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一梦浮生（上）
永安四年冬，大雪纷纷扬扬，寒风萧瑟。
庭中的栀子树早已干枯，唯有几片黄叶挂在枝头随风轻轻颤动着，簌簌作响。
雕花木窗被风吹的半开，寒冷潮湿的宫殿里，一抹瘦削的身影坐在窗前。
女子容貌生的极美，眉目如画，双瞳剪水，身着一袭素白的棉麻宫裙，一头乌发仅用根木质发簪半挽，如瀑的青丝随意披在脑后。
她似乎消瘦的厉害，素白的衣裙之下露出一节白皙如玉的手腕，纤细脆弱，仿佛稍微用力便能折断。
殿内陈设简陋，光线昏暗斑驳，桌几妆台上都落了灰，看上去如无人居住一般。
姜青窈精致的眉眼里黯淡无光，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早已凋零的栀子树，神情恹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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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皇宫凌霄门外，战火连天，百姓四处奔走逃窜，黑压压的骑兵队伍整装待发，随时准备攻城。
为首的男人一身玄色黑金蟒袍，身姿挺拔如松，脸上戴着一块花纹繁复的银狐面具，面具下漆黑如墨的瞳孔幽深冰凉。
“陛下，弓弩和云梯已备好。”暗卫抱拳行礼。
男人漆黑的眼眸深邃似潭，抬眼望着城楼，嗓音疏离淡漠：“攻城。”
“属下遵命。”暗卫恭敬颔首。
随后一声嘹亮的男声响彻四周：“全体将士听令，传陛下旨意，攻城！”
话音一落，训练有素的士兵举起兵器往前冲去，呐喊声坚定有力。
寥寥无几的守城士兵作着最后的抵抗，奋力往城外乌泱泱的军队里丢下火球。
霎时间火光四起，一片亮红，在洁白无瑕的大雪里分外惹眼，周围硝烟弥漫，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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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的宫宇内，女子云鬓高绾，头上的珠花繁复华丽，眼尾微微下垂，看上去柔弱无辜。
她身着一袭蜜色锦绣绫罗纱裙，外搭月白色如意纹轻纱披帛，腰间系着翡翠玉佩。
丫鬟神色紧张的跑进殿内，慌乱喊道：“不好了，北宸的军队已经到凌霄门外了，娘娘快逃吧！”
苏晚月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镶金合欢花步摇，语气平静：“怎得这般慌张，陛下呢？”
“回禀娘娘，陛下已经从密道离开，不消半个时辰便可出宫。”丫鬟恭敬答道。
闻言，苏晚月唇角微勾。
果然不出她所料，东临国即将覆灭，他这个皇帝跑的真够迅速，这会倒是半点不顾及昔日青梅之谊了。
她缓缓开口：“彩蝶，带上两个侍卫，随本宫去一趟冷宫。”
彩蝶满眼疑惑，眼里划过几分不解，却还是答道：“娘娘，婢女这就去。”
不一会儿，几人浩浩荡荡到达冷宫门口。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姜青窈眸光平静看向窗外，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背影孤寂落寞。
接着便听见一道柔媚的女声响起。“表姐好久不见啊，可还记得阿月？”
听到久违的称呼，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恶心不已。
来人是她的远房表妹苏晚月，家道中落，曾经借住在姜府。
她念苏晚月身世悲惨，对这人多加照拂，当成亲妹妹来对待，哪曾想换来的却是残忍的背叛，苏晚月与她的夫君苟合，抢走了自己的皇后之位。
她不想再见到此人一眼，转过头看向窗外。
见人不作声，苏晚月扭着腰得意洋洋地开口：“表姐怎的一言不发，倘若如此，那便由阿月来说如何？”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上前，慢悠悠说道：“表姐大概还不知晓，表姐的外祖一家，是阿月让陛下下令处死的。”
闻言，姜青窈浓密卷翘的长睫轻轻颤动，眉宇间满是痛苦之色，抬眸看向面前的女人满是恨意。
外祖是东临的肱骨之臣，为守护这片江山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一代名将竟然被苏晚月以叛国罪问斩，含冤而死。
见她这副样子，苏晚月抬手掩面轻笑出声。
“表姐莫非生气了吗，先前不管阿月做什么事情表姐都不会同阿月计较的，反而还会为阿月出头，处处让着阿月，表姐难道忘了么？”
闻言，姜青窈眉头微蹙，衣袖下拳头紧握，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她没忘，她记得很清楚自己从前是如何真心实意对待苏晚月的，更记得她如何回报自己的。
见状，苏晚月眸中划过一抹得意之色。
她最讨厌姜青窈一副淡漠孤高的模样了，即使被幽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冷宫里，还是那副心淡如水的样子。
她偏要戳破这层面具，她就是要看着姜青窈发疯发狂，像只小狗一样摇尾乞怜。
凭什么姜青窈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相府嫡女，而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
她就是要毁了姜青窈，杀光她的家人，让她再无倚仗。
苏晚月勾了勾唇，露出一副阴狠的表情。
“姜青窈，若非陛下对你还有几分怜悯，不准本宫对你下手，不然你早就在这深宫里死了百遍千遍。”
尤其那张妖艳张扬的脸，她恨不得拿簪子直接划烂。
少时就听说相府嫡女国色天香，风华绝代，是京城贵女人人称羡的对象。
可如今还不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被幽禁这在逼仄破烂的冷宫里，受尽折磨。
闻言，姜青窈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脸色惨淡如霜，薄唇苍白毫无血色。
怜悯？这真是她听过最可笑的笑话了。
那时她还是亭亭玉立的少女，肆意洒脱，明媚张扬。
嫁给沈怀安时，他是几个皇子之中实力最弱的，也是最无希望继承皇位的。
是她谨小慎微，一步步为他筹划，借助家族势力，助他登上皇位。
可当他登基为帝，一向温润如玉的男人转眼之间像变了一个人。
先是以莫须有的罪名诛她九族，杀她骨肉至亲，随即将她幽禁在这深宫之中，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还用兄长的性命要挟她，让她连求死都不能。
这算是怜悯吗？这分明就是折磨。
想到这里，她眼中流露出几分凄楚哀凉。
苏晚月轻嗤一声，趾高气昂的睨着她，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表姐可还记得你那远在雁门关外的好兄长么？几日前我派人随口提了一嘴你的安危，哪曾想他竟直接自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