

    很快,听澜拿着一个极其精致的小玉瓶折返了回来。

    杜葑接过玉瓶查验之后,果不其然,在其内发现了阿芙蓉的残留。

    “回禀陛下,贵妃娘娘应该就是因此才误食了阿芙蓉,在服药的过程中,已经对阿芙蓉产生了依赖,这才会在停药之后,发作得如此厉害。”

    昭仁帝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玉瓶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刚刚说,这个药是金陵上贡的?”

    “没错,是江南织造局统领杜嵩送来的。”

    江南织造局统领杜嵩。

    杜嵩之子杜闵笙因过量服食阿芙蓉而死,会如此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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