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心渊
四周看台之间，更多的生灵则是面露不可置信之色，心神震骇！
下一刻，四面八方数不清的议论之声喧嚣沸腾，滔天而起！
“姜宿！”
“方才这般强横的季楹，居然顷刻之间，就此殒命！”
“如今观来，此子甚至比许多通神造化境都要可怕！”
“以我看来，姜宿可为临水界境，第一命火通玄！”
“季楹乃是不世出的疆域天骄，竟然被其生生诛杀在此！”
“未曾想到，太夜道宫竟然诞生出如此天骄！”
“实在是可怕！”
……
“姜宿！”
方才那拍碎木案的道宫长老，却是极为敏锐地，察觉到姜宿这里情况不妙。
暂且掩去目中的震惊欣喜之色，飞身落了下来，堪堪扶住了面色惨白的姜宿！
“你没事么！”
身着灰袍的道宫长老目露关切。
方才姜宿强行透支神魂，其中源力已被“烛影”之术抽干耗尽。
此时其意识濒临模糊，处于一个极为危险的状态。
“姜宿，将此丹服下！”
灰袍长老咬了咬牙，自袖中取出一颗光华流转的丹药，径直递给了姜宿。
在其身后，那些陆陆续续飞落下来，围拢在姜宿身侧的道宫生灵见此情景，皆是面色大变！
其中有人已经认出了这丹药，惊骇开口道：“定神丹！”
四周看台建筑之上，更有着许多生灵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一幕，就连目光都有些呆滞！
“定……定神丹……”
“若我不曾看错，那是定神丹么……”
“定神丹！？”
“定神丹！”
“用定神丹来疗养神魂，何其奢侈！”
“这位长老，当真是下了血本！”
“如此珍贵的宝物，居然当成疗伤之用，实在是令人不敢置信！”
“定神丹，临水界境第一丹！乃是用来突破神照临真境的珍贵至宝！”
“此丹有价无市，无论你拥有多少灵岫，平日里也根本无法买到！”
“这灰袍长老，莫不是姜宿的长辈！？”
“命火通玄境，服食定神丹来疗伤，实在是不可思议……”
根本不曾理会四下的喧嚣沸腾，灰袍长老面上，虽然有着些许肉疼之色，却还是大笑道：“不枉我向山主申请许多灵物资源，姜宿，你果然给为我太明山，为我太夜道宫，好生涨了一番气势！”
此灰袍长老，正是邵牧的师尊。
太明山的越长老！
此时姜宿已是极为虚弱，神魂恍惚间，没力气开口说话。
使着幽冥妖火大略看了眼，便直接将定神丹服食下去。
此丹入口即化，丝丝缕缕的冰凉灵液流淌而出，穿经浸脉。
顷刻间便弥漫至姜宿的三十六窍穴、血液筋骨、四肢百骸。
更多的灵液则是在神阙、神宫、心宫三大窍穴散发开来，使其神智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甚至就连此前因为施展“烛影”之术，而虚弱无比的神魂。
在这些灵液的滋养下，都以极快的速度恢复。
使得姜宿面色，再也不似此前那般苍白。
神阙玄气的循环速度暴增，夸张无比。
不过短短三息工夫，方才已经接近枯竭的神阙穴，竟是已经完全恢复至了盈满！
此前被季楹所打出的伤口，轰断的筋骨。
皆是以恐怖无比的速度完美愈合，半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缓和数息之后，姜宿这里除却神魂还有些虚弱，已是与平日里一般无二。
定神丹所化的灵液，仅仅只消耗了三成。
剩余七成尽数淌入其神魂深处，一边疗愈其神魂，一边在此处沉寂下来。
这些剩余的定神丹药力，若是搭配此前所获百余道“白骨骷髅”。
姜宿这里的恢复能力，已经到了寻常生灵，完全不敢想象的地步。
毕竟就算是三大道统的神照临真境，也没有哪个生灵，有着在命火通玄境之时，便服食定神丹的先例。
“越长老，这丹药……”
姜宿面色有些苍白，望向灰袍长老。
灰袍长老掩去目中的肉疼之色，面上扯出笑容，道：“方才你的境况有些危险，除却定神丹之外，已经没有其余更好的方法。”
姜宿略一沉默，道：“待论道的排名奖励发放，我会将这颗定神丹双手奉还。”
闻听此言，越长老怔了一怔，口中道：“无需如此……”
话虽是这般，可其声音，却是越来越小，直至微不可察。
定神丹，毕竟太过珍贵。
即便以越长老的豪富身家，也仅仅只有这一颗。
生怕其不小心丢失，故而时时刻刻，都将其带在身边。
方才见姜宿这里神魂意识模糊，越长老一时心急，这才让姜宿服食了这颗丹药。
“姜宿师弟！”
邵牧走上前来，神情颇为复杂，“季楹此女，我曾遇到过，在其手下，我连十息都走不过。”
话虽如此，不过其目光之中，更多的还是欣喜，“看来在论道之前，我等都小看了你。”
“姜宿师弟，好些了么？”
“姜宿师兄！”
“姜宿师兄，你没事罢！”
赵菡萏与顾宁等太明山生灵，以及许多六山七海的太夜天骄，皆是陆续落了下来，面露惊喜与关切之色，与诸人围拢间的姜宿说话。
唯有身着素裙的许映灵，静静地站在一侧，沉默不语。
虽然同是太夜道宫生灵，可她却是茕然而立，素裙翻扬之间，彷佛一个局外人。
前些时日里，朝露长老获罪于执法殿，已被执法长老明令处决。
身为朝露山弟子，朝露长老的徒弟。
许映灵无论走到何处，都会遭到许多异样的眼光。
道宫六山七海，更有着许多小道消息。
言朝露长老背负数道罪名，其确凿证据，都是许映灵这里提供。
更有言，许映灵幼时，曾被朝露长老长期狎玩，故而才会心怀愤恨，伺机报复。
这些消息于六山七海轰传而出，不可避免地影响到许映灵这里。
更是使其在同辈之中的处境，雪上加霜。
道宫弟子遇到许映灵，都将其视作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甚至在这昭明论道里，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进入前十之列。
可诸多太夜道宫弟子，却并不似她所想那般，态度有所改善。
反而对她这里，更为疏远。
素裙少女目光平静，站在心底的阴影处，望着姜宿那里的众星捧月，熙攘喧嚣。
纤白素手之间，隐约有着一柄半透明的轻薄剑刃颤动流转。
“或许，若是我拿到昭明论道的第一。”
“道宫的师兄弟们，就会对我另眼相看了罢。”
“便似从前那般。”
“他们不知晓我是朝露长老的弟子之时。”
上届太夜道宫的六山七海大比，是许映灵从小到大，所度过最为开心的时光。
山界大比之后，许映灵被敕封为命火通玄境的太夜天骄，凌驾于数万同阶弟子之上。
其生的又是清丽美貌，安静素雅。
一时之间，有许多知冷知热的倾慕者跟在身后，时刻围拢在侧。
更是让许映灵这里，体会到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的被人尊重之感。
可这一切，都在姜宿参与道统测验之时，被打破了。
朝露长老为了自己的私心，不惜暴露许映灵的朝露山弟子身份。
这让她平日里小心翼翼的伪装，被尽数揭下。
亦是使她心底深处的自卑伤口，血淋淋地撕了开来。
钻心剧痛，锥心刺骨。
虽然前时挣脱朝露长老的束缚，使得许映灵心绪通明，修为又有进境。
可这些时日里，被极度孤立的遭遇。
却使此时的素裙少女，又不知不觉地。
跌落进另外一个，更为可怕的情绪黑渊。
那是随时随地都在变化。
且幽深不可测的，人心深渊。
“姜宿……”
“我比他差上很多么……”
“为什么那个被师兄弟们围拢关切的人，不能是我……”
那些蕴藏着自卑、不甘、羡慕以及嫉妒的复杂情绪。
逐渐使得素裙少女原本强自克制，还算平静的心绪，有了恐怖的扭曲。
最终沉沦于可怖的黑暗。
她冷冷地望着越长老，邵牧，赵菡萏，诸多六山七海的天骄弟子，以及姜宿。
低垂着眼睑，转身走入看台建筑的巨大阴影之中。
那些道宫弟子面上的温和笑容，是她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可是此时此刻。
这些笑脸落在她眼中，却都化作扭曲可怕的鬼脸。
这些鬼脸恶毒尖叫，仿佛在不住地嘲讽她。
带着不屑与轻视，狠狠地奚落她。
便如这些时日以来，被诸多师兄弟孤立的遭遇一般。
原本，许映灵这里。
不曾对任何一個生灵，起过不利的心思。
甚至称得上，很是善良。
“杀了姜宿……”
“拿到昭明论道的第一……”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
便使得许映灵眸光震动，甚至就连纤白的手指，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她低垂着目光，望着自己苍白的手指。
心神深处，竟是生出了从未有过的震颤悸动。
“原来，彻底放纵心底的阴暗……”
“是这般令人失神的禁忌感觉……”
极度扭曲的心绪，被逐渐掩藏了去。
“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呢……”
或许是从幼时记事时，从师尊望向自己的目光之中，第一次露出淫邪之意开始。
素裙少女静立在看台建筑的黑暗之中，纤白手指微屈，轻抚着半透明的剑刃。
仰起清丽好看的小脸，露出干净清澈的笑意。
一如往常那般，素静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