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照夜
服下一粒养气丹，姜宿只觉其入口即化，顷刻间便化作了纯净至极的天地灵气。
这些天地灵气极为浓郁，转瞬便弥漫至神阙、神宫、心宫，以及四肢百骸、三十六窍穴。
清凉之感传遍全身，神阙灵气雀跃翻涌。
以极快的速度，汲取着丹药之中的灵气与药力！
随着丹药被逐渐炼化，姜宿身周灵机充盈。
其所散发的人族灵气，亦是变得愈加纯正。
“通玄山路……”
待将灵力蕴养至盈满，姜宿睁开眼睛，神情微哂。
不过是泠水之庭，收割山境生灵气运的又一手段而已。
纵使有些排名靠前的生灵，可以获得诸多奖赏。
可其中的绝大多数生灵，最后都是被泠水妖府，悄无声息地将神魂之上沾染的山界气运，掠夺的一干二净。
自己来此的唯一目的，便是寻找奠基法门，以求破入命火通玄。
如今既已破境，自然无需久留。
自石座之上起身，看了一眼闭目修持的李怀羽。
姜宿伸出袍袖，将李怀羽为自己挑选的数块神通玉简放下，转身朝着道台边缘之处，高及数十丈的妖府山门行去。
“山神牒文。”
巨大的山门之下，又有披甲妖兵上前拦住姜宿，神情肃然。
姜宿取出山神牒文，递了上去。
那妖兵仔细看了看，并未多言，将其还给姜宿，让开了道路。
穿过水波荡漾的妖府山门，眼前光影不断变幻，最终完全清晰。
陡峭无比的崖石山路，已经出现在了数十丈之外。
崖石山路之间，有零星数个山界生灵，与姜宿一般，穿过妖府山门，离开了泠水之庭。
“祈明山麓以南两百里，是照夜妖城。”
“照夜妖城南侧一百里，则是寒池山。”
无论是照夜妖城，还是寒池山，皆处于祈明山界的疆域之中。
姜宿走下祈明山麓，回忆着来时的道路，稍稍辨认方向，朝着照夜妖城行去。
泠水之庭大开山门，使得本就冷清幽静的山间，变得愈加人烟稀少。
不知何时起，阴暗的天穹之上，有着暗沉黑云聚拢。
细细的雨丝洒落山谷，使得山间的花草树木都青翠了些。
行过约么半个时辰，姜宿终是穿出山野，落在前往照夜妖城的官道之上。
临近照夜妖城，此间官道之上来往的生灵，逐渐多了起来。
耳畔亦是时不时地，传来些许熙攘喧嚣之声。
杏花荡漾，薄雨微凉。
姜宿在官道边缘独自行走，嗅着漫入口鼻间的草木清香，原本纤尘不染的黑布缎鞋也浸湿些许，沾染了许多花草间的清凉雨露。
“道友留步！”
蓦地，有贼兮兮的声音传入耳中。
姜宿停下脚步，侧头望了过去。
是一只身着绸缎黄袍的小妖。
黄衣妖怪手里抓着一卷锦帛，上下打量姜宿一番，面上的笑容愈加灿烂：“道友，我观你修境孱弱，衣着普通，想来应是贫穷散修，不知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捞上一笔？”
姜宿神情玩味，道：“如何捞上一笔，且说来听听。”
“前几日里，我家殿下在照夜妖城之中，建立了一座照香宫。”
黄袍小妖笑道，“你生的如此骨相模样，若是好生打扮一番，说不得能够混个头牌当当。”
姜宿面无表情，道：“你的言下之意，是要我以色示人么？”
正说话间，一辆华贵无比的巨大兽车发出轰鸣声，缓缓停了下来。
数丈高处的车架软座之上，传来了有些不耐的少女清音：“黄粱，方才你如此慌忙跳下车去，究竟在搞些什么？”
黄粱抬起头来，面色兴奋，提高了声音道：“暮殿下，我找到了一个可以完全胜任头牌的人族！”
此时照夜妖城的官道之上，已是熙熙攘攘。
有身上缠绕着锁链的苦力妖怪拉着兽车，有衣着华贵之人策马肆意而行，更有许多杂役妖怪背负着沉重的包裹，于鞭子和血痕之间艰难前行。
人形生灵，并不一定是人。
苦役妖怪的地位，甚至都不如寻常凡人。
这座华贵的兽车虽然高及数丈，停在此处，便如同一座小山。
“你这蠢货！”
那少女斥骂道，“滚去兽车的车厢里面看看！那里已经有了足足数十个生灵，都是俊美健壮的人妖灵怪，难道还不够使么？！”
雨势渐急，寒风刮过。
庞大兽车的车帘被隐约吹开，姜宿亦是望见了兽车中的情景。
其中有着十余個生的很是俊美的青年与少年，以及十余个形容各异的美貌女子、妙龄少女。
虽然乍一望上去，这些生灵都是人形。
不过若是细细观察，还是能够找到其没有化形完全之处。
这些生灵的面庞之上，几乎皆是带着笑意，互相之间谈笑交谈，全无半点被强迫之意。
青丘妖国有着律令，其视青丘境内的万物生灵，皆为青丘子民。
无论是何种生灵，至少表面上，都在和睦相处。
泠水之庭地处山麓，较为封闭。
照夜妖城却与之不同，位处山境下方的广袤疆域之中。
妖城深处，更有祈明山神的灵兵驻守。
故而在照夜妖城之中，几乎无人敢于明目张胆地违反青丘律令。
官道之上更是时不时地，有着照夜妖城的巡察统领路过。
吃了一番挂落，黄粱再次看了姜宿一眼，神情委屈，道：“暮殿下，可是此人确实生的……”
“闭上你的狗嘴！赶紧滚上来！”
那少女声音虽冷澈好听，可她的语气，却终于变得有些不耐。
此言落罢，她在兽车车架数丈高处的软座之上侧过身，撩起身前缎帘，朝此处低头望来。
细雨渐歇，暗沉的乌云之间，露出了些许缝隙。
一缕灿金微光映落在姜宿的眉眼之间，临照如流。
雨水浸湿姜宿的头发，丝缕漆黑发丝垂贴在苍白的脸颊之侧，将其映衬的愈加白皙清美，静立雨中，如画一般。
那少女俯视着他，一时之间，竟是有了些许怔神。
一旁的黄袍小妖抬起头来，开口道：“暮殿下，我们现在还走不走？”
那被唤作暮殿下的碧裙少女，先是冷冷地看了黄粱一眼，使其噤若寒蝉地闭上了嘴。
随后则是纵身一跃，翻下数丈高的兽车。
碧色裙裳似蝴蝶翻舞，落在姜宿身前。
她轻抚纱袖，侧头看向姜宿，道：“你唤作什么名字？”
姜宿沉默片刻，道：“姜宿。”
闻听此言，碧裙少女沉默不语，心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似是有些出神。
数息之后，她回过神来，伸出纤美白皙的削葱玉指，拢了拢垂至耳畔的一缕青丝。
“姜宿，记住我的名字。”
碧裙少女神情晦暗，轻声开口。
“我叫做。”
“有苏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