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枕头
虞北宸行礼之人,正是曾经教他诗书的翰林院大学士,孔礼仁。
自从虞北宸为薛魁求情,大骂父皇,孔礼仁就引咎辞官了。
他觉得,自己没把六皇子教好,没脸再在朝为官,也没脸教书育人。
并且,散尽了家产,六十岁高龄,来到了京郊,靠种田为生,以此赎罪。
孔礼仁觉得,他把六皇子教成那样混账,是他莫大的罪过,也是他一生的耻辱。
此时此刻,虞北宸见到孔礼仁一脸沧桑,老态龙钟的模样,双眸氤氲着泪水,
“听说先生辞了官,没想到,先生竟然在这里种地,先生饱读诗书,何必如此自苦?”
在孔礼仁看来,薛魁是盖棺定论的卖国贼。
他一身读书人的傲骨,自然是没给虞北宸好脸色,更是没好气道,
“老朽把殿下教成了一个不忠不孝之人,竟然为卖国贼辱骂自己的父皇,还有何颜面留在京城?”
虞北宸眼神一凛,压抑住心中瞬间喷薄而出的愤怒,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麦田!
他屈指吹了一记口哨,疾风马朝他飞驰而来。
虞北宸飞身上马,策马疾驰,来到苏木的身边,一哈腰,揽住他的腰,将其拽到马上,护在身前,高吼一声,
“驾!”
他必须要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否则,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会锤爆孔先生的脑袋瓜!
哪怕,这个老先生,从自己三岁开始教自己诗书,那也不可原谅!
我的师父,是冤枉的!他不是卖国贼!谁也不许诋毁他!
刚才,苏木远远就瞧见虞北宸策马而来,脸色青黑,眼眶发红,深眸冒火,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定然是十分不爽,离精神病发作,只在一念之间了。
因此,即便刚刚虞北宸拽他那一下,抓疼了他,牵扯得他胃痛了,他也识相地不敢吱一声……
只是在心中犯合计:
一个田间地头的浇大粪老头,竟能给虞北宸气成这样,他还能全身而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两个人终于回到了国安寺。
虞北宸对萧南风解释是,苏木让拍花子捉走了,萧南风只是微笑着说了一句:
“救回来了就好。”
苏木在旁边仔细地观察着母子二人的神情,心里也有了结论:
这母子二人,一个明知对方在撒谎,一个明知对方知道自己在撒谎,却依旧在演。
天呐,后宫的和睦母子俩,都活得这样装装的,他们不累吗……
萧南风一向对虞北宸的谎言,看破不说破,她总是想着:
儿子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他不说,我就不问。
苏木跑路之前晒的柏子籽,早已经干得透透的了。
苏木把柏子籽,决明子,安神草,混在一起,做了一个安神枕,拿给了虞北宸,
“殿下,你试试这个枕头的软硬。”
虞北宸放下手中的书,伸手按了按,笑道,
“正好。”
“嗯!”
苏木点头道,
“那我就封口了,很快就能做好。殿下,我闲着没事,做完枕头,想去寺里溜达溜达,风景怪好的。”
“去吧。”
虞北宸的眼神,又回落到了书本,淡淡道,
“带上侍卫,别再被拍花子,捉了去。”
“哦……”
苏木心中怨怼道:
这小老六,说得一本正经的,怎么连自己都骗啊?
不就是找人监视我吗?说得像那么回事儿似的。
他不会以后说话一直都要这样跟我阴阳怪气了吧……
夜幕降临,禅房内光线昏暗下来,虞北宸才放下手中的书本,来到院子了,活动了一下手脚,问旁边的侍卫,
“苏木在哪里?”
侍卫回道,
“回殿下,苏木去了寺里的藏书阁。”
藏书阁?他才认识几个字啊,去藏书阁干什么?再说,藏书阁那地方,外人能进吗?
虞北宸沉声问道,
“他怎么进去的?”
侍卫如实相告,
“下午的时候,苏木遇见一个小和尚,拎着很重的东西,就上去帮忙,一路送到藏书阁,然后,就没出来了。”
帮小和尚提东西?他倒挺热心的……
虞北宸不禁想起之前,他出宫买了几样药材都提不动,还要自己帮着提,这会儿,倒是古道热肠起来了。
虞北宸虽然一脸不痛快,但是,终究也没再说什么。
晚膳时间,寺院里的斋饭端上桌,虞北宸眼中的不快更明显了:
长脾气了,都不给我做饭了吗?不做饭也就罢了,还不过来陪我吃饭。
虞北宸再次问侍卫,
“苏木还在藏书阁吗?”
“回殿下,是的。”
岂有此理……
虞北宸黑着脸,独自吃完了一顿饭。
随着夜色已深,隔一会,就要问侍卫一遍,苏木在哪里,确认,他真的没有逃跑。
侍卫见他脸色不悦,试探道,
“殿下,要不要去把人叫回来?”
“不必!”
虞北宸默默咬了咬后槽牙:
我倒要看看,他要何时回来!
戌时,苏木终于顶着月色,从藏书阁回到自己的禅房。
有一种过去下晚自习,回寝室的疲惫感,一头栽歪到床上,就要入睡。
“咣!”
忽而,一声踹门响,苏木惊惧地从床上跳起来,看向门口:
月华之下,来人身形颀长。
是小老六啊,他又发癫了?
苏木慌忙下床,点了烛火。
下一瞬,虞北宸手中的枕头就扔过来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道,
“你做的破枕头,硬死了,是要诚心硌死本宫吗?”
苏木心中不悦:
怪我喽?白日里问过了,不是你说的正好吗?
不过,想想虞北宸脑子有病,实在不愿意跟精神病患者掰扯,于是,和颜悦色道,
“那我明日再给殿下改一改,加一些柔软的安神草进去。”
虞北宸目光严峻,语气丝毫不容拒绝,
“现在改!本宫赶着用!”
“哦……”苏木不情不愿地应答着。
本来,他就不擅长做针线,缝制这个枕头都是勉强,现在,又困又累,烛火的光线又不好,这一拆一缝的,怕是要耽搁许久……
无奈,苏木实在不想惹乎这个狂躁症加抑郁症患者,只能又点燃了一根蜡烛,尽量把屋子照得明亮些,又拿出针线包,用剪子拆线头,针一点点地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