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父皇明显是想笑,但板着脸没笑:“你倒是会给自己轻巧开脱,这么大的过失,就这样轻轻罚过去了?”
我不满地嘟哝:“也不完全是女儿的过失啊,这些人又不止是公主府这边要查看,御军那边也是要盯着的,我哪里想得到他们也玩忽职守……”
父皇才要骂我,忽然愣住了。
我似是无意继续抱怨:“当时刺客杀过来的时候,还是女儿第一个挡在父皇跟前呢,那些人也好意思,连我一个不会功夫的都不如。”
其实当时御军的反应并不算太慢,最初的震惊过去后很快就采取了正确的应对行动。
我之所以反应迅速,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有所预料,他们这种毫不知情的人怎么和我比?
在我的映衬下,就显得他们的确有些迟缓。
有些话,其实并不需要撒谎。
只要有意无意遮掩部分真相,再从精心挑选的角度切入描述,便能把人引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尤其是像父皇这样多疑的人,轻描淡写的一两句,足够了。
果然,父皇的眸底闪过一丝疑虑,可面上却还是若无其事的。
他笑道:“要不是看在你当时舍身护住朕的份上,你以为,现在还能在这和自己父皇大呼小叫的?不把你关禁闭个几年都算是轻的!”
我吓得不轻:“父皇我错了,可别关我禁闭啊,那还不如杀了我呢!”
父皇瞪我一眼:“行了行了,不吓唬你了,以后凡事小心些,别太松懈。朕这么疼你,明里暗里盯着你的人不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拼命点头。
父皇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和我聊了一会儿后就赶我走,说是要一个人静静。
我不打扰他往我安排好的坑里跳,忙不迭退下了。
回去的路上,宋黎低声问我:“如何?”
我没说话,只点点头。
宋黎察觉到我的紧张,握住了我的手,带着些力度。
他并没有出言安慰,可我悬在嗓子眼的心,一点点落回去。
我向来相信宋黎的能力。
尤其是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事,他定然会布局周全,百般小心,绝不出一点纰漏。
风雨来临前夕,是平静的。
父皇特意派人赏了不少东西给我,又公布此事内情乃敌国所为,与公主府无关。
既是为了给我压惊,也是为了对外表示自己的态度——
即便我捅出这么大的娄子,也依旧是他的宝贝女儿,谁也不许借此事做什么文章,对我有所怠慢不敬。
不等公主府这边下人面上的得意劲儿消散,京中忽然平地起雷。
父皇雷厉风行清理了御军的一批将领,调动外府军队回京换扎,并破例让七皇子和九皇子入内阁参政!
这一系列惊天动地的大事,全都在短短几日内发生,震得大部分人目瞪口呆,连议论的话都一时说不出。
不等大家回过味来父皇此举针对的是谁,他又当着所有人的面称,陆恒母妃出身微贱,其人心性不正不堪大用,没有做储君的资格。
日后立储可能是七皇子,也可能是九皇子,唯独不可能是三皇子。
若哪天三皇子登了位,绝非他本意,那可是天下人都心知肚明的得位不正!
就这样,父皇猝不及防大发作,把陆恒名正言顺上位的路彻底堵死了。
一时间风起云涌,人心惶惶。
不等陆恒那边有所反应,父皇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对陆恒的亲信开刀。
他像一只上了年纪但依旧动作迅猛的狮子,不撕破脸时便是假寐,一旦下决心动手完全不给对方喘 息的空间。
陆恒回击慢了半拍,等局势明朗时已落了下风,心腹臂膀们都被牵制住,有心翻盘却无力回天。
父皇挑了一块极其荒凉的边远之地作为封赏给了陆恒,给了个安王的名号,下个月便要离京去封地了。
原本煊赫鼎盛的三皇子府,不,如今是安王府了,顿时门庭冷落不少。
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按理说我该松一口气才是。
可不知为何,心里头总有些慌,觉得哪里不太对。
宋黎也有同样的感觉:“这么简单就败了,不太像三殿下的风格。”
我心里一沉:“可是他的势力已经被父皇铲除了不少,就算是做戏麻痹敌人,也未免代价太过惨重,并且也没这个必要。”
一般做戏都是假装受伤唉哟打滚,哪有动真格砍自己胳膊的,根本是得不偿失,也不现实。
宋黎沉吟半晌,道:“难不成是因为皇上贸然动手,不符合他的预料乱了阵脚,故而失了先机?”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提起来的心,到底还是犹犹豫豫,曲折地慢慢放了回去。
陆恒受此重创,不久后又要离京,应该是不能再控制我了吧。
在那之前,我可得稳住了,不能刺激到他。
有句话叫穷寇莫追,陆恒本就性格有些扭曲疯狂,又落得此境地,想必更疯了。
倘若他想着自己此生无望一了百了,临死前拉我做个垫背的,那我可真是功亏一篑死了也是白死。
于是,我并没有露出小人得志的嘴脸,更不敢趁这个机会落井下石。
反而对墨青十分小心敬重,又派人去陆恒府上安慰。
陆恒得了我的慰问后十分欣然,命人送帖子来请我过去坐坐。
我哪敢不去。
为了避免让陆恒觉得我盛装丽服是在趁机显摆看笑话,我特意打扮得很素雅简洁,神情也很庄重肃穆,并带着一丝丝落寞与哀伤。
知道的是去自己三哥府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三哥坟上。
陆恒也减了装饰,穿着极其朴素的家常袍子,越发显得眉目清雅气质温和。
看到他,我先微微红了双眼,语气也带着小心与难过:“三哥,对不起,我没能帮你什么……”
陆恒认真凝视着我的神情,半晌后,没忍住笑了。
我有些坐不住,问他笑什么。
陆恒笑:“下次装难过的时候,眼神记得避开些,实在不行就拿帕子挡住。你眼里的如释重负,都快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