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梅煮酒
少女关门用了些力道,卷起一阵微风,吹乱门外女子的发丝。
苏晚月微微一怔,心头浮起几分疑惑。
今日这是怎么了,性子一向软绵绵的姜青窈为何突然冲她脾气。
不过苏晚月很快就整理好心情,并未把这当成一回事,她抬手拂了拂鬓边的发丝,捻着手帕迈步离开,眸底掠过一抹暗色。
呵,且让姜青窈再快活一阵子,再过几日便是花朝节,到时候可有不少好戏瞧。
只可惜自己身份低微,不在受邀的京城贵女之列,需让姜青窈带着自己入场。
眼下还未说服她带自己一同前往,仍需好生哄人一番。
平日里只要自己略施小计,姜青窈便将稀罕物件往她院里送,区区一个花朝节宴会罢了,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么想着,苏晚月得意洋洋,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
院子里头,花糕已蒸熟,池羽将它呈到长桌上,香气扑鼻,芬芳四溢。
姜青窈眉眼弯弯,迫不及待地捻起一块放入口中,紧接着,她漂亮的眉心微拧。
啧,明明卖相甚好,为何竟如此难吃,口感粘腻,甜的有些糊嘴。
“小姐慢点吃,仔细烫着。”池羽轻笑着说道。
一旁的沅芝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味道如何,小姐这是好吃到说不出话了?”
姜青窈抿了抿唇瓣,将瓷盘推到她面前。
沅芝不明所以,拿起一块尝了尝,结果差点直接吐出来。
呕,好难吃,小姐的手艺确实还有待改进。
见状,姜青窈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缺乏厨艺天赋。
池羽犹豫着开口:“小姐,不然奴婢重新做一份吧。”
还有几日便是花朝节,以小姐目前的手艺怕是有些拿不出手。
闻言,姜青窈不以为然地答道:“不妨事,我亲自动手。”
左右不过是给那些世家公子小姐们吃,若是没人愿意吃她的花糕,她倒也乐得清闲。
这种宴会若不是不方便推辞,她才不情愿卷入那些攀比奉承中去。
闻言,池羽轻轻点头,眸中划过一抹亮光。
哦豁,那些即将在花朝节吃到小姐做的花糕的公子小姐们,真是有福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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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宸国京城—灵阙城。
立春过后,一场细雨来的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如透明的玉珠般落下,淅淅沥沥。
青石地面染上水色,路上行人脚步匆忙,急忙到屋檐下避雨。
男人身着一袭玄色月华锦袍,隐约可见上面绣着的金色云纹丝线,脚步沉稳从容,不疾不徐的走在石板路上。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擒着墨色油纸伞,细密的雨滴落到伞面上溅起朵朵水花。
伞下的少年面容惊艳,眉目冷峻,五官如雕刻般精致立体,堪称世间绝色。
少顷,他在一处府邸前站定。
承影走上前去叩门,不一会管家将来人迎进屋。“太子殿下这边请,相爷正在沁心亭中等您”
顾决微微颔首,往沁心亭走去。
亭下一名男子正独坐在堂前。
他一袭白衣胜雪,面若冠玉,眉目温润如画,气质清绝如郊外孤月一般高不可攀,令人不敢亵渎,称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面前摆着一方桌几,手边衣袖微微卷起,上面绣着的精致竹叶纹却未见褶皱。
他修长冷白的指节握住淡绿色梨形酒壶壶柄,动作慢条斯理地斟满酒。
此人便是北宸国历朝以来最年轻的丞相—谢庭之,表字玄瑾。
“殿下踏雨前来,玄瑾有失远迎,当自罚一杯。”男子清冽的嗓音如空谷幽涧。
顾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走到他对面坐下。
“亭外骤雨如丝,玄瑾独坐亭中以青梅煮酒,当真是好兴致。”
“今日无事,便以桃花酿酒,青梅相煮。”谢庭之勾唇浅笑,将淡青色琉璃杯盏递过去。
顾决端起杯盏轻抿一口。
入口清甜,口感醇厚,桃花香气芬芳馥郁。
“我记着玄瑾的桃花酿乃是取自渝州三月新鲜采摘的桃花,酿制时间长达数年,平日里宝贝的紧,怎的今日竟如此舍得?”
谢庭之不紧不慢的将杯中酒斟满,薄唇轻启:“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如此美景,岂能不以好酒相配。”
清灰的檐角坠着雨滴,似一方白色的珠帘,雨幕低垂,一片烟雨朦胧之色。
亭下两名姿态绝艳的少年隔桌对酌。
一人着白衣,一人着玄衣,一明一暗,黑白分明,俯仰之间,言笑晏晏,酒逢知己千杯少,大抵不过如此。
谢庭之正色着开口:“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可是朝中局势有变?”
顾决放下手里的杯盏,拿起一颗青梅放入口中,语气慵懒地回道:“孤要去东临江州一趟,届时辛苦玄瑾替孤守好北宸。”
闻言,谢庭之握着杯盏的手顿了顿。
“殿下为何突然要去东临”
顾决轻轻勾了勾唇,没有正面回答。
“若要从江山与美人之间选其一,玄瑾当如何取舍。”
谢庭之有些不明所以,思忖片刻后回道:“自然是江山,美人韶华易逝,沤珠槿艳。”
顾决抬眸对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开口:“玄瑾还是一如从前,从未变过。”
自他认识谢庭之起,这人便是这样一个胸中有丘壑,不坠青云之志的人。
他看中谢庭之的才华横溢,志存高远,将人从一个小小弘文校书郎的提拔到如今的丞相之位,成了他麾下一名谋士。
两人从最初的君臣关系,变成如今的莫逆之交,而谢庭之也的确不负期望,将朝中局势运筹帷幄,完全担得起丞相之位。
谢庭之微微一笑,举杯相敬:“那便祝殿下江山与美人皆有之,如愿顺遂。”
顾决眸光熠熠生辉,举起酒杯相碰。
“敢问殿下江州之行,此去多久?”谢庭之继续问道。
他眸光微动,指尖抵在下巴上思忖了片刻。“还未定下,短则半月,多则一月。”
听罢,谢庭之微微颔首。
亭外雨势渐小,朦胧的水雾散开了几分,远处的景致逐渐清晰了起来。
“不必多礼,孤先行离开,日后再会。”顾决从座位上起身,嗓音低沉悦耳。
堂下积水波光粼粼,被大雨冲刷过的青瓦浮着一层湿润的流光,他身姿笔挺,手执墨伞走入雨中,夹风携气,不胜风流。
顾决刚走出几步,脚步忽然停顿了一会,转过头轻声开口:“此去东临为一女子,她是孤的心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