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袖口梨花香
沈柠蓦然愣住。
慕夭匆匆道：“奴先走了。”
沈柠认真说道：“多谢姑娘，慕姑娘恩情沈柠铭记在心。”
慕夭看了她一眼，没再逗留迅速离开。
沈柠再没心思招呼客人，跟苏涟漪说了声，自己转身去了后院。
后院本就留了房间，树下安置了石桌椅，还放了张沈柠喜欢的躺椅，她走过去靠坐到树下躺椅上，心里一片冰冷。
为什么总有人喜欢得寸进尺，一而再再而三……她这次不会再手软。
那个潘夫人留不得了。
只是，要好好准备。
原本她能依仗的后路只有萧南谌，可如今又多了一条：徐之翊答应她的乡君封号。
这时，二月忽然进来：“小姐，徐三爷的人来了。”
沈柠眼睛立刻就亮了。
徐之翊那边明显也着急要霹雳弹的制作方法，正好，她可以趁机催促一下。
若是及时拿到乡君封号，平宁县这片地界儿，即便不依靠萧南谌，她也不必再担心被人仗势欺压了。
有抱大腿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但若能让自己强大起来，那才是正理。
沈柠起身：“去将人请进来。”
片刻后，徐之翊的人离开，带回沈柠的口信：她请徐之翊亲自去看霹雳弹的制作。
沈柠心里有事不愿拖拉，时间就定在翌日上午，吃完早饭，她如约往城门处和徐之翊汇合，然后一同前往制作霹雳弹的庄子。
徐之翊的马车极尽奢华，将沈柠的车衬得狭小又简陋。
“上来吧。”
徐之翊掀开车帘让沈柠上他的车，不经意瞥到拉车的马，挑眉道：“可惜了这匹马。”
沈柠笑道：“牛马市捡漏来的，徐三爷喜欢的话……”
徐之翊以为这女人终于上道了，正准备婉拒她送马的提议，毕竟他还没到连一匹马都要抢来的份上。
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给他送礼的。
然而，接着徐三爷却听到沈柠后半句：“……也让人去牛马市看看。”
“呵。”
徐之翊冷笑了声没有理会，沈柠则是眼观鼻鼻观心满脸无辜。
制作霹雳弹的庄子是个很偏僻的小庄子，沈柠直接买了下来，那庄子一边是路，后边紧挨着的就是河，河水湍急，能防护也能应急。
“东家！”
守在路口的是赵统，赵统过来后身后跟着的人也有些面熟，是原来清源村的栓子几人。
庄稼收成不好，为了养家，村里的人都在寻别的营生，得知赵统在沈柠这边找到了活计还成了护卫头子，就有人寻上赵统想走沈柠的门路。
赵统自然第一时间报给沈柠，沈柠让赵统自己选踏实可靠的人用，然后赵统就选了十来个人，栓子也在其中。
那些人见了沈柠都有些不好意思，老老实实恭敬叫东家。
沈柠很客气：“辛苦大家了。”
赵统是个公私分明的，即便两家私下里关系再怎么亲近，人前都是恭恭敬敬叫沈柠东家。
元月上前引沈柠和徐之翊进入庄子里，从原材料处开始看。
沈柠一边走一边给徐之翊介绍：“这个庄子都是我信得过的人守着，雇佣的工人也都是不能开口说话的人。”
这种人不好找活计，做事踏实，而且不易泄密，再加上每个环节的人都是固定的且不能流窜扎堆，所以霹雳弹的制作完全算得上保密。
一道道环节看下来，最后的成品展示是在庄子最后边新建的大院子里……围墙高高隔绝了外边的视线和前边的作坊，墙外就是水，不用担心失误引起火灾。
徐之翊亲眼看着那黑的黄的白的一堆材料变成一个黑漆漆的圆球，元月亲自演示，点燃引线，然后将霹雳弹抛了出去。
轰然一声响，远处临时搭建用来演示的茅草屋被炸成废墟燃烧起来，一旁候着的人立刻拎着水桶上前迅速浇灭火焰。
徐之翊不动声色看了眼身边的沈柠，脸上略显散漫的笑意微微收敛。
这样的东西，她还知道多少……
上了马车，沈柠将一张折了的纸递给徐之翊：“三爷，这便是这霹雳弹的制作方法。”
徐之翊两指拈过，勾唇看她：“还什么好处都没见着就给了我，不怕我拿了东西却不履行承诺？”
沈柠笑了：“堂堂徐三爷端方君子皎皎如月，出了名的品行高洁，怎会出尔反尔，我信您。”
徐之翊这种人，可能会直接抢，但既然开口允诺了交易，那就不会食言而肥。
而且，其实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从在小渔船上看到他的一瞬沈柠就知道，霹雳弹肯定要给他，区别只是看能给她换来什么。
万幸她争取到了相应的东西。
徐之翊呵呵：“端方君子？品行高洁？你确定？”
“那是自然。”
沈柠笑容十分诚挚，满脸纯良无害……
徐之翊睥睨了她一眼：“行了，走吧。”
这女人，嘴上说的一套一套，净挑好听的话说，看起来好像对他十分巴结谄媚，可在被掐着脖子威胁的时候却宁死都不肯松口。
这种人，能是什么乖顺的？
不过既然已经说了交易，那自然是有来有回。
徐之翊收回视线悠悠道：“放心，爷从不食言。”
“我当然相信三爷……”
沈柠轻咳一声：“那什么，就是，能不能……稍微快一点？”
徐之翊回头看他：“怎么？”
刚还说信他……
沈柠想了想，便将徐家老太太想让她给外甥续弦的事情告诉了徐之翊。
“虽说我不愿意的话她也不能将我绑了嫁人，但他们背靠徐家……我不是说您徐家助纣为虐，毕竟天高路远徐阁老也不知道有这种品性的亲戚是吧……
那徐家老太太便是知县都礼让三分，我担心她使什么阴招。”
沈柠神情无辜：“我不过区区草民，实在担心的很。”
徐之翊似笑非笑：“只说沈掌柜庄子上如今这些霹雳弹，怕是整个平宁都经不住你炸一通吧？”
沈柠睁大眼：“怎么会呢，那民妇岂非成了反贼，我想安安生生过日子的，不想造反。”
徐之翊看着她这副惊恐无害且胆小的神情，想到昨日她在海上将那些倭寇炸成一片火海时抚掌大笑的模样，一时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说她胆子小吧，她那日看着一片火海人间炼狱笑成那样……说她胆子大吧，又这样。
顿了顿，徐之翊啧了声：“行了，知道了。”
沈柠立刻马屁跟上：“那就仰仗三爷了，遇到三爷真是三生有幸……”
“哦，那怎不见关心关心我。”徐之翊悠悠接话。
沈柠一愣：“啊？”
徐之翊掀起眼皮看着她：“徐某听说，沈娘子医术颇为了得，你应该也听说过，我伤了腿……医术卓绝又这般感谢徐某，怎不见你提出替我诊治一番？”
徐之翊想知道点什么再正常不过，况且沈柠以前也没隐藏过医术，到了平宁后不再行医也是因为担心被人趁机陷害什么的。
所以徐之翊知道她医术好并不奇怪，只是不知，他有没有查过“赵南”。
一开始沈柠觉得萧南谌继续隐瞒身份可能是因为不放心她，可这么久了她早已明白，他必定有别的原因所以需要继续隐藏。
这位徐三爷之前还忽然提到过“赵南”和沈青柏，只是不知道他是随口提及，还是知道了些什么。
沈柠心中思绪众多，面上却是一片纯良和拘谨，她呵呵笑得无害：“京中御医医术精湛，以三爷的身份，必定早已遍寻名医，因此，民妇实不敢班门弄斧。”
“别假惺惺了……给我瞧瞧，若是有法子治，爷重重有赏。”
徐之翊慢条斯理伸出胳膊，拉起袖子后露出一截手腕，虽不纤弱却十分白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话说到这份上了沈柠自然不能再推拒，她应了声，伸手搭上徐之翊脉搏。
其实沈柠原本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装的，因为他的姿态真的半点也不像不良于行的模样。
散漫、随意，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可搭上脉搏后她就发现了不对。
“民妇需要再看看眼睛……”
徐之翊眉头微蹙，却依旧配合的往前伸出头，沈柠道了声冒犯，伸手拨开他眼睑。
要看眼睛，沈柠须得靠近一些，徐之翊看似散漫实则甚少让人近身，猝不及防的距离让他忍不住想皱眉，却又被掰着眼皮。
鼻端是沈柠袖口极淡的梨花香，他往前看，入眼便是那女子格外好看的脸。
徐之翊见惯了京中姝色，便是他自己这张脸也不一般，可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出身乡野的女子，的确生的很好看。
那双眼像是最无害的小鹿，又大又黑，眼睫浓密更是显得无辜，可此刻格外专注的神情又透出几分不驯……他知道，这女子并没看起来这样简单。
片刻后，沈柠坐直身体：“三爷之症不在腿，在脑。”
徐之翊抬眼看她：“宫中御医也言血瘀脑中，也曾辅以针灸治疗过，并无好转，你可能治？”
沈柠沉吟着道：“民妇倒是可以试试，只是怕万一我的法子也不管用……”
徐之翊嗤笑一声打断她：“收起你那点小心眼子，你只管治，治不好爷不怪罪。”
沈柠呵呵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