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雨
她快步走过去,围着石磨好一阵端详,这是一架农家常见的石磨,木柄把手缺了一个口子,凹槽里头还有一些麦糠的碎屑。
“石磨怎么会在村尾?” 她自顾自地嘟囔一句,一般村子里的石磨都在村子中心,方便住在村子里各个位置的村民用。
她捻了捻麦糠,脑子里千回百转,想到陈三郎送给他们的家的半袋子黄豆,黄豆和黍米煮粥,已经用了大半了。
黄豆,豆浆,豆腐
她看着石磨的眼睛越来越亮。
她在这里的集市上可没见过豆腐,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这个东西。
“姐,你看什么呢?” 李木弯着腰凑过头去瞧她一眼,疑惑道:“这不就是个石磨吗?”
李桃回过神,摇了摇头,虽说她知道豆腐怎么做,但是她不可能在山下磨豆子做豆腐,买个石磨带回山上也不现实,更别说从山上背下来了卖了,豆腐娇贵,指不定碎了多少。
“没事 。”
带着弟妹走之前,她回头又看了看那架石磨,心里满是遗憾,能下山居住就好了,最重要的是官府能给他们分田分地,或是能承认他们难民身份免除赋税也好啊。
出村的路上,她心里盘算这次赶集赚了多少钱,卖鱼赚了九十五文,野果子还剩一点没卖出去,卖了有二十一文,摊位费交了两文,今天赚了有一百一十四文了,她手上整整有一百一十四文了!
想到这,她紧皱的眉头倏然舒展,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出了桃花村,大集上的摊贩都陆陆续续收摊的差不多了,她想了想,笑眯眯地问弟妹:“大木,小枣,你们想不想吃包子,吃肉包子。”
听到肉包子,两人眼睛都睁大了,齐声应道:“想!”
一瞬后,李木又反悔了,他低声讷讷说道:“姐,肉包太贵了,我们吃菜包吧,我跟小枣分一个就好,你太辛苦了,你吃一个肉包吧。”
李桃看他一眼,有些惊讶,又微微有些感动,说:“好小子,知道赚钱不容易了啊,没事,今天我们赚钱了,我们吃肉包。”
三人紧赶慢赶,走到包子摊前的时候,摊主都准备收摊了,李桃深闻了一口空气中散发出来的麦面香味和肉香味,肚子咕咕叫了两声,\"阿叔,肉包还是五文钱一个吗?”
卖包子的摊主打量他们一眼,穿的破烂,身上头上却挺干净,瞧着还有些面熟,他答道:“是,最近一直都是这个价,肉包就剩两个了。”
他揭开蒸笼,香味一股脑涌了出来,低头看去,两个肉包躺在里头。
李桃咬了咬牙,说:“两个我都要了,再拿一个菜包。”
李枣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说:“姐,我们不要那么多,要两个菜包就好。”
李桃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我们带一个肉包回去给娘吃。”
她递过十三文钱,一手接过摊主递来的包子,抬脚在附近找个树荫,掰开灰白色的包子,里头的肉露了出来,肉馅里头混着葱,肉香混着葱香,里侧的面皮被香浓的肉汁渗透,看着诱人极了。
已近午时,三个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
李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李桃手脚麻利地拿出那个菜包,三人就坐在树荫下,一人几口包子囫囵吃完了,李桃尤其爱吃那层沾了肉汁的面皮,太香了。
剩下的一个肉包她打算拿回去给赵春娘,至于陈三郎一家人,她看了看自己的荷包,叹息一声,等再富裕一些吧。
吃完包子,李木回味地舔了舔嘴唇,李桃站起身,说:“我们再去看看卖鸡蛋的那个阿叔还在不在,在的话我们再买些鸡蛋存着。”
卖鸡蛋的摊主也正在收拾摊子,李桃往他筐子里扫了一眼,鸡蛋剩下了不少。
摊主看见是他们来,他勉强打起了精神,说:“是你们啊,你们果子卖的怎么样了?”
“没卖完,现在大伙儿银钱都紧张。”
“可不是吗,我这鸡蛋也不好卖了,愁哦,家里婆娘就指望着鸡屁股攒几个针线钱。”
李桃抿了抿嘴,她掏出十文钱来,说:“阿叔,再给我拿五个鸡蛋。”
摊主愣了一下,他只拿了八文,说:“还是按惯例,送你们一个。”
李桃沉默了片刻,她看了看李木背篓里的果子,还剩四五个毛栗子和几个山核桃,她都拿了出去放摊子上,“阿叔,你拿回去给孩子吃,不要钱,小孩都喜欢吃甜果子。”
摊主推辞不要,见推辞不过,眼见着就要再多送一个鸡蛋。
李桃拦住他,说:“阿叔,你就别客气了,要不是你每次逢集都帮我们占着位置,我们指不定要在集市上转悠多久才能把摊子摆下。”
摊主只好收下。
买完鸡蛋,她又绕道去杂货铺,路过肉铺的时候 ,卖肉的老板正拿着竹拍往墙上打蚊子。
“老板,买三根大棒骨。” 她熟练地递出九文钱。
汉子放下竹拍 ,擦了擦手,说:“大棒骨就剩两根了,要不来点肉?”
她摇头,“那就两根吧。”
老板撇了撇嘴,给她包了。
杂货铺的伙计刚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就出店门看了,李桃刚买完棒骨,带着弟妹往杂货铺走。
伙计笑盈盈地把人迎进门。
李桃掏出钱,说:“我要一斤半的酒,再要四两盐。”
伙计愣了愣,心里的疑惑更甚,这几个人来了好几次了,逢集必来,穿着破烂,想是藏富的有钱人,却又只买浊酒。
他面上不显,麻溜地给李桃沽好酒,一斤半的酒沽的满满的,四两盐也都放他们带来的盐罐子里,总共五十四文。
李桃掏钱掏的那叫一个心痛,辛辛苦苦挣的钱,转眼就花出去大半。
她接过盐罐,打量了一翻小小的杂货铺 ,李木在一边瞎逛,转头看她,说:“姐,这里有油灯卖。”
油灯也是刚需,她看向伙计,问道:“油灯怎么卖?灯油怎么卖?”
“油灯七文钱一盏,灯油五文钱一提。” 称灯油的提子和称酒的提子差不多大,估摸着是一两上下。
十二文钱花出去,她咬咬牙,问:“窗纸呢,窗纸怎么卖?”
伙计更疑惑了,但是他嘴严也管的住自己的好奇心,答道:“店里就两种窗纸,薄的这个一文钱一张,厚的三文。”
李桃呼了一口气,好在窗纸不贵 ,“给我拿十张薄的。”
从杂货铺出去的时候,背篓里装了不少东西,兜里的银钱也少了一大半,现在就剩十一个铜板了。
刚吃的东西不够果腹,李桃的肚子又叫了,她按了按肚子,进村叫卖费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是正午了,想到家里还有两升灰面没吃,她又走两步回到了肉摊前。
卖肉的汉子嘴里叼根草,又骂骂咧咧拿着竹拍不死不休地跟蚊子做斗争。
“老板,肥膘肉怎么卖?”
汉子见又是他们,他挑了挑眉,说:“二十八文一斤,这几天肉没涨价。”
“姐,我们买肥膘肉干啥啊?”
“炼油,我们做饼子吃,下次下山的时候我们就吃自己带的吃食。”
说罢她抬头看向老板,说:“我买十文钱的。”
摊主在肉上比划了比划,手起刀落,再一上称,十文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李桃佩服他的刀法。
正准备上山,又看见一个小摊上卖萝卜,只剩下最后几根萝卜,她好说歹说,嘴皮子都要说烂了,最后三文钱包圆了—李木和李枣每人贡献一文。
最后兜里又干净了,一个铜板不剩。
只能下次下山再多买一些粮食了。
上山的路比下山的路走得累,但是三个人打打闹闹的,下山的时候两背篓的吃食,换回来了大半背篓的家什和酒肉,心里都充满了期待。
一路走走停停,快到家的时候,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李桃摸了摸自己的瘦胳膊,她对弟妹说道:“快到家了,我们现在跑回去,我们身子太弱了,淋雨很容易生病。”
等三人刚跑回家,关上院门没多久,雨势变大,天上下的雨跟泼水一样,李木望着天,抿着嘴不说话,心里有些莫名的恐惧,脑海里断断续续回想起家乡被水淹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