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19
那天晚上的争执过后，封巡凛隔了好几天都没再在主宅露面。
对方大概是回来过一两次，但都是与他恰巧错开的时间。谢彻行在用餐时间跟父亲提过一两嘴，谢远山也见怪不怪了，并不在意。
“你大哥需要处理的事情多，向来都见不到几面。”
谢远山更关心e19项目的进展，“e19项目谈得还顺利吗？如有变故，诸事小心。”
对于上次突然要求的会谈提前，谢彻行也留了心眼，点头道：“我明白。”
谢远山知道这个小儿子的能力与魄力，便也不再过多赘述。兴许是封巡凛最近不在，他反倒多唠叨了几句，“我知道你，表面温和，其实性子比谁都硬。”
“你大哥可辅助你解决很多敏感的问题，这一点上你不必觉得不舒服。”
谢远山意有所指般：“家和万事兴。我也希望你们兄弟两可相互辅佐，携手同行。”
谢彻行笑容很淡：“父亲费心了。”
不过这种敏感问题，大概不包括让对方解决他的发情期困扰。
几天后，牧昭联系谢彻行去取他的检测报告。
这两天谢彻行的应激症状消停了不少，发情期也如急风骤雨般结束。他正打算再去复检一下。
到了医院，牧昭将检测结果给他，“确实是劣性应激，你现在的腺体状况很不稳定。”
谢彻行浏览着报告内容，又听牧昭问：“发情期延长了多久？”
“三天，”谢彻行交代道：“放心，我没有用抑制剂。”
牧昭松了口气：“那就好。在你的腺体接纳物成分里发现了一种alpha的信息素。但你没有被标记的历史。我猜想，极有可能是那个alpha的信息素具有掠夺者性质，会强行影响你的腺体。”
这个谢彻行也听说过。在信息素研究领域里，有一种顶级alpha被称作“掠夺者”，因为他们的信息素具有无比强势的侵略性。
无论是abo任何一种性别，都有很大概率会被这类alpha的信息素所影响。动辄陷入好斗、疯狂、发情、失控等。
一般来说，这类alpha几乎不会泄出任何气味，以防止造成周遭混乱。
谢彻行神色一顿，反应了半晌，才缓缓道：“所以…我其实是被对方的信息素勾引的？”
大概除了第一次在洗手间借信息素的下下策，后来无论是封巡凛失血过多，还是他忍不住偷了对方的原味衬衫，估计都是受到这种掠夺者信息素的诱惑。
谢彻行忽然觉得揽下所有锅，在alpha面前自毁形象，简直有些天真到愚蠢了。
牧昭没有否认他的说法，继续补充说：“是可以这么理解，但你能闻到这类alpha的味道也挺神奇的。对方是在易感期吗？”
这一点谢彻行也不清楚，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
“不管怎样，结果就是他直接使你这样一个禁欲过度的omega产生应激反应了。”
牧昭提了提眼镜，递过去一盒抑制剂，“我仿照那个alpha信息素里的微量元素研究的特定抑制剂，仅仅针对你。下次发情期打这个，能对你的腺体起到安抚作用。”
谢彻行接过，“谢了。”
想到几天后就是月初了，他又询问道：“近期我可能会出差，有没有更强效的a型喷雾？”
他的omega信息素似乎在封巡凛面前还是很难藏得滴水不漏。即使是有药物的掩盖，但对方的鼻子比狗还灵。
况且e19项目极有可能变故巨大，他不得不更为谨慎地藏好身份。
牧昭无奈道：“我给你的喷雾剂已经达到最大化掩盖气味、伪装alpha信息素的效用了，更强效一点估计就得令其他alpha感觉排斥与不适了。”
“没事，拜托先给我开几支备用。”
谢彻行心里有了些思量，“放心，我有分寸。”
很快，就是e19项目约定会谈的日期了。
吉柯开车将谢彻行送到约定地点。凌栎坐在副驾上，再次汇报道：“谢总，您吩咐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谢彻行看了眼车窗外奢华典雅的飞船餐厅，徐徐道：“你先跟我一起上去。”
合作方的负责人已经到了。
谢彻行与凌栎到达后，其中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率先起身：“谢总您好，我是e19星球的资源管理负责人。您称呼我为小于就好。”
另一个略胖略年长的男人接着自我介绍道：“谢总您好，我是e19星球的市场风险评估执行人，您可以称呼我为老海。”
谢彻行也简单介绍了下助理凌栎。之后，四人便落座下来，开门见山进行商谈。
老海看上去资历较深一些，先行提出条件：“谢总，我们此行的目的，其实是希望能让您更全面地了解到e19的发展。”
“对的，如果谢总不介意，我们的星舰就停在后面。耳闻不如眼见……”
小于也在一边应和着。
这个邀请不仅不算唐突，反而显得非常人性化。谢彻行也没打算提对方提前会谈日期的事情，以免打草惊蛇，便张弛有度道：“这个提议很好。我们可以再约个时间，我亲自去e19实地考察一下。”
老海却并不留当口，循循善诱：“实不相瞒，我跟小于都是带着诚意来的。如果谢总不介意，可以用完餐后跟我们一起启程。”
这应该是铁了心想把他骗上星舰了。
谢彻行没有反对，但还是假意推脱了几句，才堪堪应了下来。
老海见他好不容易松了口，又扫了眼一边的凌栎，故作为难道：“不过可能要委屈一下凌助理了，星舰上只准备了谢总一个人的航行服。”
凌栎顺势看向谢彻行，后者则是云淡风轻道：“没事。凌助理你先回去将我的行李简单收拾了，交给老海他们的人，有其他需要我会再联系你。”
“好的，谢总。”
凌栎心领神会，又道：“那就麻烦两位替我照顾好谢总了。”
用完餐后，谢彻行上了老海他们的星舰。
见他不动声色环顾着四周，小于神采奕奕地介绍起来：“谢总，您看这星舰怎么样？”
算是一架小型星舰，从升空的引擎声与动荡系统效果来看，大概性能很一般，但外观设计倒是非常气派。估计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拿出来接待谢彻行所用。
谢彻行弯唇笑道：“挺不错的。”
小于来劲儿了：“这架星舰当年可是受到帝国首席机甲设计师林教授的改良设计……”
“林教授不是只收机甲作品吗？”
谢彻行状似蹙眉思索着，又不解道：“况且如果星舰被改良过，应该性能方面会有排异矛盾吧。”
小于变了变脸色，语塞道：“啊？那不是……”
老海倒是及时救场，接了话茬：“谢总对这方便也有研究？”
“研究倒是远远算不上。”
谢彻行瞥了眼闭嘴的小于，好整以暇道：“我曾经在联校读书的时候，有幸师从林教授，辅修了几年的机甲设计。不过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机甲设计需要富有创造性的头脑与缜密的数据计算能力。十九岁的谢彻行在拿到商院金融学位的同时，也修了机甲设计的第二学位。
这倒是令老海和小于很惊讶。小于不敢再班门弄斧，苦哈哈地打着圆场：“没想到小谢总才是高手，我真是眼界窄了。”
e19距离主星并不算很远。星舰的运行速度很快，傍晚便抵达了目的地。
下了星舰，老海给谢彻行安置了住处。对他的招待确实是全方位的周到。不过这也更令他产生了一种被监视、控制的感觉。
尤其是当老海一脸老谋深算道：“e19近几年鱼龙混杂，外星的流窜人口多。为了谢总的安全，我们给您安排了几个保镖，全程保护您的安全。”
是两个满身肌肉、虎背熊腰的alpha。
这令谢彻行非常不悦，但面上还是假意感谢道：“真是有劳二位费心了。”
……如此煞费苦心地安插人手，限制他的行动。
他倒要看看，这e19项目里究竟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门道。
晚上，谢彻行借着舟车劳顿，推掉了老海准备的饭局，只是在酒店里随便吃了点东西。
老海倒也没有勉强，只是吩咐两个保镖务必保证好谢彻行的安全。
待人走后，谢彻行便佯装出去透气，提议要离开酒店，随处逛逛。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不太愿意的样子：“谢总，您还是好好休息吧，这一带晚上不是很太平。”
谢彻行语气不愉：“你们的任务难道不是保护我吗？”
保镖哑口无言，还是兢兢业业陪着谢彻行出了门。
结果跟着拐了好几个弯，小谢总竟然在附近城区最大的一家霓虹会所门口停了脚步。
e19因为所处位置敏感，受到主星的管辖力度极小，所以常有见不得光的灰色交易滋生发展。
这一片城区便是地下产业链势头最猛的一带。其中，霓虹会所人群来往频繁，更是腥臭腐烂得肆无忌惮。
这种夜晚，风尘仆仆赶到新鲜地方的小谢总，此刻竟在这种场所驻足。
两位保镖鄙夷一笑，有些心照不宣。
谢彻行倒是面不改色，请教般问他们：“这边的隐秘系统怎么样？应该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星际媒体蹲守吧？”
同样是男人，更何况是alpha。保镖显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回答道：“来这里的人目的都跟谢总的想法差不多，谢总无需多虑，在这里只管玩乐就好。”
前段时间，谢家两位继承者不和的新闻席卷全星际的头条。估计是这位小谢总被八卦丑闻搞怕了，这会儿开始草木皆兵起来。
其中一个保镖又多嘴插了一句：“不过这家会所乱得很，要不谢总换一家？”
谢彻行挑眉，笑道：“无妨，来都来了。”
门口几个笑容猥琐的男人搂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路过。头顶五光十色的招牌闪烁着糜烂如星霞般的光束。侧门的小巷里隐隐传来打架斗殴的谩骂、哀嚎。
这片街区仿佛一滩黢黑的、蒸腾着毒气的死水，孕育着无数阴暗肮脏的蛆虫。
两个保镖见谢彻行倒是一副见过大场面的样子，神色平静地进了会所，心底暗暗有些微妙。
这位中华新区来的小谢总…看上去气质如兰、温润如玉，没想到私底下也是玩得这么开的人。
会所一楼与声色犬马的酒吧差不多。昏暗的光线如一张糜秽的网，罩住舞池里扭动着的身躯，形形色色，令人眼花缭乱。
谢彻行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四周，仿佛正在聚精会神挑选着今晚心仪的猎物。
不过在这里，越是以为自己在挑选猎物的人，往往也是落入他人眼里的，那个最心仪的猎物。
他在角落处一个隐蔽的吧台边坐下。
“麻烦给我一杯酒，什么都可以。”
谢彻行半撑着脸，神色带着些迷离的兴致，屈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点着吧台桌面。
“什么都可以？”
调酒师转身，见来者是个面孔漂亮的alpha，语气不由得有些轻佻：“不收你的酒钱，星岛之约也可以吗？”
星岛之约是有名的失身酒，纵使是酒量再好，都难逃这一醉。这位调酒师是在兜着圈子嘲讽着他的不自量力。
谢彻行也不恼，反倒淡笑着应道：“牙这么尖，在这种地方一定挺吃香吧？”
调戏意味十足。
闻言，调酒师别有深意道：“我只接受能够取悦到我的猎手。”
以猎手与猎物代称，倒是有些意思。
谢彻行没再接话，只是唇角笑意更盛，无端显得十足挑衅，惹得这位调酒师忍不住反问：“你笑什么？”
“我听您的口音，尾音习惯性上扬，发音黏得很，您是个外乡人吧，”谢彻行若有所思，“而且您的耳垂处有个很浅的凹陷，泛黑，看上去不像耳洞自愈，倒像是缝合。”
面前的调酒师神色一愣，还未开口辩驳，又听谢彻行缓缓道：“我听说几年前佣兵团抓获了一批倒卖β23智脑人的流窜黑商，惯用的一种手段就是从耳后植入芯片控制。”
调酒师瞬间冷了脸：“这位alpha小哥，玩儿侦探游戏呢？”
……
见小谢总似乎上道了，撩上了吧台的调酒师，两个保镖便也识时务的保持了一点距离。在后面的一个卡座里监视着谢彻行。
不过来这里的都绝非闲人。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个身材火辣的少女也贴了过来，挨着保镖开始搔首弄姿起来。
没想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吧台上的小谢总连影儿都没了。那个小调酒师倒是心事重重地站在原地，机械般的来回拨弄着酒瓶。
另一边的谢彻行拐到了会所的侧门。
出去是一条隐秘的街巷，潮湿又阴森。他正蹙着眉往前，忽然感觉身后一阵沉重的压迫感劈头盖脸逼了过来。
……这是alpha的气场。
谢彻行一顿，肩上蓦地一烫。对方从背后狠狠钳制住他的肩膀，以一种格外用力的锁抱形式，将他锢进怀里。
还未等谢彻行开口，alpha的气息带着沙哑的低喘，湿润地抵着他的颈窝。
“来这种地方找死吗？谢彻行。”
对方明明说着冷淡又讥讽的话，姿态却仿佛是情人间最缱绻的耳鬓厮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