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舞资
裴柒寒睥睨了她两眼，道：“穿什么都是本殿的自由，国师你僭越了吧。”他抬起手把画卷起来，手腕上以及手臂上的金色链条噼里啪啦放，却显得格外动听。
卷画的时候，他很安静，只能看见微低的卷翘睫毛在脸上打下来的阴影，像是翩飞的蝴蝶。
“要是被其他人看见，指不定要在奏折上面参你几笔。”沈絮意有所指道。
裴柒寒嗤笑一声，把画卷都放在一边，先是示意老板把它们收走，才转身面对她：“只要国师大人你不提，就没有人知道。”
“原来只贫道有这个荣幸能够见到二殿下不一样的一面啊。”沈絮笑了，她的笑容动人，并没有什么肮脏的凝视，眼神中只有欣赏。
他有些被这个眼神烫到，只是微微偏头避开了。
“要是你敢到处乱说，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裴柒寒威胁道。
“自然，若是贫道乱说话，殿下你只管亲自动手杀了我。”虽说沈絮这话显得过激，但裴柒寒明显很受用，他神色也柔和了几分。
“哼，算你识相。”
他走进里间，再次出来时，脸上已经多了一条金色的面帘。虽说确实遮的让人并不能一眼看出究竟是谁，但露出一双漂亮的含情眼眸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出来看见沈絮在书斋翻看书籍，裴柒寒倒是有些不自在。
“你……”他说了一个词后，又清咳一声，重新说道，“本殿要去云裳楼，国师你要不要与我同行？”
沈絮讶异地闭上了手里的书，欣然同意：“既然二殿下邀请，岂有不去之理？不过走之前，殿下能不能等我一些时刻？”
“请自便。”
见到裴柒寒同意，沈絮先是吩咐松柏：“拿着这些书先行回府去，还记得路吗？”
“记得，老爷。”
“很好，这是一些碎银，拿去买点好吃的，但是不要贪嘴，知道了吗？”
松柏点头如捣蒜，眼睛水汪汪的。
“去吧。”目送松柏离开，如水一般滑进人群，她这才掉头去了隔壁的成衣铺子。
铺子正是热闹的时候，不少女眷在相看喜欢的款式衣物。成衣铺子的老板娘正喜笑颜开给各位姑娘介绍料子，见有位身形俊美的公子进来，吸引了众多姑娘的目光。
“哎呀，这位公子，是为心上人挑选衣物么？”她帕子一抬，抢先迎接上去，她的女儿连忙顶替她的位置。
沈絮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目标明确指向墙上挂着的雪白掐金丝斗篷，道：“就它了。”
还是个贵客。
老板娘笑容更加明媚了，她赶紧把衣物取下来给沈絮看。
“客官真是好眼力！这件斗篷是本店的新品，好几位贵人都买了相同的款式，独独留下了这件。”她兴致勃勃把雪白的衣物往她手里塞，“摸摸！摸摸！这料子是云羽布，一年才产出几百匹，再晚点来，今年的就全卖光了！”
质地柔软舒适，是块绝佳的好料子。
“不错。”沈絮把一袋钱递给老板娘，“够吗？”
老板娘打开看了看，被里面的黄金和碎银晃花了眼。她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直往怀里塞：“够了够了，客官，这就为您包起来。”
“不用了，我直接拿走。”
“原来佳人就在附近，怎么不带过来让她亲自瞧瞧？”老板娘暧昧眨眨眼，听热闹的姑娘都显得有些激动。
“……他，不太方便。”沈絮眉眼温柔拿起斗篷，也不想多呆，转身往外走。
看着沈絮的背影，老板娘啧啧道：“能被这样一位郎君瞧上，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绝代美人。”
旁边女孩笑骂：“怎么，就不能是才女？况且，就郎君那样，指不定谁追谁呢。”
裴柒寒看到沈絮手中的斗篷，神色复杂：“这就是你出门要办的事情？”
“这是在为二殿下的声誉考虑，还有您的身体。”她为裴柒寒披上斗篷，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临近春节，风凉露重，殿下您这衣服太容易寒凉了。”
裴柒寒看她像是看怪物：“真不知道你这人是细心还是体贴……走吧。”他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斗篷包裹的温暖也涌上来。
“当然是二者都有。”
沈絮跟着他走街串巷，虽然裴柒寒只在某些铺子前停留了几秒钟，她还是悄悄在背后把东西都买了。
逐渐喧哗起来，不知是入了什么街道，一旁卖吃食的摊位也变少了。最终，裴柒寒停在了某个典雅的舞楼门口。
舞楼不是青楼，里边的女子男子皆非奴籍，只是表演舞蹈与乐曲的。不少文人墨客都爱往这去，边品茶边观赏。
“定了包间。”裴柒寒给管事的看了自己的牌，管事婆婆立马领会，拿着牌子领人往楼上走。
二楼香味清幽，布置也更显得淡雅。中间的台子上有位蒙面女子在弹琴，余烟袅袅，衬的她格外仙气。
包间内也是极其风雅的布局，挂画基本上是山水，内置有一茶桌，一大台子，从旁的帘子外边可以窥见夜空的一角。
此时的夜空正有孔明灯在升起。
“只有我们二人吗？”沈絮这时还显得有些局促，裴柒寒乜她一眼，自顾自的先倒起茶来。
“本来就只有本殿一个的。”
“那还真是荣幸。”沈絮把糕点摆在桌上，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裴柒寒忍不住瞟了眼桌上的糕点，最终理直气壮打开吃起来。他吃东西很斯文，就像是第二次在御膳房一般斯文。
而且很好看，沈絮看着他发呆。
旁边的琴曲还在弹奏着，室内只有二殿下吃东西的细微声音。
“今天怎么没有带侍卫？”沈絮想到了那天瞪她一眼的楚云霄。
“不喜欢有人一直跟着我，所以今天就把他甩掉了。”裴柒寒吞下糕点，慢悠悠说道。
“那……你今日来云裳楼，是为了喝茶？”沈絮小心翼翼问。
裴柒不知道被戳中了哪一点，突然开始放声大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国师啊国师，不对，沈絮，你别装傻了，我穿成这样是为了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我只是很意外，殿下会邀请我。”
沈絮垂眸抿了口茶。
“你是个很神奇的人，愚钝又聪慧，看起来没什么野心却被父皇看重，还有这奇特的法术……”裴柒寒往她跟前凑了凑，“我对你很感兴趣。”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讨厌我。”
裴柒寒表情顿住了，他笑意一下子消散，又很快回到脸上。
“还很敏锐……”
裴柒寒讨厌一切不受控的事物，例如那天的陷害，例如沈絮的偶尔冒犯……他很爱将事情掌握在手中的安心感，但他的父皇永远不可能让他做到这一点。
永远。
“没关系，我不讨厌殿下就够了。”沈絮给他倒上一壶茶，“殿下可以尽情的利用我。”
“你真是个奇怪的神棍……非常非常奇怪。”裴柒寒眼神闪烁了些许，抬起手抚摸起她的脸颊，“到底是因为我的容貌，还是……？我真会怀疑，你对我有情……”咬字缠绵悱恻，嘴唇微微贴近她的耳朵。
“殿下可以尽情的猜，但我不会给任何的答案。”
她将裴柒寒推开些许，还是正襟危坐的，看上去还有点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裴柒寒也没有生气，而是把斗篷脱了下来。他的服饰像是异域的舞姬，露出姣好的肚腹。他缓步走上房间的台，伴随着二楼的舞曲，就这么跳了起来。
他跳舞给人的感觉就没有平时显得尖锐，眼神也更加柔情似水。这舞姿让人流连忘返，宛如身临其境，热情与冷淡切换自如，轻盈的姿态伴随着矫健的步伐。柔软的身姿能够折出惊心动魄的弧度，就像只高贵的波斯大猫。
沈絮能感觉到他沉浸其中，他是如此喜爱舞曲，竭尽全力发挥到极致。
玉手挥舞间，身上的饰品也在叮当响，衣物也跟着舞步层层叠叠的舞动，就像是上下翻飞的波浪般。
一曲接近尾声，他却突然发力，猛的将沈絮扑倒。
“国师，如何啊？”他的长发垂散着落在沈絮的胸前，蹭的她痒痒的。裴柒寒的表情很兴奋，还有些癫狂，双手都搭在她贴着地面的肩膀上。
这要是用点力，都要掐住了。
“极美，翩若惊鸿，只有贫道看属实可惜了。”沈絮也没有反抗，安静任他摆弄。
“哼哈哈哈哈哈，本殿的舞蹈，岂是随随便便一个凡夫俗子就能看见！不过……我真是没想到，给别人跳的第一场舞，居然是给个男人！”他伏在沈絮的身上，就像是个吸人精血的妖精，“国师啊，若是你起了什么不干净的心思，你这双眼睛本殿就给你挖了。”
“不会。”
裴柒寒慢慢退开，表情也逐渐冷漠。
“所以说你真是个怪人，换做旁人，或许早就对我虎视眈眈了。”他又捻起一块糕点，“你这糕点，倒是吃的本殿有些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