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因为心中的事太多,太沉,我消沉了好几天。
除了都察院那边的事照常处理外,其他能推的都推了,也不怎么见人。
宋黎察觉了我的异常,问我是不是不舒服,可要请御医来。
我本来想找个借口含混过去,可看着他关切的脸,不由得脱口而出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说,父皇他将来会难过吗?”
宋黎怔了怔:“难过什么?”
我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难过亲自下令,杀了废太子。”
虽然不是很确定,可想起父皇对我这个所谓宝贝疙瘩的疼爱瞬间,不完全像是做戏,也没必要做的这么真。
再想想从小千娇万宠的废太子,我觉得父皇毕竟不是六根断绝的神仙,大概多多少少,有些作为人和父亲的情感的。
那是他寄予厚望的嫡子,又从小看着长大,许多字甚至都是父皇手把手亲自教会的。
可依旧被他毫不犹豫地杀了。
我很确定,无论过去多少年,想到这件事的时候,父皇都不会后悔。
可不后悔,和不难过,并不是同一件事。
宋黎是个聪明人,短暂的迷茫过去后,他似乎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他温柔地看着我:“公主可是要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吗?”
我苦笑:“不是,只是随口问问。”
不是要做,而是已经做了。
宋黎想了很久,轻声道:“难过不能改变任何事,只会白白伤身。人活一辈子,极为要紧的一件事,就是学会骗自己。”
我看着他:“骗自己?”
宋黎点头:“是,骗自己并不难过。得不到的,已失去的,骗自己那些其实根本不重要,只是执念罢了。等得到了,回来了,就觉得也不过如此。”
听着宋黎这话,我鼻子微微发酸,掩饰着低头喝茶。
宋黎低低道:“而我,正是一直这么做的。”
我抬头:“什么意思?”
宋黎苦笑:“明知自己很难得到公主的真心,却只能一再安慰自己,不过是执念罢了。”
我握紧了拳,许久后道:“真心算什么,是驸马之位不好吗?”
宋黎笑意越发自嘲:“再好,也和我无关,我也只能吃不着萄葡说萄葡酸,说它不好了。”
我站起身,一把攥住宋黎的袖子:“如果我嫁给你,你会不会彻彻底底把身家性命都交在我手里,绝不生二心?”
宋黎愣住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神情渐渐变化:“公主说的,可是真的?”
我点头,咬牙道:“当然。我不想再如此被动了,都察院这块肥肉既然进了我的口,谁也别想抢走。”
拿它威胁我也不行。
陆恒已经不装好哥哥了,这次不过是稍微提一提手里的线,我便毫无抵抗之力,任由他摆弄。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等哪天连宋黎也被他逼迫着打发走,墨青成了我的驸马,那会儿我的和砧板上的鱼肉有什么区别。
到时候陆恒要若是一时兴起发疯想把我给做成 人彘,说不定我也只能认命了。
宋黎是我现在手里仅剩的刀,也是最好的退避之处。
陆恒就算想动他,也要顾忌父皇那边的态度。
而不是像分开我与萧星沉那样,父皇只会私下拍手叫好,甚至暗中相助。
只要陆恒的手一时半会儿伸不到这个人身上来,我就有缓冲和反击的余地。
宋黎攥住了我的手,神情有些晦暗复杂:“公主是现在信不过我,所以才会这么问吗?就算你不嫁给我,我也……”
我打断他:“我信你,但是等我们成了亲有了孩子,我就会更加信你了,那个时候你也会彻底死心塌地,不是吗?”
宋黎沉默了许久。
就在我脑子渐渐没有那么发热,感觉到了一点羞惭的时候,他忽然猛地把我拥入怀中。
“公主不要骗我。这么好的事,我都快要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了。”
我艰难地回拥住他:“我不骗你,要是骗你的话,我就说我对你动心了。”
宋黎轻笑了两声,把我稍稍推开一些。
他紧紧攥住我的肩,凝视着我的脸:“我知道公主的性子,一旦决定成亲生子,即便不喜欢的人,也会慢慢生出感情来。”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装模作样了,这么好的机会,我岂能不趁虚而入?”
我想笑,却笑不太出来。
宋黎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脸,笑容很温暖。
“这事需要从长计议,不如今夜我来侍寝,我们夜里慢慢商量,如何?”
我喉咙发干,许久才艰难嗯了一声。
我模糊有种预感,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和宋黎之间应该要出点意外了。
既然已经下决心和他彻底绑定,有些事迟早是要做的。
早些做,早点让他安心,行动计划也能早些展开。
现在就是个抢时间的关口,动手越快胜算越大。
等父皇被陆恒解决掉,彻底没了能制衡他的人,那我也差不多凉了。
什么共治天下,同享江山。
傻子才会信那种不切实际的话,那青龙玉项圈不是我的富贵锁,而是索命符。
在生死大事之前,那些痛苦和不情愿又算得了什么,我不后悔。
当初选这条路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今天。
夜里,宋黎来我房中侍寝。
我全程心不在焉,好几次连吉祥她们和我说话都听不到。
宋黎见此,便让她们先退下了。
他向来是懂进退的,即便明知我别无选择,却依旧十分温和地给我台阶脸面:“公主,怎么榻上没有安排被褥?我去派人拿一套来。”
我深呼吸一口气,挤出一点笑:“我们都决定成亲了,还这么见外做什么?今儿你就和我一起睡床上吧,这样商量起事情来也比较方便。”
宋黎看着我的眼睛:“公主,你再好好想一想,真的要我一起吗?”
“有些事如开弓之箭,一旦作出决定,便再也不能回头。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到时候即便公主中途后悔,也不会半途而废的。”
听到这话,我反而释然了。
果然,这才是宋黎啊。
嘴里说着让我好好想一想,可其实根本没有真正要缓和退让的意思。
他说这些,不过是在声明和提醒。
不是这样的人,也没办法和我一起对抗陆恒了。
我也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想好了,你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