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默默的爱
马思远知道苏默默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需要关心,需要支持,也需要爱但最最需要的还是她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妹米心旸。米心旸的消失简直像带走了她生命里的光,其实又何尝不是他生命里的光呢?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没有什么让他不满意的但偏偏就是感觉缺点什么,苏默默只会更甚。他们都以为只要米心旸离开了澄市并如同一个禁忌般对此闭口不提,就可以当她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们生命中一样,但越是这样越是容易惦记,在他们的不断描摹中已然如画——远方有一个无家可归的亲人正翘首期盼地等待一张回家的船票。
“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她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她什么都没有说,一个人默默地承受这一切,难道她还不相信我吗?”米心旸一边哭一边控诉。
马思远有点讪讪地,这一切皆因他而起,因为他导致她们姐妹心生罅隙骨肉分离,宗意鄙夷地斜睨了马思远一眼。马思远只敢告诉她苏默默是意外滑倒不敢具体交代现场的状况,他想米心旸迟早会知道的。
马思远打开门,米心旸看到了与自己住所窗外完全相同的风景,虽然两幢楼相隔几十米楼层也不同但印入眼帘的景色却是完全一致的,原来苏默默每天面对的是与她眼中完全一样的彼岸和江景。江对岸有一座双子塔岿然不动地伫立着任凭风雨飘摇没有什么可以将它们分离,它们比她们幸运。马思远推开卧室的门里面漆黑一片,米心旸远远地跟在他后面不敢跟太近,因为她还不确定苏默默是否想见到她,宗意则在客厅沙发上远离卧室的一端坐下。马思远打开卧室的灯,“默默,你看谁来了?”
灯亮了米心旸才看到一个脸色惨白瘦弱如纸的人躺在床上犹如一片飘零的落叶,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苏默默,虽说有心理准备但依旧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她的苏默默美丽又健康,阳光又爱笑,床上那个女人太虚弱太陌生那不是她的苏默默,直到一声熟悉亲切的“旸旸”入耳,她冲了过去伏在苏默默胸前嚎啕大哭起来,马思远关门出来眼里擎满了泪水。
“下去走走?”马思远向宗意提议道。
两人来到了楼下的江滩漫步。马思远想到上次还在这个江滩上跟宗意打了起来,两人间这样和谐的相处只能追溯到认识周盈以前了,他们俩兄弟因为女人的问题越走越远最后发现竟回不到原地了。男人真的不比女人,无论怎么闹腾最后都能和好如初回到原点,男人之间走到哪便是哪了。
“我们能这样心平气和的散步至少是5年前了吧?”宗意笑道。
“没错。”马思远感觉自从宗意跟米心旸在一起后整个人都变了,他从前的自负,暴躁,攻击性和破坏性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米心旸就像是一个天使改造了一个恶棍。
“我们现在能这样各司其位也挺好!毕竟她们俩是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马思远哈哈大笑起来:“连筋?连襟?哈哈——这个比喻有点特别又实在贴切!”
宗意会意过来也笑起来:“咱们肯定是骨头啊,兄弟就应该是一根硬骨头,团结一致才能变成一根难啃的骨头,哈哈,看谁能啃得了我们?”
“你现在越来越幼稚了,我发现了,自从你跟——米心旸结婚以后啊,完全不像以前的那个混世魔王,简直就是脱胎换骨了。”
“哈哈——哈哈——”宗意畅快地笑起来,马思远竟然以为他们结婚了,这太有意思了,他干脆默认将错就错不是更有意思。“你是褒我呢?还是贬我呢?”
马思远摇摇手,“你这人好赖话都听不出来。不过啊,男人结婚后果然成熟稳重多了,呵呵,女人是男人的大学,这话一点不假!”
“哈哈——岂止是大学,简直就是博导级的。家务活儿从来不动手的都是靠指挥,自己不会做啊,还一堆歪理邪说,不按她的来还不行,这导师厉害着呢……”
马思远默默地听着宗意甜蜜的牢骚,一脸的沉静。宗意的这种抱怨更像是一种扎起尾巴的炫耀,他把他们生活中的趣事,糗事,恶作剧事无巨细地分享给他听,马思远听着宛若自己成了他口中的那位受苦,受累,受气还乐此不疲的小丈夫,他不由得笑出了声引起了宗意的戒心。“你们俩真逗,真是天生一对!”马思远掩饰着内心的情绪,宗意这才释然。
江风拂面有种扫尽心头雾霾的清爽感。宗意现在是春风得意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正义的地主最后还是赢了卖惨的农夫,毕竟现在不是土改时代。“周盈知道你结婚了吗?”马思远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宗意不觉收敛了笑容心想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他都陪了一路的笑脸装了一路的大度,就不能满足一下他阴暗邪恶的私心吗?
“你肯定想不到周盈竟然成了苏默默的闺蜜,连我都不敢相信。”
“一条毒蛇也配有闺蜜吗?蛇只能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只能与蛇为友,周盈这是对你贼心不死啊,你最好当心点!你这农夫迟早死在她这条毒蛇的毒牙之下,《农夫与蛇》的故事就只能是那个老套的结局,呵呵——”
本想提周盈恶心一下宗意的,没想到最后还是把自己恶心了,马思远油然而生出一种宿命感,他惨笑一下,“还是你了解她。苏默默已经拒婚了,我们之间已无挽回的可能,她现在还住在这里是方便我爸妈过来照顾她,她答应我不向老人家透露流产的内幕只说是自己不小心,你说这么善良的女人到哪去找?明明已经找到了现在又要失去,老天是专门玩我吗?”
“你这是得到了不珍惜。你但凡有好好珍惜眼下的幸福就绝不是今天的局面,你心里还在惦记米心旸,心有不甘,你以为苏默默感觉不到吗?”宗意拍拍马思远的肩膀,“老马,你对待感情向来昏庸,在感情的世界里你就是个昏君渣男!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也不敢追求自己想要的,更不敢违逆你的养父母,你害怕失去最后一定会失去所有的一切,众叛亲离。”
“够了!”马思远一声喝道。
宗意仿佛没有听见,紧接着说:“因为你所拥有的一切本来就不属于你,你原本就是福利院的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你说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你的?既然一无所有又何必害怕失去呢?因为你本性贪图又贪婪,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得到,到头来就什么也得不到。”
房间里两姐妹把话夜谈,米心旸一边听苏默默讲述一边握紧了拳头。“那就是周盈设的一个局,请你入瓮来的,她果然是一条毒蛇。以前还不了解为什么马思远会编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用蛇来暗喻她,这简直太贴切了,你就是太善良,也输在太善良。”
苏默默叹了口气,“算了,都过去了,她未必能好过,毕竟我们之间也付出过真心,至少我是真心对待过她,也对得起她!问心无愧!”
米心旸向苏默默坦白了自己并未和宗意结婚的事实,那是为自己不能出席苏默默的婚礼找的托词。苏默默这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马烈去找过米心旸,这父女俩的初次见面竟然是为了这种目的,苏默默愧疚得想死,造化弄人,为了一个假女儿这个父亲逼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怎么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
苏默默没想到一直以来米心旸与自己只有咫尺之隔,她日日夜夜惦念的米心旸原来一直就在她身边还与她看着同样的风景。米心旸和宗意曾离开过澄市一段时间可最后还是抵不住对苏默默的思念,宗意想到一个不那么轻易能在澄市遇见的方法就是也搬到云廷,一开始好像真有奇效,那种感觉很特别明明就在身旁却死活也见不到。宗意说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互相思念的人之间会有心灵感应,距离近和距离远心里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也许是心理作用在宗意说这话以后米心旸搬到云廷后她内心的焦虑明显好转,睡眠也比之前更好了,虽然一直没见过苏默默,但仿佛她就在她身边陪伴她安慰她一样。
“米酥姐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断联过这么久,这次见面真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刻意避开的一方真的会让另一方产生被离弃的错觉,苏默默泪流满面地要米心旸答应她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听着她这段日子的经历一面顿感欣慰一面又胆战心惊,她现在竟然敢和警察斗智斗勇了,还好他们还没有结婚就像她和马思远没有结婚一样,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旸旸,你要是嫁给做那种生意的人我真该睡不着觉了。你还有机会,你的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千万要谨慎地选择自己的人生路。”
“我不会变的,你还不知道我对他的爱。”
“爱都是一时的,说不定过段时间遇见更喜欢的人就变了。”
“至死不变!”米心旸直视着苏默默的眼睛坚定地说。
“我问你,”苏默默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你觉得马思远怎么样?”
“什么?”米心旸本来依偎在苏默默怀里现在受到惊吓一下跳了起来,她皱着眉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要惊讶,我和马思远已经彻底完了,我们的感情也许在很久以前就只剩下空壳了,我只是暂住在这儿,为了不要他父母操心掩人耳目的,这场戏很快就要落下帷幕了。之前答应嫁给他纯粹是出于考虑孩子,现在孩子没了我更不可能和他将就了,这种变质的感情是对我最大的侮辱。你知道马烈为什么找你吧?连他都知道马思远爱的人是你,你小时候还救过他的命,我偷了属于你的一定都还给你,你的身份,你的爱人,还有——”
“马思远从来就不是我的,我也不爱他,他要爱谁是他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默默,你要相信我,我对马思远从未动过心,我发誓。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此生都不见马思远。”
苏默默声泪俱下,“我相信你,我从未怀疑过你,哪怕天底下的男人死光了你也不会对我爱的人动心,但感情的世界中并不是你爱的人就一定爱你,或者无法一直爱下去。感情一旦变了就只能接受事实,爱情就是一场豪赌,输赢都要欣然接受。我输了,输给你,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愿输给你,心服口服!”
米心旸双手掩面蹲在了地上,她无法理解苏默默莫名其妙的想法,也不明白她的用意。自己如何能接受一个不爱的男人,哪怕这个男人是爱她的她就该接受吗?她就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吗?就只配喜欢她喜欢的?她忽然想起来以前在红苹果的时候她们之间很多东西都是共享的,例如衣服,文具,鞋袜,玩具,彼此交互物品使用并且从不心生嫌隙,所以,现在苏默默也会认为把经过自己筛选过的好男人让给她是给她的赏赐或者荣耀吗?她未免太自以为是了。“默默,你真的疯了!”
天色已晚,等苏默默睡下后米心旸才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这时马思远和宗意刚好进来,她径直走向马思远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马思远不躲不闪低着头一副任由打骂的样子,想到刚才苏默默说的话她又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马思远一阵拳打脚踢,“别以为默默没有娘家人就可以任由你欺负,要不是你跟周盈纠缠不清默默也不会失去孩子,我恨你们!”宗意上前抱住了米心旸,“好了,好了,”宗意双臂环抱着声嘶力竭的米心旸把她拉走,临走时他看到马思远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苏默默在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眼泪顺着眼角流到了枕头上湿濡成两滩泪渍。马思远依然站在原地不动像石化了一般,他的脸颊火辣辣地疼,既没有推开卧室门面对苏默默的勇气,也无法在米心旸面前抬头做人,他的人生已经毁了。
从马思远家出来米心旸和宗意步行回云廷西,米心旸陷入沉思一路没有说话宗意也不打扰她,让她沉浸在自己的头脑风暴里。这是他们之间养成的默契,相爱是彼此成全一起成长但越是相爱越是需要给对方留下足够的空间。
“默默疯了,她竟然想撮合我和马思远,那个让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我现在看到他就恶心。”米心旸一脸狐疑地看向宗意想听听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宗意用温暖的大手捧住米心旸的脸,说:“看来苏默默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马思远的人,她不仅爱他还懂他还想成全他,这样博大的爱世间少有了。”
“你什么意思?”米心旸推开宗意。
“马思远爱的人是你,所有人都知道唯独你不知道,我,苏默默,马烈,就连向淑芬大概也是知道的。苏默默不放心你和我在一起,又想成全马思远,更是因为在她心里她相信马思远会对你好,能给你她想要得到却得不到的幸福,她想要你们二人都幸福!”
“痴心妄想!”这句其实是想对马思远说的,“我知道她有多爱马思远,她怎么可以?”
“苏默默对你没有坏心的,你不要怀疑她。也许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他们的感情真的走到了尽头,她希望你替她享受她无福消受的幸福,替她成为市长家的儿媳。”
米心旸果断地摇头,“这绝对不可能!”
宗意被米心旸坚决的态度所打动,她为了他宁可放弃高不可攀的权贵之家,锦绣的前程以及平安无忧的生活。她心里清楚若是跟他在一起则意味着什么,那是完全不同的刀口舔血的生活,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是游走在法律边缘随时面临牢狱之灾的危险,即使是这样她依然可以那么坚定地将市长公子拒之门外,他情不自禁地环抱住米心旸,紧紧地把她锁在怀抱里生怕一不小心让她从双臂的间隙中溜掉了。
“旸旸,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成年人就要学着去相信一切的不可能。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权利,和我比起来马思远才算得上是良配。我不能那么自私,为了一己之私而毁掉你的未来和幸福,我现在和苏默默真的算是英雄惜英雄了,因为我也想让你多一个这样的选择机会。”
“难道连你也疯了吗?”米心旸诧异得眼睛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下来。
“只是建议,当然你也可以忠于自己的内心,但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和我在一起会面对什么,上次那个小便衣不就把你给吓傻了?”
“没有!我有你说的那么怂吗?我还加了人家的微信,为了你,我都学会跟警察斗智斗勇了,你竟然还怀疑我——”米心旸说着朝宗意打去,宗意一边往前跑一边躲,两人疯疯闹闹笑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