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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心之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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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莫若离身旁, 苏景年关切地注视着美人。

    “若离, 你这是怎地了?”

    莫若离摇摇头。

    握着苏景年冷冷的手,她将那布满老茧的手掌摩挲。

    明明只有二十不到的年岁, 这双手仿佛就已经历太多。

    掌心和手指间的指肚都被厚厚的老茧覆盖,坚实的触感, 和老茧旁的细腻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指节宽而大,尤以食指与中指为甚。而这两指间磨有尤其厚实坚硬的一层老茧,把手指挤压得已经有些变了形。这个位置, 正是射箭时拉动箭尾之处。

    想必是自幼勤之于射,才会将手指伤害成了这样吧。

    想到这里,莫若离的心头泛起阵阵酸涩。

    如果不是苏辰缪英年早逝, 战死沙场。苏景年也不会在那样幼小的年纪,就将整个北域扛在肩上了。

    而更让莫若离痛心的是, 修长的手掌上, 自虎口顺延至掌根的那条鲜活的纹路被厚茧直接拦腰截断了。

    莫若离记得她师祖曾说过, 那条纹路直指心脏, 名曰心线。

    心线的长短, 是手相中代表着寿命的长短之意。

    “心线一断,阳寿必尽。”师祖的话在她脑海中翻江起浪。

    忍不住再次深深的诘问自己,莫若离想不通,同为女子,为何苏景年总是要承担这么多、这么多, 本不该承受之事。

    无论是虚构的男子身份, 还是尊贵的北域王位, 还是身中剧毒、远征北伐,这些都远不该与她扯上任何关系。

    她本该是个活泼可爱的郡主,明媚天真。嫁得心上之人,衣食无忧,相夫教子。一生平稳,安逸终老。而不是成为北域的一国之主,成为神州各方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更不会为了寻找自己,搭上自己年轻的生命。

    只因她是北域王,只因她成了北域王。

    骨肉血亲,蛇欲吞象。竹马青马,鬼胎暗怀。宗国敌军,虎视眈眈。

    数不清的诡计阴谋,猜不完的叵测居心,时刻都潜伏在她的身边,伺机戕害,恨不能将她毁灭殆尽之而后快。

    亲不再亲,友何曾友,国不是国。

    她拥有了北域,拥有了俗世艳羡的一切,却失去了所有能成为依靠的东西,成为了整个世间的仇敌。

    天地辽阔,尘世熙攘。

    可从苏景年成了北域王的那一刻起,除了那一席高高在上却无比孤独的王座,苏景年再无归处,

    她唯一的去处,是一条通往生命的末路,直指黑暗的远方。

    这种感觉,莫若离懂得。

    那种是孤独。一种无边无际又不知从何说起,无声无息又不知难以名状的孤独。

    白日里,黑夜里,人潮喧嚣之时,自我独处之时,酩酊大醉之中,洞洞惺惺之中。

    那孤独生发在骨骼里,扰动在血液中。与你如影随形,直至消亡。

    而一个人,到底可以孤独成什么样子呢。

    恐怕就是毫不犹豫地饮下那杯金灯无义时的决然吧。

    舍生忘死般的孤注一掷,不为天下。只为你一人尔。

    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若离呢?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样的若离呢?

    为什么你要让那最后的末路、你唯一的往途,都荆棘密布呢?

    命有千千劫,心中千千问。

    每每想到那件尘封的往事,莫若离便心如针扎,悔恨莫及。

    苏景年经历的众多苦难之中,某些部分,正是莫若离亲手造成的。

    造化啊,你到底要弄人心至何等的地步。

    天地间,得妾意者,唯君矣。

    发可为断,不愿君殇。

    黄泉可赴,不愿君亡。

    坐在美人的身旁,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美人的低落。

    苏景年聪明地闭上嘴。

    有时候安安静静的存在着,便是一种陪伴了。再多的关怀、再多的话语,反而多余。

    二人静静地坐在床沿儿上,谁都没有话。

    等到稍稍平复了起伏的情绪,美人先开了口。

    嗓音仍然略带着些沙哑,美人对生死往事,皆闭口不谈。

    “阿难今年的生辰,都被远征耽搁了。明年生辰,若离一定提前筹备,为阿难好好庆祝。从今往后,阿难的每个生辰,若离都陪着阿难一起过。”

    苏景年愣了半晌。

    她从未料想过,莫若离酝酿了

    许久,开口竟是说生辰之事。

    虽然心中明白,生辰之事定然不是美人与墨殇先前所说之事。可美人平淡的几句话背后的深意,让苏景年十分的感动,

    她心里,确确实实地是装着我的。

    苏景年如此想着,脸上已经是挂满了笑。

    把莫若离揽入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轻轻地抚了抚美人的背,苏景年柔声道:“岁岁年年复今日,年年岁岁常伴君。若离的心意,对于阿难来说比任何庆祝都要珍贵得太多、太多了。只要若离在阿难身边,阿难就已经非常开心,非常幸福了。若离是不知道,阿难知道若离来寻阿难,阿难是多么的喜悦,多么的欢乐。普天之下,没有有什么事物可以比得了我的若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不许你顶嘴。”把脸埋到苏景年的颈间,莫若离闷声道:“油嘴滑舌。阿难总是满口的甜言蜜语,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若离说过生辰,就要过生辰。”

    得了美人的呵斥,苏景年的笑意不见减少,竟是更深了。

    “好好好。若离说什么,就是什么。”

    撒娇闹别扭的莫若离,可是不多见呢。这一副受气小媳妇的姿态,和她平素里冷漠清高的脾性反差极大,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模样。

    平日里极少能见到美人情感的真实流露,此刻苏景年反而觉得撒着娇、炸着毛的冷美人,更是别有一番情趣,可爱可怜的紧呢。

    她心里痒痒的,思衬着,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发差萌?

    正在苏景年胡思乱想之际。

    “阿难如果不是北域王,会想去做一些什么事?”

    想要知道苏景年内心深处的愿望,莫若离如是问说。

    “我?”

    苏景年又是一愣。

    “嗯。”

    略作思量,苏景年笑道:“在尚未认识若离前,如果阿难不是北域王,阿难会骑上一匹快马,去北方草原深处。每天逐日而起,日落而息。只关心天气和口粮,只唱念诗歌与故乡。偶尔酿些美酒,招待远朋。时常云游远方,翻山涉水。一人一马,心之所往即是足之所向。无拘无束

    ,天地为庐。”

    莫若离听着苏景年的话语,抬头看她。发现苏景年眼中闪烁的光芒,竟是前所未见的明亮。

    “那认识了若离之后呢?”

    苏景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轻声唱道: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

    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她那粉红的笑脸,

    好像红太阳。

    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

    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我愿抛弃了财产,

    跟她去放羊。

    每天看着她动人的眼睛,

    和那美丽金边的衣裳。

    我愿做一只小羊,

    跟她去放羊。

    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

    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

    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1」

    莫若离听得入神,一曲唱罢,仍是意犹未尽。

    “认识了若离,阿难怎么舍得去云游?阿难希望天天能陪着若离,一起骑马放羊,耕耘纺织。”

    “嗯。。。”

    慌忙把头地下,莫若离担心自己此时滚烫的双颊被苏景年看见了去。

    伸手环住苏景年的脖子,她重新投入了苏景年的怀抱。

    “若离呢?”

    揽过美人的柳腰,苏景年问说:“若离想做什么?”

    “尚未认识阿难前,若离一心只想为母妃讨回公道,为皇弟夺回皇位。认识阿难后,若离只想做阿难的妻,陪在阿难身边,哪儿也不去。”

    躲在苏景年怀里,只觉得她的身子颤了颤。等莫若离仰头一看,苏景年已经是咧着嘴,哭得泣不成声。

    “你骗人。。。骗人。。。若离是大骗子。。。若离只留下了一张破纸条,就把阿难一个人扔在天京。。。还打算嫁给太子。。。若离是大骗子。。。若离是坏人。。。哇呜呜呜呜。。。”

    时过境迁,苏景年终是将心中积藏已久的委屈,在爱人面前尽数倾倒出来。

    豆大的泪珠像骤雨初落,倾盆而下。苏景年哭得像个孩子般,伤心欲绝。

    莫若离一时间啼笑皆非,心中又是心疼她

    ,充满了对她的爱怜。又是无奈,心想怎么这么大的人了,竟能失态至如此?亏她还是个九州上下皆敬仰之的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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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月孤江未眠夜,取酒弄棹逐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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