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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冯琳探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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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冉在店内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冯琳从外面经过看到了坐在烤炉前的陈冉笑着跟她打招呼,看起来心情不错。

    “你的恩师被收监了你还有心情吃肉?不该吃点素为你的恩师祈祈福吗?”冯琳一脸不屑地在陈冉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即使经历了风暴的摧残,带刺的孤傲玫瑰依旧那般铿锵有力。

    看到对面满脸憔悴还能继续毒舌扎人的冯琳,陈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之前还担心她会受不了打击从而精神崩溃,虎父无犬女,看来他还是太小看这个小师妹了。

    “哎呀——”冯琳一声惊昂鬼叫吓得陈冉立马收敛了笑容。“我说老陈啊老陈,你就不该笑!你看你在行里那副正儿八经一脸冷峻的样子就显得特别的不怒而威,你一笑呢就笑出一脸的褶子立马就把自己暴露了。所以啊,你千万不能笑,就板着一张扑克脸挺好,起码你皮肤白皙吧,起码你长相斯文吧,在星河这种捧高踩低的势利场上还能冒充一下地主的儿子混淆视听。”

    陈冉这种从农村苦读出来的总会留下点过往的印记,即使摆脱掉了乡土气质,生活中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消费理念上都与星河那些所谓的“城里人”有些格格不入,最显而易见的就是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人所有的皱纹。

    冯琳经常在冯耀辉面前嘲笑陈冉一定是过去在农村农活干多了,那厚重的长满老茧的双手,这哪里是文化人的手?银行的员工里再也找不出第二双这样的手来。为此,父亲总是数落她可不能看不起劳动人民,身为行长的爸爸也是农民的儿子,也是在农村干农活长大的,看到陈冉这个吃苦耐劳又一脸谦虚的小伙子总能让父亲追怀往昔忆苦思甜起来,也许这才是父亲无条件地帮助陈冉的真正原因。

    父亲退休后门可罗雀,工作以后得以看清人情世故的冯琳才渐渐明白,“世故”是真,“人情”是假,“人情”是幌子,“世故”才是目的,她经常抱怨父亲养了太多匹白眼狼,也不多陈冉这一匹。

    陈冉哈哈大笑起来:“农民的儿子就是农民的儿子,冒充什么地主的儿子?地主的儿子考核业绩的时候有优待吗?在大数据面前行长的儿子都没有优待,哦,忘了,我面前不正有一位行长家的千金小姐吗?现在还不是要跟在农民儿子的屁股后面屁颠屁颠地做业务?所以啊,人不能光靠出生,生的好不是真本事,凭自己的实力混出人样那才是真本事。”

    陈冉笑着呡了一口桌上的茶水继而望向窗外,冯琳的唇枪舌剑他是常常领教的,她这样的人给她点好脸色她就能蹬鼻子上脸。现在陈冉也不再让她,常常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冯琳能嘲笑他的无非就是他的出身,除此之外他并没有一点不如她的地方。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冯耀辉的事情忙碌,树倒猢狲散现在别人避之不及没人肯出手相助,而且检察机关是在掌握有确切的证据才依法逮捕的冯耀辉,被判是铁板钉钉的事,只是看怎么判,从轻判还是从重判。冯耀辉被捕前对他这次的在劫难逃早有预感,他这个年纪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样的高峰低谷没经历过,人生没有遗憾,唯独担心和放心不下的就是冯琳。冯琳性格急躁刚烈,唯恐她做出伤害自己或是伤害别人的事情,陈冉和冯耀辉的最后一次会面冯耀辉已有托孤之意。

    冯琳在唇枪舌战中败下阵来不禁拿白眼珠子翻他,刚准备怼回两句就看到运送菜品的机器人已滑至桌边停下,她把一盘盘不同种类的生肉端上桌好让机器人离去。

    眼前成了一摊红彤彤的“腥风血雨”,她仿佛看到了这些尸身的主人,感觉自己很animal,人类虽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但从某冲意义上讲却是最为残暴的animal。陈冉夹起一条上脑放在烤炉上铺平,随着“滋滋——”的声音肉香扑鼻,冯琳这才感觉到饿,忙了一天没吃东西都不知道,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顶着巨大的压力,哪怕天塌了她也要装作若无其事地顶起来,因为她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唯一的依靠,唯一的精神支柱。

    陈冉把烤好的肉放进冯琳面前的调料碟子里,冯琳蘸了点调料一口包进去,热泪在品尝到肉香的时候直往外涌,美食最能治愈人心抚平伤痛,她动作夸张地大快朵颐让涌起的热泪渐渐蒸发在干涸的眼眶里。

    “你这是一天没吃东西了,饿过头的人吃东西就是你这样的,对饥饿没人比我更有体会。看来恩师的挫折教育还是有用的,换作别人早就精神崩溃了,看到你吃的这么香我算是放心了,你爸爸——我老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周子麒这次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我们分手了。”冯琳一边动起手来自己烤起肉,一边若无其事满不在乎地说。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陈冉惊讶到眼睛瞪成了铜铃,好像对她和周子麒分手的事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惊讶和不可思议。

    “昨天。他出轨了,和一个云南土着女孩好了,他提的分手。”话一出口冯琳就觉得这句话有问题,为什么出轨的是周子麒提分手的也是他,这不是很奇怪吗?冯琳大口嚼着美味的肉片,这幸福的美味暂时驱散了心里的悲伤,她就像在说着一个别人的故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的整个身心都被愉悦的美味充斥着。“这家店不错,你真会挑位置,我以前都没来过。”

    “这家店是在你去云南的时候才在澄市开的,你之前当然没吃过。”对冯琳近期的遭遇陈冉有点心疼,主动为她烤了几块牛小排,用剪刀剪成小块放进她的味碟里。

    鸭子死了嘴巴硬,越是外表坚强的人内心反而越是脆弱,就像憨豆先生那样外表阳光爱笑给人带来无数欢乐的人却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这是一种假性阳光,陈冉不敢多说怕给她造成二次伤害。周子麒的背叛看似出乎意料,实则又在情理之中,他看似玩世不恭业绩平平但为人处世圆滑通透又游刃有余,众多属下中陈冉唯一看不透的就是周子麒,他所看到的周子麒犹如透出海面的冰山一角,海底隐藏了一股蠢蠢欲动的巨大能量。

    冯琳抬头故作乐观地笑了笑:“别担心我,我没事的,打不死我的终究会让我更强大!话说我这辈子好像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肉,有肉没酒怎么行?”冯琳用手机扫桌上的点餐码,不一会儿机器人就送来她点的西瓜烧酒,她拿起瓜中的木勺给陈冉和自己都舀了满满一杯。陈冉没有阻止她希望她这一刻能好好放松一下自己,哪怕耍一次酒疯他也乐意,他真怕她出什么事,在他心里师恩如父恩,师妹就是自己的亲妹妹。

    “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冯琳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和陈冉相碰,陈冉一饮而尽,冯琳见状来了兴致也一饮而尽,眼泪在这一刻再也擎不住了从眼角滑落。她天生喜欢唱反调抬杠,接受不了感人的矫情场面,无论多么残酷她都可以屹立不倒,一旦温馨煽情她就受不了。

    一杯烧酒下肚冯琳整个人又精神起来:“好了,言归正传,我爸现在到底怎样?冯耀辉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现在也是唯一重要的男人了,你懂吧?”

    陈冉默然地点了点头。他告诉冯琳,冯耀辉被匿名举报在职期间曾从事盈利性经营活动,包括利用职务影响将本应由个人支付的费用由他人支付;利用职务便利,在企业贷款,授信等方面为他人谋取利益,并非法收受巨额财物。

    陈冉一喝酒话就多,来的路上还在犹豫该不该告诉冯琳,这一听周子麒竟然把冯琳给踹了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把心头的那点愤愤不平倾倒一通。

    “你爸曾经帮扶过的一家企业和周子麒有点关系,但也许仅仅只是巧合,是周子麒舅舅名下的一家公司。以前因为工作关系跟这个人打过交道,要不是他主动说出周子麒是他外甥,谁又能猜到这里面的关系。周子麒没跟你提过吗?”

    冯琳摇摇头。她意识到自己也是拖老父亲下水的帮凶之一,刚刚才变现的周子麒送她的奢侈品也许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受贿,却被她曲解成了对她的爱,世上哪来那么多的爱,哪有那么容易就遇见真爱?她还傻乎乎地要求中古店的老板打两张单据分开算,想把周子麒的那份还给他,其实这本就是她应得的,是冯耀辉的权利寻租和锒铛入狱的补偿款。

    冯琳又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她双眼红红的努力地压制住随时想要喷发而出的情绪。

    “我把房子卖了,需要用钱的地方尽管说。我现在算是看透了,什么都是浮华,都是过眼云烟,骨肉亲情才是人世间最真实最可贵的,父母在尚有来路,父母不在只有归途。”冯琳说着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成两条细密的泪线,她又自斟了一杯一口干了,陈冉察觉出她想用酒精麻痹自己一把夺过她刚干完的空杯。“别喝了,喝醉了有你受的。”

    陈冉的眼眶也湿润了,他舀干瓜瓤中的最后一勺酒一饮而尽,想尽快终结这场带有悲情色彩的酒局。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近两年内接连离开了他,母亲死于肺癌,父亲在母亲过世后不愿独自留守农村,外出务工在工地上失足从手脚架上摔下不幸身故。他还有一个嫁到海南岛的妹妹,妹妹现在在一所小学任教过着相夫教子的平静生活,他也即将步入婚姻按照这世间所有凡夫俗子的人生轨迹来生活,现在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算是一个孤儿。

    冯琳再想舀酒发现瓜瓤内空空如也,她识破了陈冉的诡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陈冉看到冯琳脸颊上惊现的高原红忍不住笑起来。

    两个人总有一个要保持清醒,他从来不贪酒,不贪权,不贪色,但贪财,也许是从小穷怕了也饿怕了,他很害怕那种又穷又饿的滋味,所以拼命念书走出农村,在后来生活条件大幅改善的情况下也从不乱花钱。他很能理解冯耀辉的贪财敛财,任何一个从农村出来的苦出身在面对钱权诱惑时都无法淡然,钱和权是密不可分的,就像唇齿的关系一样密切,他们的人生都简化得只剩下一个想法——像蜗牛一样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冯琳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消瘦佝偻满头白发的人就是父亲,才在医院见过母亲,对父亲的变化她早有心理准备,而眼前的人被摧残得超乎想象。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从前那个英姿勃发笑傲人生的冯耀辉已经远去了。从小父亲把她当作男孩子培养,在别的小女孩学习钢琴舞蹈的时候她却在接受父亲独创的摔打教育——在冬日的早晨负重爬山,在烈日的仲夏环湖马拉松,以及在虎爸的逼迫下成为了澄市年纪最小的横渡长江女泳手。

    父亲相信她可以被打败,但绝不会被击垮,因为她是冯耀辉的女儿,绝不会低头服输,只要不失去斗志和信念总有一天你会重新站在群山之巅。

    现在相对而坐的不是父女俩,而是父子俩,这更像是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较量。冯耀辉见到了冯琳精神上立马放松下来,眼里流露出喜悦之情,冯琳的出现绝对是冯耀辉这段日子以来感觉最美好的时刻。

    冯琳强装镇定努力地抑制住眼眶里滚动的热泪,现在角色互换了,她从这一刻起要成为父亲的依靠,若还像个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岂不是让父亲失去最后的希望。冯耀辉曾说过他的女儿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杰作和成就,现在他却只抬头瞟了她一眼后又低头垂目,仿佛无颜面对女儿,但说出的话却依然铿锵有力。

    “我现在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冯耀辉自嘲地笑了起来,这笑里充斥着无奈和心酸,“印证了你们小年轻常说的一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呵呵——我这一生什么样的高峰低谷都经历过体验过,没有遗憾,倒是你——可千万别步了我的后尘啊!”父亲的眼睛盯着桌子的一角说道仿佛是在训导桌子,随后他又严肃地看了冯琳一眼调整了一下情绪,每当这种时候都是父亲有重要事情要交代的时候,冯琳竖起耳朵听一点不敢掉以轻心。

    “我跟陈冉见过面了,他谈到了一些你的事情让为父非常揪心,具体什么事情陈冉会找你聊。

    你的优点很多,缺点也不少,敢想敢干胆大妄为,最大的缺点就是目中无人,不懂得尊重别人。不要自以为聪明,你心里怎么想的别人哪怕猜不到也能感觉得到,你对那些你看不起的人向来无礼惯了,别人表面上谦让你给彼此台阶下并不代表背后不会捅你刀子,你是还没有碰到过恶人,记住一句话:一个人最大的本事就是不得罪人,迈出了家门,没人有义务让着你。”

    冯琳心说,他怎么知道她没有碰到过恶人,最大的恶人都被她碰到了,就是周子麒。

    “收起你的刀子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透过表象看本质的能力,别人不会懂得你带刺外表下的善良和善心。你对人耿直坦率经常口无遮拦,别人表面上装作有涵养不跟你计较,说不定哪一天就给你下套使绊,到时候你怎么摔倒的都不知道。”

    冯琳微微叹了一口气,她的现状简直可以用四面楚歌来形容,她猜到陈冉都对父亲说了些什么,无非就是工作中的那几件破事儿。现在一想到工作就头大,她已经无心工作了,爱谁谁去,等她的房子成交了,她就是人生的赢家,只要有能力哪里还混不出一片天。

    昨晚的烤肉桌上,她对陈冉戏称她为西直支行的投诉之王气愤不已,之前在云南原以为可以躲过的客户,后来都拨打了投诉热线投诉了她,陈冉已经出面替她压降了许多投诉。

    “你明知道转贷是被全行严令禁止的你还那么承诺客户还答应得那么爽快,现在提前还款没有额度贷出了钱也没用,投资赚不到钱做生意赚不到钱买理财收益低还不保本,那些客户如狼似虎地把目光都定准了前期高昂的房贷利率上,这样的风尖浪口你还敢顶风作乱,要不是我给你按压下来,你早该卷铺盖走人了。”

    “业绩干的好的时候没有出名,现在一被投诉就全行通报,一点面子不给,谁还有工作的积极性,一群刁民。”

    “你还好意思说你的业绩好,你那业绩都是参了水分的,不是实实在在的业绩,你这就跟考试作弊一样的性质。二马,你什么时候才可以踏踏实实的做人做事?”

    虽然那天冯琳喝得昏呼呼的但陈冉严厉地斥责还是让她心有余悸,父亲才刚刚事发成了一名经济犯,而她已然是一个经济犯的女儿,这对她的前途已有不小的影响,难道她还要为了争夺那么一点可笑的业绩而玩火自毁前程吗?

    “我已经见过陈冉了,”冯琳顿了一顿表示父亲的提点她心里都清楚,她想了想接着说:“他说虽然您现在是树倒猢狲散,但他这个猢狲没有散,也不会散,他会尽最大的努力营救你。我昨天去律所给你请了一名律师——澄市知名的雷大状,他赢过无数场经济官司,就是收费有点贵,不过也值,多少钱也不能和您的小命相提并论。说吧,现在还需要我做什么?”

    营救的话是冯琳临时编撰出来的,陈冉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类似的话,只是眼前父亲的样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萎靡不振,她担心年迈的父亲在这样的地方会顶不住,想给父亲带来一丝希望。在她心里父亲可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不可能说倒就倒,之前也出过类似的事,都被父亲的化骨绵掌巧妙地化解掉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冯耀辉突然瞪大了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冯琳,仿佛她的眼里有密密麻麻的小字可以阅读,看得冯琳心里发麻:“老瞪着我干嘛?我说的是你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物品没有?我看能不能给你送进来。”冯琳领悟到了父亲眼神的深意。

    冯耀辉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还记得你小时候我给你讲的狼来了的故事吧?这次狼真的来了,要把爸爸叼走了,哈哈——。”

    冯琳的瞳孔急剧放大,父亲定定地看着她说:“我说过我这一生什么都体验过经历过没留遗憾,你不要再为我这颗弃子浪费钱和时间。你从小就思维活跃见识宽广远超于同龄人,但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犯错的都是聪明人。爸爸希望你能安分守己地过好自己的一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问心无愧,要说爸爸这辈子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就是想看到你和子麒结婚,那么我这一生也算是活得其所了。”

    冯琳的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这是她打记事起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流泪,如果父亲知道母亲因为他被捕的事血压飙升引发了脑中风正瘫痪在床,他还能说活的其所吗?如果他知道正因为他的事发,周子麒这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狠心将女儿抛弃,他还能说活的其所吗?一切皆因他而起,他的贪婪给家人带来了泼天的富贵也终结了家人的健康幸福,他的妄为不仅毁了自己的后半生,也连带毁了所有他至亲至爱的人的人生。

    她可以指责父亲吗?她不也是父亲贪污腐败既得利益的受益者,她的双手也不是干净的,她也是同流合污的一个,应该把她也抓起来才公平。但在面对父亲闪耀着期盼光辉的眼神时,她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老头子哪来的迷之自信,凭什么认为周子麒在发生了这种事后依然会对她死心塌地忠心不渝,是他太确信自己女儿的魅力?还是他终究太高估了人性的善良?纵然是一个涉嫌职务犯罪的贪官也从未处心积虑地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相反他还是曾在工作岗位上创造出超额利润和无数神话的经济强人。

    冯耀辉面对女儿的沉默,沉思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只希望我的事情不要影响到你和子麒的感情就好,父母犯的错都是上一辈的,过不及子女。子麒出身商贾人家和你一样也留过洋,思想开明又通情达理,只愿他的家庭不要因为我的过错而迁怒于我的女儿,我女儿是最优秀的。”

    都什么时候了父亲还有心思去操心她的婚恋问题,简直哭笑不得,只怕父亲知道真相后会在看守所里吐血身亡,冯琳只得撒谎道:“他不会的,这一点你完全可以相信他。”

    冯琳为了让谎话更真拿出手机播放了周子麒在云南被昆明电视台采访的视频,他对着镜头侃侃而谈的样子很有领导的派头。“他现在身负重任坚守在云南最艰苦的地域扶贫,他说了等他回来我们就结婚。”

    冯耀辉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是那天冯琳自见到父亲以来他露出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畅快笑容。那笑容是那样的快乐开怀,以至于将他并不平整的脸上挤出了几条深邃的沟壑,显得时下的父亲愈加的苍老又苍凉,就像黄昏下的远山将要逐渐淹没在昏黄的光线中,最后会消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

    冯耀辉的笑容又慢慢地从脸上消失,他像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表情立马严肃起来:“二马啊,你还年轻路还很长!我曾经用来训练你的方法也许是错误的,把你培养得天不怕地不怕,当一个人无所畏惧的时候正是他最接近于毁灭的时候。”

    冯耀辉看似语重心长地劝导,眼神却是恶狠狠地瞪向自己,父亲虽然严格但不乏慈爱向来不摆长辈的架子,跟冯琳之间的相处也很开明民主没大没小地称兄道弟,她打记事起就没正儿八经地叫过他一声爸爸,都是跟着母亲老冯老冯地叫着,他此刻的话语和眼神都让她感到陌生和害怕。

    “你从小胡闹惯了,现在是大人了需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负责,万不能行差踏错。世人都说银行职员是一脚在银行一脚在牢房,你可千万站稳了,别一下子歪了进来。多的我也不说了,你走吧。”

    冯琳一下子站了起来,这都什么嘛,从头到尾一句有油盐的话都没说就开赶了?这么久没见就这么一两句话把人给打发了?这老冯真的是老了,胆小怕事老来怂。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地方也是有潜规则的,不过父亲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文化人一个经济犯,总不至于和那些流氓无赖一个待遇吧?她又重新坐了下来,到底是她涉世尚浅又鲁莽冲动,冯耀辉对她的个性实在太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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