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一夜秋风起，染尽群山丛林。
朝阳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血腥味弥漫着整个寝殿。
“锦儿，你别睡，再用点力气。”
叶夫人早在叶流锦快临盆前就入了宫。
她手里的帕子不停的给叶流锦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再坚持一会，很快就生出来了。”
叶流锦死死咬着嘴唇躺着，凌乱的青丝贴在脸上，“姑母，我不行了”
“不许胡说，”叶夫人心疼的抚着她的脸，“华神医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阿衍呢？”
“已经叫人去传话了，马上就来。”
这会正是早朝的时辰，从宣政殿过来需要一些时间。
“锦儿，锦儿”
飞快的脚步声传入寝殿。
萧昭衍身上的朝服未脱就进来了。
在靠近叶流锦之前，他先伸手脱掉碍事的朝服，然后上前不知所措的看着眉间痛苦不已的叶流锦。
“你快过来和她说话，别让她睡过去，才发动没多久，还得好些时辰。”
叶夫人让开自己的位置，让萧昭衍接替了她。
女子临产，痛苦又危险。
最危险的时候，最亲近的丈夫该在身边。
“锦儿，”萧昭衍颤抖着双手将支离破碎的叶流锦揽住，“生完这一个，我们就再也不生了。”
自打叶流锦有了身孕，他便开始跟着太医院学如何能照顾好她。
了解得越多，他便越觉得生产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叶流锦一阵阵的坠疼，眼皮有千斤重，她很想和萧昭衍说话，可张口溢出的只有抽疼声。
“我妹妹如何了？”
殿外，叶流钰神色严肃的也赶了过来。
叶夫人听到她的声音，连忙走出去拦着她，“别进去，让陛下陪着，华蓁也在，你在外头等就是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寝殿里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刺痛了叶流钰和叶夫人的眼睛。
“情况不太好。”
华蓁走出来时，秀眉拧成一团，鼻尖甚至冒出了一些水意。
能让她这般为难，只怕叶流锦的情况十分糟糕。
“无论如何，都要保住锦儿的性命。”叶流钰郑重的说道。
华蓁点点头，转身又扎入了寝殿。
正午的日头刺眼又灼热。
叶流钰背着手站在廊下，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终于，啼哭声自殿内响起。
她再也按耐不住的冲进了寝殿。
叶夫人一个箭步紧随其后。
却看见萧昭衍双眼通红抱着不省人事的叶流锦，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死过去了。
“华蓁”
叶流钰的牙齿在打颤。
“没事，娘娘就是太累了，虚脱过去了。”
华蓁手上的鲜血触目惊心，心里半点也没松懈。
要醒过来才行。
要是醒不过来……
“孩子很健康，”一旁的嬷嬷抱着裹着明黄小被的孩子，喜气洋洋的说道，“皇后娘娘添了一位小公主。”
可萧昭衍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轻轻的将叶流锦松开，让她平躺后，手掌抚过她的脸颊，犹如看一件稀世珍宝。
“给我抱抱。”
叶夫人走到嬷嬷身边，接过皱巴巴的孩子，眼里尽是怜爱。
“你们都下去吧，让陛下陪着皇后娘娘。”叶夫人抱着孩子，那些嬷嬷和宫女们纷纷退了出去。
“华神医，朕听说有一种药，男子喝下后，便再也没有了使女子受孕的能力，劳烦你为朕配置一剂。”萧昭衍抓着叶流锦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可娘娘生的是公主。”华蓁脱口而出。
叶流钰神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你只管听陛下的吩咐，其余的事情莫要多问。”
华蓁也意识到自己的嘴太快了，即刻点头，“我这就去。”
“陛下可想好了？”
叶流钰站在萧昭衍的身后，神色凝重的开口。
“怎么？你没有信心？”萧昭衍放下叶流锦的手，又替她理了理发丝。
“陛下打算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叶流钰不答反问。
萧昭衍终于分了心神到孩子身上。
他叹息一声，用手指触了触孩子娇嫩的小脸。
这是锦儿盼了许久才得来的孩子。
“承璧，萧承璧。”
他从叶夫人手里接过孩子。
转身又坐到叶流锦的床榻前，将孩子放在叶流锦的身侧，声音轻柔能滴出水来。
“锦儿，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唯一的孩子。”
没人知道他方才有多么的慌张。
华蓁说叶流锦不太好时，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她不在了，他一定会随而去。
上一世，他留她一个人活着。
这一世，他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先走。
“锦儿，好好睡一觉，睡够了，就看看我们孩子，她叫萧承璧，小名让你来取。”
“等明日，我就拟旨，封她为储君，你放心，有我在，有她舅舅和姨母在，这个储君的位置，她会坐得稳稳当当的。”
“你要和我一起，替承璧扫清所有的障碍，咱们吃过的苦，受过的罪，绝对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再来一遍。”
“…………”
叶流锦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她听到有人和她说话。
可她的眼睛睁不开。
整个人宛如泡在水里一般。
她拼命的挣扎，最后发现自己悬在半空之中。
“阿衍、姑母、姐姐！”
她看到自己躺在朝阳殿的床榻之上，面色憔悴，似一片残叶。
“你们能听见我说话么？”
叶流锦不受控制的往殿外飘，急得她落泪。
“我不能走，我还没看一眼我的孩子。”
就在她快飘出寝殿时，一道浑厚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
“回去吧，回去吧。”
身后突然多了一股推力，将她推向躺在床上的“叶流锦”。
“阿衍！”
叶流锦猛的睁开眼，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挺起身子环抱着萧昭衍。
“阿衍，我刚才差点走了……”
寝殿外隐约有诵经的声音飘渺传来。
“是谁在外面？”
“是慈方寺的和尚。”
叶流锦想起那熟悉的声音，“是方丈来了么？”
“是啊，”萧昭衍抱着她，眸中情绪翻滚，“南宫勋提醒我请方丈进宫的，华蓁还骂他，说已经是个四品官了，就是改不了神棍的德性……”
叶流锦安心的闭着眼睛，听着萧昭衍对她说了许多的话。
朝阳殿外的诵经声还在继续。
人间喜乐，宛如浮生一梦。
浮生一梦，不外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