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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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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来!”如果说程真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惯会在他面前装大人。

    “真的,你懂的思辨了。”

    以前,只有在这个发小面前,程真才有做孩子的感觉,现在秦维维也长大了,自己是不是也老了?程真停顿了下继续说道。

    “你让我想起我很喜欢的一个作者,我记得他说过‘要是你站在生命的终点,看到你生命的轨迹,你看到的只有一条路,你就只能看到一条命定之路。不知道命运是什么,才知道什么是命运。从前往后看,一切皆变数;从后往前看,一切皆定数。’”1

    “维维,你相信命运吗?”

    “我不后悔,从来都不后悔。相反我还很感谢大师兄把这次机会让给了我,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他故意让给我的。那天他是故意选的文曲星,也是故意输给我的。”

    程真其实并不知道,而是后来慢慢想明白的,如果诸多巧合同时存在,那会不会就不是巧合。

    虽然自己得偿所愿见到了陈斐然,虽然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但一个人的善意是不能被否定的。

    “你……你都知道了?”秦维维本来还不能确定,但程真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无道理。

    文曲星能力其实并不出挑,它根本跳不了180,陪大师兄跳过几次180的也是他的惯用马霸天虎,而两人比试那天,霸天虎腹泻。至于为什么腹泻,大师兄明知道霸天虎腹泻没办法骑,还要选180双横木项目,而不选其他稳妥、更有利于自己的比试方法,那就只有大师兄自己知道了。

    “那你……是不是也知道了,接你回国的不是我爸,是大师兄?”

    ……

    “你说什么?”接自己回来……的是谁?程真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是秦教练。而那个握住自己手,一直在自己耳边安慰自己,说哥哥带你回家的人,他以为是陈斐然。

    而那条专属于国家队的围巾,他也一直以为是陈斐然临走前,留给自己的。

    程真父亲当时在外地出差,接到消息就驱车往回赶,程真的母亲去年底刚怀孕听到程真在国外受伤进了icu至今昏迷不醒后当场晕倒住进了医院,医生说是先兆流产。

    家里乱成一锅粥,自己父母的签证就算领馆加急,一时半会办不下来,秦教练又不会英文。当时也只在大学主修运动康复学,既会英语、又手持有x国签证的江帆最适合出面。

    江帆几乎是立刻答应了程真父亲的委托,但他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让任何人告诉程真是自己去x国接昏迷的程真回国的。至于原因,江帆自己也说不上来。

    训练营在x国的一个小镇,那里没有国际机场,医疗条件一般,在受伤的头24小时内,程真已经先后转运了2家医院。

    使馆传来消息,程真已经进入危险的感染期,出现反复高热,高烧超过39c,一度无法自主呼吸,如果不及时转运救治,后续治疗将会十分棘手,已经无法通过一般的民航转运了。当地大使馆在得到消息后立即着手帮忙安排国际救援相关流程。实在没办了才决定当天凌晨让大师兄出发飞x国,拿着程真父亲的委托书,作为程真的监护人和俱乐部代表去和当地医疗团、x国马协负责人接洽协商。

    江帆历经近 12 个小时的飞行,终于抵达 x 国首都。当他见到躺在转运病床上的程真时,心疼的无以复加,程真才 14 岁啊,为什么要让他受那么多罪。

    只见程真紧闭双眼,脸上扣着氧气面罩,头上被纱布和绷带一圈圈包裹住小小的脑袋,只露出一张面色惨白的小脸,眼睑下嘴角边还有擦伤和淤青。上半身戴着头颈固定支架,而左耳的助听器也不知去向。

    少年静静地躺在狭窄的病床上, 一条薄毯歪歪斜斜的盖在身上。他那消瘦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与折磨。医护人员已经对伤口进行了简单处理,并制作了相应的固定措施以防止进一步恶化。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锁骨处有着厚厚的纱布敷料包裹,但依旧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下方渗出的血迹——这显然是一处严重的开放性伤口。

    然而,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少年胸口缠绕着的层层绷带,它们紧密地覆盖着受伤部位,似乎想要掩盖住那深藏其中的剧痛。

    最让人揪心的,莫过于少年那露出的伤痕累累的左腿。绷带从脚背处开始,如蛇一般蜿蜒而上,直至大腿根部,将整条腿部紧紧包裹起来,只露出白嫩的脚趾耷拉在外。而在小腿胫骨处,若隐若现地可以看到一根锋利的钢针贯穿小腿,正在发挥着牵引作用。江帆想象不出程真究竟经历了怎样残酷的遭遇,才会导致如此严重的伤势。

    看着眼前这一幕,江帆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与愤怒。他难以想象自己心爱的真真,在这个陌生且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是如何独自一人默默承受这般巨大的痛苦。每一次铁锤敲击钢针穿过骨骼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恐怕绝非凡人所能承受。此刻,江帆心疼得几乎要窒息,他多么希望能够替真真分担这份苦难啊!

    搬动的时候床上的少年大概是疼的受不了了,哼哼了两声,随后又陷入了昏迷。

    江帆看到护工过床时好像碰到了程真的伤腿,顿时紧张的叫起来,“轻点!过床的时候轻点,注意当心他的左腿。”程真左脚无力的瞥向一边,全靠伤腿底下的软垫和坠在床尾的牵引绳支撑它不移位。

    江帆多想握住他的手,给他传递勇气和力量,让他不再害怕,可是看到那双已经打了留置针、开放了静脉通道的双手,江帆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开针头,轻轻地握住。

    “真真别怕,哥带你回家。”一路舟车劳顿,江帆也是几乎彻夜未眠,一下飞机就着手处理国际救援事宜,此刻的他也有些体力不支了,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床边,确定程真已经昏睡过去听不到,便像一个幽怨的妇人一般开始埋怨起来。

    “傻瓜,你以为你能跳 180 吗?我那是骗你的。”

    “那个障碍其实还不到 175,只是看着比你人高,你就以为有 180 了?”江帆避开程真打留置针的手腕,温柔地摩挲着少年冰冷的手指,似乎忘记了他正处于昏迷之中,只顾着喃喃自语,“设备仓库里的这批架子有质量问题,平时都不用闲置着,你怎么和那帮业余看热闹的一样傻?”“才跳过去一次,就以为自己真有这个水平了?就敢在外面冒险逞能了?你怎么这么天真啊……”

    因为自己所谓的善意的谎言,亲手把程真送出国,也亲手断送了他的马术梦。医疗人员交给江帆的病例本、诊断书、x光片、ct影像、病危通知书厚厚一沓一个袋子都装不下……

    左足第4跎骨骨折

    左踝撕脱性骨折

    胫腓骨粉碎性骨折

    腰1-3锥体前上部轻度压缩,腰2上终板塌陷,腰4\/5、腰5\/骶1椎间盘膨出

    锁骨开放性骨折伴韧带断裂

    脑震荡伴硬膜外血肿

    ……

    江帆是学运动康复专业的,这样重的伤需要多次手术,绝对卧床加石膏固定8-10周,修养1年半后再去除钢板,前后康复要持续两年左右,这对一个还处在生长发育期的运动员来说,几乎是致命性的打击。

    “疼?哪里疼,告诉我?”听到戴着氧气面罩的人发出微弱的音节,江帆凑近去听。

    “疼……脚……疼……”

    “乖乖,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哥哥带你回家。”飞机上开着空调,但程真的手脚依旧冰凉,连没受伤的右脚也泛着青白,不知道昏迷中的少年会不会感到冷,江帆把从华国出发时带的线毛摘下,包裹住程真的右脚,希望自己的体温能温暖他可怜的真真。

    总飞行时长16个小时,在江岛经停1个半小时,程真不会想到,这一世会以这么狼狈的方式回到江岛。

    “请问,有没有保温膜给伤患盖上?”江帆用英语问道,两个随行的医护抱歉的摇了摇头。x国和华国季节相反,程真随身包里只有一件出境时穿的毛衣和短款羽绒服,但是滨城正遭遇十年难得一遇的寒潮,最低温度只有零下3度。

    江岛冬季虽然比滨城暖和,但眼下凌晨四五点的室外也只有11度,江帆正要解开自己的外套替程真盖上保暖,便听到有人喊他。

    “是江先生吗,有人找。”地勤和一个工作人员拿着对讲机指着舱门外的停机坪,江帆跟着机场工作人员下了舷梯。

    “陈……陈总教练。”江帆参加过青运会和亚运会,作为现役的马术运动员,对华国马术协会会长兼国家队总教练陈嘉良不会陌生。“您怎么……”

    “程真这次受伤,华国马协还有大使馆都高度重视,我们派人联系了江岛红会的救援专家随行,开通跨国航空救援绿色通道。”随后陈嘉良又向江帆介绍了随行的几位领导,江帆依次点头谢过。

    江帆知道,因各地政策不同,家属事前需提前办理多项审批手续,原来是华国马协出面与相关部门积极沟通与协调,才在预计出发前完成所有的手续,把转运时间缩到最短。

    “谢谢,我代程真和程真的父母谢谢您的帮助。”

    江帆这个人向来嘴笨,不太会讲那些漂亮的场面话,但此时此刻他内心却充满了感动和感激之情。要知道,那位德高望重、地位显赫的陈教练竟然亲自来到江岛机场指导转运工作!这让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未曾合眼、疲惫不堪的江帆顿时精神一振。

    而寒冷的空气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不断地侵袭着江帆的身体。尽管如此,他并没有感到丝毫寒意,因为心中涌动的暖流早已将一切寒冷驱散。此刻,感动与感激交织在一起,化作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来。

    “我能上去看看程真吗?”陈教练指了指飞机。

    “嗯,请——”江帆走在前面,把陈教练迎上去。

    “来,别冻着孩子了,”陈嘉良上了救援机接过助手递来的袋子,掏出一件白底红条的长款羽绒服展开轻轻盖在程真身上,江帆认出来这是国家队队服,能入选华国国家队是每个马术人的梦想。

    陈嘉良替程真盖好衣服,刚好能盖住他裸露的胳膊和病足,病床上的少年依旧没醒,“程真这次遭大罪了,说来惭愧,这孩子受伤我儿子也有责任。他们一起参加x国的集训营,程真的医药费和康复费用我会和他父母直接沟通。”之前知道是意外坠马,但其中细节江帆并不了解,只知道涉事的相关学生监护人已经取得联系,只是没想到是陈教练的公子也牵涉其中。

    但现在这个情形,追着人家领导问也不合适,既然陈教练已经承诺了事后会妥善处理,那应该会说到做到。

    “伤员头部受伤合并多处骨折, 全程只能平躺……二次伤害,明白 ……”一旁的医护正和陈教练带来的人嘱咐注意事项。

    “我们马上到家了,真真。”

    经历两个半小时飞机顺利抵达滨城国际机场,滨城市红十字会医院救护车在停机坪上待命已久,当天上午程真就接受了锁骨复位手术,腿上的断骨在牵引十天彻底消肿后才做手术上了钢板。

    只是那天盖在程真身上的羽绒服在他抵达医院后就被江帆收走了,程真当时重度昏迷,术后恢复情况还不明朗,腰椎骨裂、胫腓骨粉碎性骨折,这对运动员来说都是致命伤,程真以后还能不能再骑马,没人能保证。

    这件象征着华国马术界最高荣誉的衣服,江帆自作主张替程真保管了。

    如果程真再也站不起来了,再也不能骑马了,至少他不会看到这件衣服,至少能够少流一次泪。

    程真住院后不久,就传来程真妈妈流产的消息,这一年的春节对程家人来说格外的难熬,印有凯旋字样的国家队队服实在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程宅。

    江帆不知道的是,陈嘉良临走时,在程真的行李袋内塞了一条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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