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海登与罗威尔
“罗威尔这个人，自从十几年前被班·阿德里的大人们安排到村子当草药医生后，就将自己整天关在那个山坡上的屋子里，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你们都不知道吗？”维特问道。
“哪敢啊……”村民们的眼中充满畏惧，“那家伙可是班·阿德学院里出来的，听说进去学魔法的都是些不祥之人，我可不想染上莫名其妙的病。”
“大师，你是不是也怀疑罗威尔？”还没等维特进一步询问，旁边一位好事的村民开了口。
“这么说，你知道些什么？”
“大师，不是我说……”好事村民犹豫着左顾右盼，确认罗威尔不在附近后，这才壮着胆子，说：“前些年还好，村子里的人都受到过他的恩惠，大家也没这么孤立他。可是最近发生了些奇怪的事……”
他的双眼瞪大，豆大的汗珠不断从头上滑落，喘了口气继续说：“从上个月开始村里就不断有人失踪，失踪的人都是三四十岁的壮年男子，他们在村子里都有家人，是不会轻易抛下家人一切离开的，只……只会是罗威尔！这个会魔法的怪物！”
海登也点头附和道：“没错，村子里已经失踪两三人了。”
“你们确定不是野外的那些精灵干的吗？听说蓝山山脉一带不断有人被精灵游击队所杀。”
“绝对不可能。”海登肯定地摇摇头，随后他看向白雾村背靠的大山，充满恨意地说：“只要不靠近森林，就很少会遇见精灵游击队，他们不会冒险离开树林地掩护进入人类村落杀人。况且他们杀完之后是一定会将尸体丢出森林，向我们示威。这些该死的尖耳朵杂碎！杀精灵的又不是我们这些平民！为什么不去城里杀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要来为难我们这些日子都很难过下去的人！”
从海登的话里维特明白了，失踪者是连尸体都没被发现。
这一切并不寻常，人是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
“还有……还有！猎魔人大师，我前天去酒馆喝酒，喝醉后就倒在路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发现罗威尔屋子里还亮着灯，我就偷偷摸了过去。天哪，我的女神啊！你们不会相信我听见了什么！”村民高呼，却发现自己似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又急忙压低声音。
“……我听见了罗威尔他正念着什么莫名其妙的咒语，就像是诗人的歌里唱的那种……”随后村民嘴里咿咿呀呀地念叨着怪话，但不论是谁都不会觉得这像是咒语或者别的什么。
“你没有亲眼所见吗？”维特并不怎么相信一位酒鬼的醉话，而是他和杰洛特的徽章在罗威尔的屋子里都没有什么异样。
“没有，我不敢啊大师！我当时感觉有人在看着我，我就没敢绕到窗口去看……”
“不要胡说，霍兰。罗威尔医生曾经还救过你的孩子，虽然……好得有点慢，但是他已经尽力了。”海登为罗威尔说了句话。
“哼！好得慢？村长，我早说过他故意拿错误的药给我们，就为了能一直赚我们的钱！班·阿德出身的人，哪有什么好人！”
听到这里，海登沉默了，看来他同样也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罗威尔最近确实有些不对劲……”海登开口。
“从几周前，他就有意囤积各种物资，不管是粮食还是用品，都卖了很多，原本这都是些与我们无关的事情，他买再多都与我没什么关系，但是……”
“因为精灵游击队吗？”
“没错，已经有不少人发现罗威尔在向森林里运送物资了，虽然他觉得自己做的很隐蔽。”
看着周围人认同且同样仇视的眼神，维特知晓了他们积怨已久的愤怒。
“大师，您一定认识班·阿德一些能说得上话的贵族老爷。我们不是拿您当枪使，只是不希望领主大人把我们当成资助那些尖耳朵杂碎的同党。”
“没错啊，猎魔人大师。”村民们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向维特控诉着。
“我……”维特沉默着，他不愿意说漂亮话来欺骗这些看上去可怜的村民们。
良久，维特才组织好语言，道：“我会向安排罗威尔来这里的法师，告知你们所说的一切，不过最后的结果如何，我无法承诺。”
海登眼神中闪烁着些许微光，他对着维特说：“感谢您猎魔人大师。”周围的群众们也纷纷道谢。
“你最好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海登，你是个不错的村长。”维特从对方眼中的决绝明白了他的意图。
“大师，狩猎怪物是你的职责，而守护村民是我的职责。”海登握紧手中的铁锤。
“我们今晚就准备狩猎狮鹫，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离开村子，等天亮了一切都将恢复平静。”
“希望如此吧。”
“罗威尔的事情，自有他的老师去处理，你也有家人，海登。”
维特刚说完这话，就见罗威尔从远处缓缓走来，村民们见状纷纷作鸟兽散，海登也将心中的怒火压下。
罗威尔摇摇头，将问询的结果告诉维特，并没有问出别的什么东西，那户人家好像自己都不知道自家后院出现了狮鹫蛋。
见没有别的事要问了，两人离开白雾村，去找杰洛特和老格拉茨汇合。
在路上，维特停下脚步，直愣愣地看着罗威尔。
“你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罗威尔。我本不想管你和精灵们有什么特殊的交易，但作为老格拉茨的朋友，我只希望你不要将你的老师拖下水。”他的语气十分生硬。
“怎么可能！那些愚蠢的村民怎么可能发现我……”罗威尔难以置信地说道。
“千万不能小瞧这些为了生活不顾一切的人们，他们是值得尊重，值得敬畏的。”
罗威尔愤怒地说：“你根本不明白！维特！你能在猎魔人的试炼中活下来，并获得那种我梦寐以求的能力，全都是命运的馈赠。但你却把命运的青睐视为诅咒！多么冠冕堂皇之词啊！”
“这些人们！”罗威尔回头指向白雾村，咆哮道：“你以为我不是从他们中间走出来的吗？我卑鄙他们卑鄙，我怯懦他们同样不勇敢！精灵们能让我拥有魔法，我不再是这些凡人了！”
“我无意纠正你的行为，猎魔人只做狩猎怪物的活，不过作为人，我觉得轻易背弃自己的过去并不会好受很多，那不过是逃避。”维特摇了摇头，此时他不只是对罗威尔说，他同样面对的，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你不再是人了！对吗？猎魔人不过是法师们造出来的工具罢了！”
维特面无表情，这样的话撼动不了他分毫。
“你阻止不了我的！你阻止不了我的！”
罗威尔咆哮着从怀中掏出匕首，冲向维特。他的双眼通红，但与其心智同样软弱的身体在维特眼中，甚至不如一些醉汉。
维特没有拔剑，他不是审判者，罗威尔对他也没有威胁。
他甚至都没有伸手，只是轻轻侧身躲过冲击，抬起脚绊倒了罗威尔。
罗威尔一下便扑倒在地，匕首也飞出手中，这下连最后的力量都在远离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悲？”
罗威尔背对维特爬起身，他的上衣也因激烈的动作而被扯破，露出血淋淋的后背。
上面像是刻着什么图案，维特看不太清。
“不是。”
罗威尔没再袭击维特，他知道这样毫无意义，现在留给他的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森林。
维特看着罗威尔离人类的世界越来越远，没有追赶。
一个没有魔法的人类跑进有精灵的森林中，会发生什么，结果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