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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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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亭,你今日前来有什么事吗?”

    回到清灵殿前的空地上,袁迎舟开口问道。

    柳月亭面有愧色,道:“弟子有愧,看来是又惹得太师叔生气了。”

    袁迎舟释然一笑,道:“这个无妨,但是以后当要引以为鉴,那镇妖塔附近不可靠近。不过倒是,”言及此处,他眼望过来,道,“你今日来此可有何事吗?”

    随后跟着,柳月亭遂整理思绪,将自己先前在那镜州城中关于“天权”剑的见闻--城中有一位身份不明的蓝衣之人正自持有本门中的“天权”剑,并且还声称将要于五日之后在镜州城中举行比武夺剑的事情,相禀明了。

    当下袁迎舟默然聆听着,脸上神色无甚波澜,待得柳月亭讲完,他口中琢磨着道了一声:“那么,你这段时间是下山去了吗?”

    柳月亭闻言一惊,却是事先不曾料到,如此一来便会顺带把自己下山的事说漏嘴,当下心中顿起一阵慌乱,道:“嗯,这个……其实弟子最近正有些事情需要到镜州城去,本来是应该来向师父请准的,不过弟子又想师父最近一直都在这玄清峰上闭关清修,或许也不该为了这种事而相扰,所以就只是跟大师兄说过,还请师父见谅!”

    袁迎舟一摆手,道:“这也无妨,其实我最近也正想着,大概也该是让你出去历练一番、增长些见识的时候了。”当下说道中,他神色一转肃然,随即又续道,“不过此事且先留待日后再议,在此之前,你先仔细说说你当时看到的是怎样的一柄剑吧?”

    乍一听到师父说自己已然可以下山历练,柳月亭正自不由心头一振,随后见师父又肃然发问,遂愈发恭敬道:“是。那剑弟子见来比寻常之剑宽有寸许,剑镗之上有一个阴阳太极图纹。原本似乎是为镜州城刘家堡中的刘亦谋所有,如今是在一个蓝衣之人的手中,弟子就是从那人之处得知的消息。”

    “如你所见,那剑之上可有何异状吗?”当下袁迎舟于柳月亭的言说之余,略一沉吟罢了,又问道了一声。

    柳月亭心间一凛,随即似乎稍微明白过来师父之意。那“天权”和“天璇”二剑的区别便即是其中一柄为一层黑雾所萦绕,而另一柄之上却没有。不过二者临近剑镗之处均刻有铭字,这是他在摸到那柄“天璇”剑上的刻字之后才发觉过来的。他还能够想起先前在那山崖之上,见到那蓝衣之人手中的那柄“天权”剑之时,虽然只是惊鸿一瞥间,不过恍惚之中还是能够隐约记得,那“天权”剑之上似乎也是有着刻字的,只是当时的自己没有多作留意而已。

    想到这点,他于心中又思索了一番,至于那“天璇”剑在自己手中得而复失的事,犹豫之下终是按捺住了没有说出口,当下只是言道:“嗯,那剑之上弟子倒是没见有何异样,不过是在靠近剑镗的地方好像有些刻字吧。”

    “你能看到那剑身之上的刻字吗?”袁迎舟忽而又发问道,眼中一阵光芒闪动,与方才淡然自若的样子截然不同。

    “是的。”柳月亭应承道,“弟子应该确实是看到了。”

    袁迎舟稍一思量,蹙眉着道:“那持剑之人是何来历,你可知晓吗?”

    柳月亭面浮苦色,道:“这个弟子却是还未曾打探清楚。”

    袁迎舟默然得一刻,随后一点头,口中言道:“那好吧,此事我已知晓,待后面自有打算。另外,这玄清峰上也不宜多作停留,若无他事,你且就先回去吧。”

    闻言,柳月亭乍一抬头,仿佛有话语到了嘴边却难以道出,一时脸上有些神色不定着。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此刻见他一副犹疑深沉的样子,袁迎舟忽又凝目看来,口中道。柳月亭当下虽一时犹疑不语,但他脸上的忧惧之色却是难以掩饰,袁迎舟目视半晌,终是口中轻叹一声,言道,“刚才在那镇妖塔前,你可是有何感受吗?”

    柳月亭的脸上划过一丝讶异神色,想起方才那道从镇妖塔内传出的奇异啸声,此刻还仍有些心有余悸,当下一番犹疑之余,终是开口而道:“嗯,弟子刚才似乎听到那镇妖塔中有一种十分怪异的声音……”

    袁迎舟眉头一挑,随即眉云深锁。

    柳月亭有些于心不安,他想到那异啸声生起于自己几乎就要触碰到那“镇妖镜”之际,遂又惴惴而道:“不知那可是因为弟子的缘故吗?”

    “不,那不是因为你的原因。”凝眉而思中的袁迎舟忽而目视过来,言道了一声,随后又一作颔首自叹,慨然道,“关于我门中这镇妖塔的来历,你可是知晓?”

    柳月亭道:“是,这个弟子有所耳闻,据说镇妖塔曾是镇压了无数妖魔之所。”

    袁迎舟点头道:“对,没错,这便即也正是镇妖塔名字的来由。”说道中,他抬头看向那后方镇妖塔的方向,口中续道,“这镇妖塔本是我们天墨门创派先辈所留,塔中有一套玄妙绝伦的阵法,名字叫做‘神剑伏魔阵’,乃是专为降妖伏魔而生,经由道家真法加持,对于世间的妖魔邪物之流有着绝大的威慑力,凡是被关入了镇妖塔内的妖物,往往尽皆难逃被此阵法诛灭的结局。”

    “不过,”说到这里,袁迎舟话锋一转,“天下之大,这世间终究还是存在着一些妖魔邪物,本身有着极强的妖邪之力,就算是这‘神剑伏魔阵’也是难以奈何。”

    “如此说来,你可是能明白了吗?”末了,袁迎舟向柳月亭看来,眼中若含决然之色,道。

    乍闻这番言语,惊骇交集之余,柳月亭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讷讷而道:“嗯,也就是说,那镇妖塔中至今仍然还有存活着的妖物……”

    原来那镇妖塔中不仅仅只是有着残存的妖气,竟然还有活物!

    当下一番思前想后之余,柳月亭又开口道:“不过,倘若那些妖物就连镇妖塔中的‘神剑伏魔阵’都对付不了,那这可要怎么办呢?”

    “这不是你们目前需要担忧的事情。”袁迎舟淡然一笑,言道,“这镇妖塔原本即是专门镇压各种妖魔邪物的神迹,眼下其自身虽然无法尽诛其间的妖物,不过因为塔上结界的存在,那其中之物也是难现世间……”

    “好了,不说这个了,”仿佛也是不想给面前的这个刚刚才初入炼气门径的弟子过多的忧虑,当下几度口出骇人听闻之言的袁迎舟忽而摆了摆手,笑道,接着一转话头,续道,“还是说说眼下的事吧,你还有什么事吗?”

    此刻柳月亭也强自脸上一笑,正自心想,其实原本门中就早有传言,镇妖塔内至今仍有封存的妖气,而至于那妖气的源头是死是活,或许也正如师父所说,那也并不是自己需要担忧的事情吧。当下便即也不再去忧虑此事,心下一番思量,回想起先前在那杏淮人家客栈中时,那蓝衣之人曾指认那位酒客前辈是本门中前辈师叔之事,遂又开口言道:“嗯,师父,弟子确实还有所疑问,就是上次师父口中曾经提到过的那位被逐出师门的祝师叔,可不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袁迎舟脸色微变,道:“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柳月亭应道:“师父先前曾说弟子上次之所以惹怒太师叔,好像就是跟那位祝师叔的过往有关,弟子最近时常想着此事,所以就想再多问一下。”

    袁迎舟面上略有萧索之色,顿了顿,言道:“好吧,本来此事我是打算后面有机会再一并告诉你们的。”

    “不过你也不必如此介怀于心,”他继续说道,“你们那位师叔的情况与你并不相同,当时他自研剑法,引起门中两派斗争以及参合峰门下弟子之死,最后还导致了宗门分裂,可说是我们天墨一门建派近千年来少有的创下如此祸端之人,是你们清殊太师叔眼中的宗门第一罪人。”

    柳月亭道:“所以,那位师叔就是因此而被逐出师门的吗?”

    袁迎舟脸上掠过一丝异色,道:“其实也不然,当时包括你们那清殊太师叔在内,门中长辈之中原本并没有将他逐出师门的打算,是他自废武功,又自退的师门。”

    身知犯错而还能生出勇气自行惩处,没想到那位师叔竟是如此有担当之人。柳月亭当下心中叹道,向袁迎舟看去,见他提到那位祝师叔之时,神色之间仿佛也是颇有几分哀婉之意,不禁心头一动,道:“那不知师父对于那位师叔是何看法呢?”

    袁迎舟眼中光芒一闪,看向柳月亭,道:“你今日怎的突然对此事如此在意呢?”

    柳月亭勉强笑笑,道:“其实就如弟子方才所说,只是想多了解一些门中旧事而已。”

    “好吧。”当下袁迎舟静默片刻,忽而口中一声叹息,随后他昂首望天,一捋心中思绪,怅然而道,“当年,因为你们的那位祝师叔在门中挑起纷争的缘故,你们清殊太师叔门下弟子由此而死,你们太师叔痛失爱徒之余,自然是深恶痛绝,坚持要施以重处。不过当时的宗门之中,包括你们清胤太师父和其他不少同门都曾为他发声,请求你们太师叔能够从宽处理。

    原本对于我来说,首先这倒也并不是不敬于那位亡去的参合峰弟子,只是一来,那位弟子并非是你们的那位祝师叔亲手所杀,争斗之中刀剑无眼;二来我门中练剑和炼气的派系之别从来有之,在更早之前其实也曾经发生过一些争执,由此而负伤的弟子也有不少。

    但之所以就在那一次的纷争中酿成宗门分裂,这也与你们的那位祝师叔当众自废武功、愤而离开师门有所关联。

    所以,如今倘若要说我自己的感受,我只能说一者对于那位参合峰弟子之死我们不能忘却,二者祝师弟离开师门实是可惜。此外,也若非如此,当年的那一场正魔之战中,我们天墨宗门或许也就不会阵亡去那么多的同门弟子了……”

    袁迎舟口中言说着,脸上的神情不觉之间变得有些萧索起来。

    柳月亭听出师父言中之意,看来却对那位祝师叔仍念有旧日同门之情,当下心中一阵激动,差点就要将在镜州城中遇到的那位酒客前辈之事相告,但又一想此事也还未确认清楚,终还是隐忍住了。

    “……怎么样,你现在练得如何?”

    柳月亭的一阵失神之中,忽而听闻到师父袁迎舟仿佛正自发话问道,当下豁然收束心思,讶然道了一声:“什么?”

    袁迎舟道:“我问你最近的修炼状况如何了?”

    柳月亭想了想,道:“是,不过弟子最近倒是没怎么修炼了,下山之后也时常劳于奔波。”

    “嗯……”袁迎舟此刻口中轻吟着,随即忽又言道,“对了,还有就是关于先前你那剑术……”

    “是,弟子也没有再练了。”当下袁迎舟正自口中夷犹,但柳月亭这边已然赶忙应承道,“不过弟子在山下之时,于危急之下曾经使用过一两次,还请师父见谅!”

    “好,那就好。”袁迎舟脸有慰藉之色,口中叹道,“其实我倒也并不是跟你们清殊太师叔一样,苛责你们自研功法。我天墨一门渊源长远,中途经历曲折,许多功法都已散失,欲要昌行正道于天下,正当是需要我辈刻苦精研道法,而我只不过是不希望你重走上祝师弟的老路而已。”

    闻言,柳月亭心间顿生触动,垂首揖道:“是,弟子必当谨记于心!”

    眼下袁迎舟点了点头以示期许,随后忽而又目露忧思,沉吟道:“不过听你道来,你这次下山倒是还遇到了些危险的状况……这事原本该在你下山之前就告诫于你,想你自小在我门中长大,对于外界世间之事了解不多,缺乏涉世经验,在外面江湖之中行走之时当要时刻留心戒备,于人于事都要多作留意,不可妄生事端,也不可轻信于人,尤其是对于那些心怀不轨之辈,就像你所遇到的这‘天权’剑之事一样。”

    柳月亭目中闪烁两下,又恭声应承了。

    虽然时下师父似乎是在说着那个意图不明的蓝衣之人的事,不过此刻闻听这番言语教诲,他的脑海之中却是蓦然浮现过了另一道身影,那样一道有着一抹别样紫色衣衫的女子身影……

    “好了,你眼下若是没事了的话,就且先回去吧。”当下随即着,袁迎舟脸上笑了一笑,点点头,言道。

    柳月亭再揖道别,随后转身往前山而去。走到林子中时他不禁几次回首看去,只但见师父袁迎舟仍旧独自伫立于殿前,一时久久未有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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