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我不接受
第128章我不接受
三天后。
贝克兰德郊外的墓园。
苏亚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墓园外,远离往来的人群,沉默着注视着远处墓园中正在举行的那场葬礼。
他能隐约听到管家瓦格纳先生大声的抽泣声,以及姑姑艾德琳不敢置信的疑问。圣安东尼大主教沉肃而庄严的声音诵念着悼言,无数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都纷纷聚集在那面崭新的墓碑前,对着墓碑上那张年轻的黑白照片表达哀意。
按照正常的贵族礼仪流程来说,他此时应该站在那里,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作为阿蒂尔唯一的弟弟出席这场葬礼。或者是按照普通人的礼仪,亲手为阿蒂尔抬棺,将他的身体放入那个空旷的木坑内,让泥土掩埋住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
但苏亚两种都没有选,他甚至拒绝了出席这场葬礼。
在所有人眼中,他的行为都是极为出格的,但大部分的知情人都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苏亚阿蒂尔已经死了。”身上还缠着些许白色绷带,脸颊上留下一道长长疤痕的克雷斯泰·塞西玛走了过来,声音沙哑的劝道,“活着的人得接受这个事实,然后”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着面色如常般站在那里定定看向远方的苏亚,心中被巨大的愧疚感淹没,“对不起,是我害了”
“不是你的错。”苏亚回过头,湛蓝的双眸中平静如水。
“塞西玛阁下,这不是你的错。”他重复道。
因斯·赞格威尔。
苏亚抬头看着正午时温暖的烈阳,牙齿紧紧咬住脸颊内侧的软肉,无声的念着这个名字,上下犬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他现在已经恢复了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并且从塞西玛这里知道了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的塔罗会结束之后,他将‘库里勒尔之星’献祭给了愚者先生,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去了关于‘廷根事件’的完整记忆,这其中甚没有包括他在原著中看到的那部分剧情。
因为没有了记忆,他以为‘廷根事件’还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才会发生,所以并没有太在意,而是将主要的目的都放在了自己失忆这件事上。
而克莱恩在从他这里得到了那个消息后,想办法催眠了他自己——这一点是在他拿到破碎了的‘库里勒尔之星’后,通过塞西玛的只言片语自己猜测出来的最符合克莱恩性格的真相。
然后就是因为塞西玛阁下刚好在那个时候给克莱恩送去了小丑魔药,克莱恩又恰好在那个时候因为女神的力量被打破了催眠,于是他果断的将这件事告诉了塞西玛阁下。
这个选择并没有错,因为如果错过了那个时机,克莱恩恐怕很难再接触到高级执事这个级别的高层了
问题在于,在塞西玛和邓恩商议后决定用打草惊蛇的方式钓因斯·赞格威尔出来的时候,原本至少要一个月之后才会出现的梅高欧丝在她的母亲搀扶下来到了黑荆棘安保公司。
梅高欧丝肚子里的‘邪神子嗣’早产,并在诞生的那一刻就吃掉了母亲和外祖母,拥有了足以和手持圣剑的塞西玛抗衡的力量。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在现场还有其他值夜者帮助的情况下,塞西玛一定可以成功打败这个‘邪神子嗣’,并且也不会再出现原著那样的牺牲。
但就是在塞西玛成功将圣物刺入‘邪神子嗣’头颅的那一刻,只剩最后一口气的‘邪神子嗣’突然发生了异变——‘真实造物主’在这一刻向着廷根投来了祂的目光,并且降临了一丝气息。
尽管‘真实造物主’并不是真正降临,‘邪神子嗣’也在承受了那一刻的气息降临后立刻血肉崩溃死去,但在场的值夜者几乎全部都因为直视‘真实造物主’而受到了众创。
原本就受了伤的科恩黎和老尼尔当场身死,弗莱和洛耀接近失控,伦纳德陷入昏迷只有身为序列7的邓恩·史密斯和多次作死有一定抗性的克莱恩还勉强保持着战力。
因斯·赞格威尔就是在那时候出现在黑荆棘安保公司的。
那时候,克雷斯泰·塞西玛因为距离‘邪神子嗣’最近,受到的影响最大,但他还是坚持着起身和因斯·赞格威尔战斗,并希望克莱恩和邓恩立刻带着‘圣赛琳娜的骨灰’离开去呼叫支援。
但邓恩·史密斯没有这么做,他让克莱恩离开,然后在塞西玛即将被因斯杀死前,再一次献祭了自己,向着因斯·赞格威尔发动了冲锋。
最后的结果就是同样没有选择逃跑的克莱恩用阳炎符咒重创了被塞西玛刺了一剑的因斯·赞格威尔,但他自己也因此被愤怒的因斯杀死
而后面晚来了一步的代罚者和蒸汽之心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塞西玛,但也不得不将即将失控无法挽救的弗莱和洛耀杀死,廷根值夜者除了昏迷的伦纳德之外全体殉职。
而阿蒂尔的死苏亚闭上眼。
虽然在这件事上,因斯·赞格威尔毫无疑问就是那个最大的幕后黑手,但需要为阿蒂尔的死负责的,还有他自己。
那天塞西玛传来的求援信,正是因为他找到圣安东尼大主教希望他为自己主持所谓的‘净化仪式’,才导致了大主教没能接到塞西玛的信。而塞西玛的信使又在那时刚好遇到了从迪西郡匆匆返回的阿蒂尔
阿蒂尔几乎是在得到了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选择了立刻前往救援,他让跟随他的红手套队员回返教会通知其他人,利用一件封印物飞速赶往廷根。但他甚至没来得及赶到黑荆棘安保公司,就在离廷根市不远的地方遭遇了极光会的x先生和‘秘之圣者’,在他们的围攻下
苏亚张开手掌,看着掌心那颗破碎、黯淡的蓝宝石,目光有些失焦。
是我大意了。
因为知晓原本的剧情,还有着别人不知晓的金手指,就在这个危险的世界肆无忌惮,不够谨慎,没有思考,直接靠着外来的能力莽上去。或许正是因为我的插手,才会导致‘真实造物主’对廷根产生兴趣,看了那一眼,害了大家
呵,或许这就是我带给他们的灾祸,自以为看透了命运,想要改变命运,最终的结果就是不仅没能救下邓恩队长和克莱恩,还连累了更多人,甚至葬送了阿蒂尔的生命
“苏亚,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克雷斯泰·塞西玛侧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心中酸楚,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只能绞尽脑汁的寻找话题。
“先等等南大陆那边的消息。”苏亚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想去廷根一趟,然后接下来继续谋求晋升。”
“无论是为了复仇还是自保,我都需要更快的晋升。”
“南大陆?克劳德·奥金莱克还没回复伱吗?”塞西玛呢喃了一句,眼中飞速划过一抹厌恶。
苏亚摇摇头,没有对那位便宜父亲的行为作出任何评价,也懒得理会对方的想法。
他看着一捧捧泥土将阿蒂尔高大的棺木逐渐掩埋,心思也逐渐沉淀了下来,转头看向刚刚结束了祷告,走到他和塞西玛身旁的圣安东尼大主教。
“大主教阁下,我想用功勋向教会申请一样东西”
“那件命运途径的序列5主材料,我想教会里应该暂时没有人需要它。”
“不必。”圣安东尼大主教摇了摇头,叹息着开口道,“阿蒂尔早就替你向教会打了申请,接下来会有人把它直接送到奥金莱克家。”
“”苏亚一怔,随即心底涌上五味杂陈的情绪。
廷根,夜晚的拉斐尔墓园。
肤色古铜的阿兹克拿着束白花,立在克莱恩的墓坑前,久久没有说话。
“克莱恩”阿兹克轻轻叹息一声。
他是周二那天回到廷根的,那天他刚刚回家,就看到了报纸上的报道,因为想起了克莱恩的工作地点似乎就在那附近,所以他去了水仙花街2号想要询问一下,结果就听到了克莱恩出事的消息。
他本以为这个知道了他秘密的学生可以活的更久一些的想起克莱恩活着时候的模样,阿兹克心中不由得百味杂陈,在这一刻感到了命运的不可测。
“您就是克莱恩提起过的阿兹克先生吗?”阿兹克弯腰放下了那束花,还未起身,就听到了一个声线空灵飘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警惕的回头,看到了一个浑身雪白的男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平静的看着他。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披着一件雪白的斗篷,斗篷上有着宝石镶嵌和银丝绣纹的神秘印记,斗篷下面则是配着一件银灰色缀有花边、花纹和宝石的神父长袍,长袍下雪白的衬衫和同色的长裤与缀有宝石的靴子若隐若现。
他站在风中,平静的对他伸出手打了个招呼,绯红的月光洒在他梳拢在脑后的半长银白卷发上,露出了被一张雪白的面具遮住大半张脸的秀美轮廓,和一双澄澈柔和的湛蓝眼眸。
阿兹克的目光在那张面具上显眼的宝石上停顿了片刻,神情严肃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你是谁?你认识克莱恩?”他问道。
“你可以叫我‘帕尔卡’,克莱恩是我的朋友。”陌生的白发男人轻轻点头,语气无悲无喜。
“那你知道”阿兹克迟疑了一下,轻声开口。
“您是想知道克莱恩的死因吧。”白发男人目光望向他,“据我所知,害死克莱恩和廷根值夜者的,正是那个影响了他命运的人。”
“他叫因斯·赞格威尔,是黑夜教会叛逃的前任大主教。”
“阿兹克先生,他也是偷走了你孩子头骨的罪人。”
“我孩子的头骨?”阿兹克重复着这句话,目光锐利的看向他,“你知道我以前的身份?”
“我知道,但很抱歉,我现在并不能将这些直接告诉你,否则你和我都将会面临危及生命的危险。”白发男人点点头解释道。
阿兹克握紧双手,好半天没有说话,始终保持着无言的沉默,过了五六分钟,他才吐了口气道:“因斯·赞格威尔在哪里?”
“我不知道。”白发男人坦诚的道,“但我正在追寻他的踪迹,如果有线索了我可以联系你。”
接着,他顿了顿,又问道,“如果我有了因斯·赞格威尔的消息,该怎么及时通知你?”
阿兹克沉默的看着他,思考了十几秒钟,最后从左侧袖口内解下了一件饰品。那是一个精致的、古旧的铜哨,上面有许多让它充满神秘韵味的奇特花纹。
“这是我的信物,你只要吹动它,就能召唤出一个独属于我的信使。”阿兹克捏着那个铜哨,解释了一句。说完之后,阿兹克手腕一抖,将那个古旧的铜哨扔向了对面。
“好。”白发男人右手一探,准确抓住铜哨,轻轻点了点头,将它收进了口袋里。
“阿兹克先生。”看到阿兹克将铜哨交给自己后,头也不回转身准备离开墓园的背影,白发男人帕尔卡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如果你没有急事,我建议你可以去附近的拉姆德小镇一趟,那里有一座已经废弃的古堡,或许你可以从那里得到些什么。”
拉姆德小镇的废弃古堡吗?阿兹克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
“阿兹克先生”自称帕尔卡的男人把玩着手中古旧的铜哨,目送着阿兹克的身影远去。
“最后一块拼图也到手了,接下来,我应该去完成我的计划了。”
帕尔卡抚摸着脸上的‘夜礼服假面’,看着墓碑照片上那张熟悉的面容,以及那几行熟悉的墓志铭,湛蓝的眼眸中涌现出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不接受。苏亚想。
我不接受这个结局——
他打开面板,看着面板上那道熟悉的大门,没有伸手去点开它,而是静静的看了它一会儿,又将面板关上,转身毫不留恋的走出了墓园。
“‘命运’不是‘宿命’,既然你选择了我,我就绝对不会甘心被‘命运’摆布。”
“我会成为真正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