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拨鼠之日·番外·南风知我意 81
斯嘉丽确实在亚特兰大找到了棉花货源，只是那价格实在令人咋舌，竟是比往年高出了三成不止。
接连找了好几家之后，终于有一家愿意以稍微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成交，但即便如此，那成本对于斯嘉丽来说也有些过高了——如果照这个价钱采购，她虽然能够按时交付订单，但是她的利润将被大幅度压缩，甚至可能连本钱都收不回。
斯嘉丽站在柜台前面眉头紧锁。经理见状从走到她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同情：“方丹太太，您要是早个把月来，或许还能谈谈价。但现在，您也看到了，这行情一天一个样，我们手里的货可都是抢手得很”。
过了一会儿又做出退让的姿态：“看在我同您丈夫有些交情的份上，我倒是可以给您行个方便，如果您真心想要这批货，咱们可以先按目前的价格签一个期货合同，等到您筹够钱再交易，不然到时候的价格比现在还要高上不少。”
斯嘉丽心中暗自盘算，她知道这位经理听起来像是给她行方便，实则也是给她设了个陷阱——如果让他用合同将她套牢，那么无论如何她都得买下这批棉花，万一等她筹到钱，棉花行情却跌了，她也只能自认倒霉按照现在的高价付钱。如果她没及时筹到钱，耽搁了生产，那更是不仅损失了信誉，还要欠下一屁股债。
“市场的变化，谁都无法预测。万一棉花行情跌了，那我岂不是要亏大了？可若是行情继续上扬，我又怎知您不会反悔，转而将货卖给出价更高的人呢？更何况，我现在连货物都没见着，仅凭一纸合同如何能让我安心？”
“您多虑了，方丹太太。”经理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她的顾虑，“我们商行的信誉在业界可是有口皆碑的，怎么会做出那种自毁长城的事？至于您提到的风险，确实，市场波动谁也说不准，但请您相信，我们愿意与您共同承担这份风险。我们可以在合同中明确，若未来棉花价格下跌至某一特定水平，我们愿意按照那时的市场价格重新调整合同价格，确保您的利益不受损失。当然，如果价格上扬，您也只需按照我们约定的价格支付，无需担心我们坐地起价。”
“至于货物的问题，虽然您现在不能亲眼见到实物，但我可以保证，这批棉花的品质绝对上乘，符合您的要求。如果您实在不放心，我可以安排您先查看一部分样品，再决定是否签约。毕竟，长期合作的基础是信任，我们希望能与您建立长久稳定的业务关系。”
这妥帖周到的安排更叫斯嘉丽觉得奇怪，她抬眼仔细审视着经理脸上近乎完美的职业笑容，心中警铃大作。直觉告诉她，这看似完美的提议背后可能有个大坑在等着她。
“您的提议确实很吸引人，赫斯特先生。不过，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人做不了主，需要回去和我的丈夫商量一下。毕竟，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说完，便提起手袋准备离开。
那位经理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甚至带着一丝急切：“当然，方丹太太，我完全理解，棉花我们会先替您留着，但请您务必尽快给我答复，毕竟……”
斯嘉丽停下脚步，转身答道：“不必特意为我留着，经理先生。市场瞬息万变，我相信您的货物很快就会找到其他买家。”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怀疑，现在斯嘉丽则十分确信这位赫斯特先生的提议背后绝对有坑在等着她！
带着木材厂新一季度的利润，斯嘉丽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亚特兰大之行回到了琼斯博罗。车站外头，威尔·本廷已经驾好马车在等候。
“斯嘉丽，亚特兰大那边情况怎么样？”威尔边说边从马车上跳下来，为她打开车门，声音里满是关切。
斯嘉丽轻叹一声，将手中的手袋递给他，自己爬上马车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才开口道：“亚特兰大倒是有棉花，只是那价格简直贵得离谱！你呢？从费耶特维尔那边打听到什么没？”
“今年印度那边的棉花遭了虫灾，国际市场上的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普遍比去年高了不少。”
难怪！今年她去拜访那些农场时，即使没给订走的人家也嫌弃她给的价钱不够高。过去由于她自己拥有纺织厂，可以大量收购消耗棉花，许多懒得分散售卖的农场主为了图方便或是看在她父母亲的面子上，都愿意直接与她合作。
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那些曾经转向印度玩弄国际期货市场的大买家们下场了，对他们来说，和国际期货市场的利润相比，分给农场主的那点蝇头小利简直不值一提。但是对斯嘉丽这样做实业的人来说，原料成本的上涨就叫她十分难受了。如今，她不仅要跟其他工厂主的竞价，还要与那些资本雄厚的投机商竞争，争夺有限的棉花资源。
“我听说有些投机商已经开始囤积居奇，试图进一步推高市场价格。”威尔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忧虑，“他们知道现在这个情形下，总会有急需原料的制造商会选择屈服。”
斯嘉丽点了点头，开口道：“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我们不仅要与其他工厂竞价，还得与这些狡猾的投机商周旋。”
她一想到投机商，眼前便浮现了瑞德·巴特勒那张笑得奸诈至极的脸。
正是因为他，她才能如此清楚投机商们的手段。
“我们根本耗不过他们，他们可以将棉花囤积在利物浦的码头仓库，等待棉花价格炒到最高，然后卖给曼彻斯特那些等着棉花开工的工厂，赚取高额的利润。”
如果是在战争封锁的情况下以贱烂的价格收走大量棉花，那么就能赚得更多。瑞德·巴特勒就是在战争封锁线上赚到了丰厚的身家，而这一切起步的成本不过是一百美元。甚至他在最后抽身的时候还把自己的船高价出售给一个自以为封锁线生意还做得下去的英国佬，又赚了一大笔。
“这正是问题所在。”斯嘉丽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放松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我们处于劣势，既没有他们那样的资金实力，也缺乏他们那种操控市场的手段。”
威尔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与其他小型纺织厂联合，共同采购棉花，以此来增加我们的议价能力。”
这话让斯嘉丽想起自己最新听到的消息。若是其他工厂主已经联合起来，准备一起对付她这件事是真的，那这个法子可就行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