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白月光（11）
“我跟您说过了, 我的事情不需要您多加操心。”
程单说着便将宋嫣拉到了身后，那副不容许旁人欺负对方的样子看得才缓过气来的老夫人又是一阵心绞痛。
朱红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一出现就会以指责的口吻来跟自己说话，但她又没办法告诉程单刚才发生的事情, 最后只得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我就是跟她说几句话。”
“嫣儿他胆子小，又不善言辞，母亲还是别与他为难了。”程单的一句话再次让朱红呼吸不畅了起来。
老夫人毕竟是程单的母亲，话到这里也就行了, 可夏彤彤却不同。程单来的时候还依稀看到对方在跟宋嫣说什么, 表情带着威胁。
他本就对夏彤彤没有好感, 现在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向他道歉。”
“侯爷？”
“夏小姐耳朵不好，需要本候再说一遍吗？”
这种不问缘由的语气让夏彤彤心里一阵来气, 她突然觉得自己过来镇安候府就是一个错误, 可来都来了, 现在要走又不划算。
她倒是想要把宋嫣的真面目直接戳开来, 可老夫人的手还握着她。
夏彤彤愤愤地咽下气, 向宋嫣福了福身，说话声还是那样的轻言细语。不过听在程单的耳里，总有种矫揉做作的味道。
“宋小姐，方才得罪了。”
宋嫣在程单后面没有出声, 于是以为他被吓狠了的镇安候又让夏彤彤把话重复了一遍。
“宋小姐, 方才是我说话不小心, 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夏彤彤自从进了镇安候府, 就是被老夫人护着的，她都快以为自己真的是镇安候夫人了，可程单今天让她又重新跌落了下来，还是在这么多下人的面前。
“没……没关系。”
正在气恼当中, 夏彤彤又听到宋嫣故作害怕的声音，心腔里的火气就烧了出来。
程单看到对方眼里带怒的样子，当下就拂了拂袖子。
“夏小姐进府良久，连基本的礼仪都没学好，是我这个做主人的不是。来人，去给夏小姐请个嬷嬷来，就在这里教，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回房。”
他这是在变相的惩罚夏彤彤，朱红有心要为对方说句话，程单却先一步看穿了她的意图，用了句不软不硬的话将她堵了回来，而后带着宋嫣扬长而去。
两人转身的时候，朱红和夏彤彤分明看到宋嫣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是明晃晃的挑衅和嚣张。
“今天发生的事情谁都不许告诉侯爷，听到了没有！”
朱红觉得自己以前就是瞎了眼，怎么早没有看出宋嫣是这么个人。要是她早点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让程单去向宋家下聘。
她心里不顺畅到了极点，可为了程单，他们偏偏还要帮着对方一起遮掩。
狐狸精！祸水！
朱红看着宋嫣的背影在心里狠骂了几句，至于夏彤彤，她也无能为力。
程单在侯府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要是知道有人背着他违抗自己的命令，一定会很不高兴。
“彤彤，你就辛苦一点。其实单儿说得也不错，多学点礼仪，将来跟那些夫人们交往也有好处。”
“老夫人说的是。”夏彤彤笑容勉强，谁不知道这个道理，可被程单特意叮嘱的事情能是那么简单吗？说不定她要站在这里学上个三天三夜。
当然，朱红是听不到她心里想法的，就算听到了，恐怕也只会让她忍一忍。
老夫人很快就带着丫鬟下人走了，程单在离开之前特意将那个通风报信的小厮留了下来监督夏彤彤的学习情况，她就算想偷懒也不行。
大厅当中，宋嫣已经将自己带来的糕点拿了出来。是用食盒特意装着的，看得出来主人的用心。
“想着来看你，就自己做了些糕点，你尝尝。”
食盒一共有三层，糕点也就装了三样，一层一样，宋嫣将它们一一摆在程单面前。
对方看了一眼，随后捻了一个颜色还不错的尝了一口。
宋嫣做的糕点味道有些奇怪，不算难吃，可又并不好吃。放在以前的话，程单一定会吃上一口就放下了，并且还要告诉宋嫣，糕点不符合他的口味。
可现在他没有了嫌弃的资格。
即使他是镇安候，即使宋嫣表示不介意他是一个废人，可两人之间的地位也有了变化。
是他希望宋嫣不要离开自己，是他想要把宋嫣绑在自己身边。
而对方，随时可以离开。
程单没有放下手里的糕点，他又吃了一口，在宋嫣满是期待的目光里点了点头。
“很好吃。”
“真的吗？这是我第一次做糕点，我还以为味道会很差。”宋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按照程单心意的那种笑法，也是对方永远不会在邬席脸上看到的表情。
这种表情跟宋嫣本身的美丽相融合，让程单看得呆了一下，以至于在宋嫣让他多吃一点时，他也下意识点了点头。
于是那三碟味道同样奇怪的糕点就被全部推到了程单的面前。
宋嫣坐在那里，目光专注地看着对方，让人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喜欢的话就多吃点，下次来看你的时候我再带一点过来。”
“还有，我知道你心记政务，可也要多保重身体。”
坐在面前的人一句句地叮嘱着，跟程单在梦里看到的嫁给自己以后的宋嫣重合了起来。
宋嫣多爱他啊，可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们就可以像梦里那样了。
糕点奇怪的味道在嘴里泛滥着，最开始因为被刺客弄伤身体对宋嫣形成的怨恨在不知不觉中转化为了失之交臂的遗憾和不甘。
“好，我都听你的。”
过于温柔的语气和回答让宋嫣停顿了一下，在程单眼里，对方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突然想到，宋嫣从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一张未经涂色的的白纸。这张白纸只会因为他添上色彩，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程单笑了笑，这在以前跟宋嫣的相处中很少出现，让人觉得受宠若惊。
“明天我就告一段假，反正……”反正那群老匹夫也没想着让他做什么事情，程单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他在宋嫣的眼中一直都是无所不能，地位尊贵的镇安候，这些狼狈的现状，他不想让对方知道。
因为他的这句话，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也产生了变化。
连着几天的期待感得到了满足，又是这样浓情蜜意的时刻，那种想要和宋嫣再亲近一点的想法又出现了。
从前跟对方在一起的时候，程单很少会有这样的情不自禁。
看着宋嫣殷红的唇瓣，还有对方泛着柔波的眼眸，程单的眼神幽深了起来。
“你头发乱了。”
程单伸手想要给宋嫣理一理那不存在的乱头发，然而跟上次一样，邬席在关键时刻又出现了。
“镇安候。”
邬席还没走到这里，就已经喊了一声程单。
他的语气是一贯的冰冷，不熟悉的人根本就听不出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宋嫣却听得清楚，那一下分明是在护食。
“本王出门办事，正好路过镇安侯府，不想来的有些不是时候，打扰二位了。”
“王爷这是说什么话，您能来探望我，已是我的福分。”
程单不知道为什么邬席会突然接二连三地来看自己，他也根本就没有将对方跟宋嫣联系起来。在他看来，这两个人完全是不会有交集的。
不过跟宋嫣的亲近却是不得已中断了，他的心里有些淡淡的遗憾。只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宋嫣还会再来看望自己，总不会每次摄政王都会过来。
因为宋嫣的到来和邬席如同示好的看望，让程单心中十分高兴。
“王爷，您坐。”
三个人当中邬席的地位最高，自然也是他居于上首。
邬席在坐下后目光看向了程单面前摆着的三碟糕点，似乎有些新奇于里面的形状。
“这是？”
“是我特意给侯爷做的糕点，侯爷很喜欢吃。”
“如此，镇安候不必顾忌本王，喜欢就多用一点。”
邬席跟在宋嫣后面，气息冷淡地开口。
他分明是一肚子坏水，可程单却当他是关心自己。于是在两人的视线中，程单又心情复杂地捏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这些糕点哪里是宋嫣亲自做的，是他亲口吩咐别人做的还差不多。当然，被做出来之前，宋嫣让那些大厨故意多弄了些调味放在里面。
虽然毒不死人，可肚子不舒服对于如今的程单来说，也是一场大罪了。
糕点还要过一会儿才会起反应，邬席就跟程单聊了会儿兵法，不过总体都是程单说得比较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程单总觉得今天的摄政王看起来比往常要疲惫一点。
因着这一点，他讲话的声音也放轻了不少。当然，在这里面他也没有忽视宋嫣。
讲了没一会儿，程单因为糕点吃多了的反应终于出现了。偏偏他还不能在邬席面前失态，只好忍着肚子痛跟对方又聊了几句，同时脸上也已经因为隐忍而不断冒出汗水来。
最后还是摄政王看他脸上出汗出得不正常，才慷慨地表示自己不打扰了。
至于宋嫣，跟上次一样和邬席一起离开了。
“侯爷，您要不要先召个大夫过来？”宋嫣在离开之前看程单这副满脸不舒服的样子，十分担心。
“没关系，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着休息，实际上程单已经捂紧了肚子，他现在巴不得两个人赶紧离开。
“那我下回再来看你。”宋嫣不知道是不是汲取了上次没有告诉程单准确日期的经验，所以这回在离开的时候特意跟对方约定了一个确切的时间。
他会在七天后再来侯府，并且还让程单挑一处安静的地方，两个人好好说话。
程单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答应了。
邬席还等在一旁，等两人话说完了，宋嫣才跟着对方一起走出去。
镇安候府的拐角处，仍旧只有一辆马车。不过这回马车没有去往摄政王府，而是回了宋府。
宋敬得知邬席送宋嫣回来，亲自到门口去迎了人。
这是他头一回近距离看到宋嫣跟邬席之间的相处，摄政王对他这个女儿言语当中的亲昵和宠溺，无一处不让他感到心惊。
“过几天城中有场庙会，到时我接嫣嫣出来一起玩。”
邬席没有理会等在一旁的宋敬，只是拉着宋嫣在马车里说了几句话，看上去分外的舍不得。
原本他今天是不用过来的，虽然没有像上次一样发低烧，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邬席还是坚持要陪宋嫣一起。
他话讲得轻，很有昨晚被弄迷糊了胡言乱语的感觉。宋嫣摸了摸他的脑袋。
“好。”
“那些小玩意儿我都已经让人送去你的院子了，弄坏了也不要紧，库房里还有很多。”
摄政王这话说得十分财大气粗，他说的小玩意儿就是之前别人送给他的那些，因为做得有几分巧妙，很得宋嫣喜欢。
不过每样都是价值不菲。
邬席也没有抓着宋嫣说太多话，他知道对方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等差不多的时候，就亲自把人送下了马车。
“恭送王爷。”宋敬朝走远的马车行了一个礼，同时对他这个女儿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
程单在宋嫣和邬席走后人都快虚脱了，后来还是在朱红的坚持下叫了大夫过来，吃过药以后可算是消停了下来。
至于夏彤彤，跟她自己预测的一样，那嬷嬷严格地按照程单的要求，将人方方面面都教导了一遍。每当她的动作不标准的时候，嬷嬷手里的藤条就会毫不客气地落到她身上。
夏彤彤一连坚持了两天，期间只喝了几口水，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这也终于让程单的教训画上了句号。
因为程单之前答应了宋嫣，所以第二天他就真的告了一段时间的假，安心在家养身体。
他的心态平和了许多，这些变化都是看得见的，这再次让朱红看到了宋嫣在程单那里的影响力。
在家里的这段时间，程单除了养身体以外，就是在数日子了。
宋嫣跟他约好了七天，一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待难熬，可渐渐的，他就想要赶快看到对方了。
尤其是在前一天，那种等待感和即将要见到对方的确定感被拉到了最大值。
程单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宋嫣会不过来的可能，一直以来，只要是对方答应他的，就一定会做到。
可他没想到，第二天起床以后，自己从早上等到晚上，答应他会来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不来也就算了，宋嫣连个消息都没有递过来。程单心中气得厉害，可又担心宋嫣是不是被宋敬发现了，若是贸然派人去打听，又会让宋嫣那边被为难。
他就这样枯坐了一天，情绪一再地变化。从最开始的期待，到愤怒，到担忧，最后是各种感情交织，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但那种期待感和确定感被打破以后形成的空虚总会时不时吞噬着他，让他加深了对宋嫣的需要。
程单并不知道，在他满心等着宋嫣探望的时候，对方却跟摄政王在外面到处游玩。
京城里有名的景点，有趣的地方，邬席都带宋嫣玩了个遍。
期间，京兆尹刘束又撞见了两个人。这回不比上次是隔了些距离的，他就这样面对面看到了相携而来的两个人，当中的亲密几乎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见的。
得，他看出来摄政王是不打算瞒着人了。
“下官见过王爷，见过宋小姐。”刘束低着头，跟在土匪窝里一样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索性邬席对他并没有多少印象，微微颔首，也就叫人离开了。
刘束等人走了以后擦了擦额头的汗，那位的气势这么足，也不知道这宋家小姐……他很快就又想起宋嫣在土匪窝里教训那群土匪的架势，于是把自己的担忧吞进了肚子里。
那位也是一个不能轻易得罪的主儿，这样一想，刘束又觉得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这两个人更相配的了。
就是可怜了镇安候，年纪轻轻绿帽子就一顶又一顶的。刘束想着可怜，看着似乎也没有真的觉得对方可怜的意思。
因为宋嫣的失约，程单连晚饭都没用好。期间下人又因为太过小心，最后在紧张中出了错，惹得程单将饭菜都掀了。
朱红听说以后，更是庆幸那天没有将宋嫣的真面目说出来。同时她让人再去准备一些饭菜，放在厨房里温着，防止程单半夜醒来会饿。
程单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睡着，他脑子里想了许多事情，一会儿是自己是个废人，一会儿是怀疑宋嫣反悔了想跟他断绝关系，一会儿又是宋敬发现了宋嫣出门看望自己。
来来回回，他竟然这样想了宋嫣一晚上。
程单比任何时候都想要看到宋嫣，他不能接受自己被一个替身嫌弃了，不能接受连宋嫣都要离自己而去。他需要有人来肯定自己。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地明白，他需要宋嫣，他离不开宋嫣。
睁眼到了天明，宋嫣那边的消息也姗姗来迟。
宋府的下人送来了一张纸，宋嫣表明自己这段时间有点忙，所以约定好的时间不能过来，让程单原谅。
他说得委婉，但镇安候却立刻冷脸看向那名下人。
“是不是宋敬不让他出来？”
负责送信的下人早就得了嘱咐，听到程单的话后立刻摆出惊慌的神情，然后又飞快地收敛起来。
“小姐只说将此物交给您，其余的小的也不知道。”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让程单确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他本来因为看了宋嫣写的话有些暴躁，可等打开对方让人送来的东西后，那股暴躁就被奇异地抚平了。
是一枚明蓝色的穗子。
上回他去宋府的时候，下人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出来，没想到宋嫣还记得。
一时间，宋嫣过往对他的柔情也涌现了出来。程单稍微压下了点情绪，开口问下人：“你家小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再过来？”
“没有。近段时间老爷让小姐多出去接触一些世家贵女，家中收了不少宴请的帖子。”
“帖子？”程单冷笑，宋敬这是想打宋嫣的主意，要再吊一个金龟婿吗？
如果说以前，他倒也不会在意，可现在宋嫣长得好看，又能说话，宋敬的打算未必不能如愿。
程单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他并不想把自己的名声弄得更坏。现在外面关于他的议论还没有停下来，程单不能强硬地去将宋嫣抢回来。
“都有谁的宴请？”
“这……小的也不知。”
下人支支吾吾，一问三不知，程单又有点想要发火。可这是宋嫣派来的人，而且以对方的身份，确实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算了，你回去吧……等等。”程单叫住下人，又从房里拿了一块平时把玩的玉佩递给了对方，“回去送给你家小姐，就说是本候的心意。”
“是，侯爷。”
程单跟原主在一起这么久，并没有送过对方什么东西。当下人将这块玉佩带回来的时候，宋嫣连看都没看，就赏给了对方。
那下人也不奇怪，他们主子手里的稀奇玩意儿多了去了，还真不缺这块玉佩。
尽管程单送的这块比不上宋嫣平时玩的那些，可对于下人来说也是一笔横财了。
他当下便谢了一番恩，期待着下次再有这样的差事。
“嫣嫣是这次不去看他，还是以后都不去看他？”
邬席最近有事没事就爱来宋嫣这里腻着，现在宋府上下已经不光是宋嫣这个院子知道对方的存在，其余人也都知道了。区别只在于其余的人并不知道邬席有时会在宋嫣的院子留宿。
宋巧岚的喉咙最后还是因为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废了，如果用力的话，她也能说出话来，可那还不如不开口。
不过醒来以后她根本就不敢记恨宋嫣，而是把仇恨转移到了宋柔身上。当天要不是对方跳出来，她早就被扶回去了。
有时候对付一个坏人就是这么简单，比她更横，比她更恶毒就可以了。
等宋巧岚知道了邬席的存在，对宋嫣就更不敢有任何不好的心思了。
她甚至还担心摄政王要给宋嫣报仇对付自己，病养得差不多后就整日缩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
宋含盈在听说这件事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的父亲对宋嫣的态度改变这么大，毕竟那是摄政王。
“你猜？”
宋嫣不回答邬席，反而叫人去猜。
“我猜应该是以后都不去了。”毕竟甜头给这么多已经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6 21:55:48~2021-08-17 22:0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添个望崽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