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生：唯太阳和人心不可直视
“恭喜啊，入选u16组别！”打下这行字，点击发送，程真关闭了手机屏幕，翻身下床。
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几乎一有空，他就会打开手机或电脑去看陈斐然的主页有没有更新，父母只当程真是到了中二期的网瘾少年，也没多干涉他，只是嘱咐他注意用眼卫生。毕竟程真在各方面还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孩子，不论是学习成绩、还是为人处世方面，都很优秀、得体。
这已经不知是程真第几次在陈斐然的主页状态下评论了，九个月前的那次事故后，两人的联系就只停留在社交网站上，说好的见面也变成了难以兑现的诺言。
程真不能理解曾经信誓旦旦说会来找自己的那个少年为何会食言，春去秋来，两百多个日夜过去了却没能到来个少年，虽然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多岁了，但程真依然希望这不是一个梦，美梦成真的感觉让人沉醉，无法自拔。
算了，两个人现下还是没有收入的学生，一个在滨城一个住江岛，本就隔了大半个华国，见面哪有那么容易。
【屁！他陈斐然是个富二代，会没钱买张机票打飞的过来吗！他心里但凡有你，别说一千多公里了，一万公里也就一天功夫到了！有这么忙吗！？十几岁的中学生比国家领导人还忙？！就算人到不了，打个电话不会吗？发短信很贵吗？村里没通网吗！啊！？】
若是被自己的死党知道自己这么窝囊的恋爱脑一定会这么骂醒自己的，可现下这个世界，只有程真孤零零的一人，他的死党李诗意要三年后上大学时才会出现。
是的，程真来自另一个世界，前世他就仰慕唱跳词曲俱佳的六边形艺人陈斐然，他的神明陈斐然是那么的耀眼，而他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刚毕业的大学生，毫无闪光点，拿着微薄的工资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只能默默的躲在人群中支持他，就算陈斐然当时站在他面前，程真估计都躲着不敢上前要签名。
陈斐然得新人奖了他守在屏幕熬夜前看直播；陈斐然要过生日了，他横穿半个滨城只为去市中心的应援牌前拍一张照；陈斐然代言人琴浪牌腕表了，他买不起只能拉着同学朋友一起帮他做数据。
父母还如前世一般疼爱自己，但程真总觉得那不是他的父母，虽然他们的长相声音生日都一样。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爸妈，我想你们了，臭十一，你最好给我好好念书，别到时候连h大都考不上！
来到这是世界已经十年了，既来之则安之，程真也曾劝说自己，这陈斐然是万人迷体质，就算现在只有十五岁，还是素人时期，但也依然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家境优渥，父亲是前马术障碍赛冠军现华国国家队教练，母亲是金凤万花奖双料影后，就连外形也是无可挑剔，尤其是那双泛着水光的眸子活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狗，笑起来还有浅浅的酒窝，一对尖尖的虎牙提醒世人他可不是好惹的小奶狗。
陈斐然十五岁就已经拿了115cm 125cm 级别马术障碍赛冠军，也早已过了中一级别马上就要评国三，入选国家青年队u16组别是迟早的事，甚至已经比程真预计的时间晚了一年。
这样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并没有成长为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优秀的人往往更自律，才能实现跨越代际的家族阶级跃迁。
如此金光闪闪的芳心纵火犯，应付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来不及，怎么有时间精力分给自己。
这么一想程真心里就平衡多了，几个月以来他都是这么给自己洗脑的，程真两世都是小透明，家境普通，事业上毫无建树，而陈斐然比之他实在是强太多。他不能堂而皇之的去追问陈斐然到底心里怎么想的，他也不敢。
——唯有太阳和人心，不可直视。
何必弄的这么难堪呢，给自己留点颜面吧。
陈斐然现在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思想也并不成熟，说的话不能作数，
感情的事，本就讲究个你情我愿，或许当时就是逢场作戏吧，怎么还当真了，
活了两世，年龄加起来都可以做他爹了，怎么还那么看不开。
是的，程真怎么会看的开？十年了，他在这个世界等了陈斐然十年，用十年的努力才换来和他偶像比肩的机会。
他的身心仿佛困在了前世无穷无尽的阴暗楼梯间里不断的下行却没有出口……
这么多年来，程真也问过自己，他不过是上一世在微博、ins上关注了陈斐然几年，虽自称是铁粉却连后援会都进不去，微博留言都不会被翻牌的那种小透明，他的偶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就脑子一热，在re-birth的人生愿景这一栏填了：“希望能够陪偶像陈斐然一起长大，让他从此不再孤独、迷茫。”
他一直觉得陈斐然并不像大众所看到的那样阳光、自信，那藏着万千星辰的眉宇间总是流露着忧郁的神情。——他的小王子不快乐。
陈斐然家庭幸福，有疼爱他的父兄，亦师亦友的母亲，长相性格招人喜欢，人家过的比自己滋润多了，脑子真的进水了才会觉得别人过的不好还要我来帮忙。
程真洗了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十年了，固有的思维定式还是很难改变还觉得自己是个女生。下意识的摸了下光滑的下颌无奈的笑了笑，再过段时间，自己是不是要学怎么用剃须刀了？
“happy birthday 程真。十五岁了，又长大了。”
工作日睡懒觉实在太幸福了，程真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休息的太久了，再躺下去人真的要废了，得赶快恢复训练。一个多月前暑假的最后一天，程真做了手术拆了锁骨上的钢板，在家歇了一周后实在闲不住去了趟学校，毕竟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只去过学校一次，连军训都“逃了”，自己都过意不去了。
之前受伤后几乎半残废似的在家待了三个月，要不是程真的实验中学可以直升实验高中，再加上几个老师的背书力保，只要他有个中考成绩就能直接进入本校，休学了半年的程真怕是现在还在复读。
胫腓骨粉碎性骨折，腰椎骨裂，锁骨远端骨折，脑震荡。没人知道那暗无天日的几个月程真是怎么熬过来的，每天不是头晕头胀的吃不下东西，就是麻药副作用恶心的吐到胆汁，伤口每天清洗换药更是疼的他咬破了脸颊上的软肉，根本没有力气想别的。
九个月前那次事故给程真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夜里几乎睡不了整觉，醒来就是一身的汗，他不知道这算不算ptsd，他甚至没有心力去找医生求助，身体上的伤痛已经让程真疲于应对。当身体稍微恢复后，每次程真夜里睡不着就会点亮手机屏幕，显示的只有冰冷的数字——
01：22
02：07
03：14
……
他只想看看有没有小红点，自己哪里都去不了，甚至连下床、翻身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困难。没有短信、没有电话，幻想中的嘘寒问暖或许只会在梦里出现，睡着就好了，程真这样对自己说。可是伤口疼的他睡不着，他不会做梦了，残破不堪的身体折磨的程真连睡眠都成了奢望。
陈斐然，你在哪里？
在我最痛苦、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程真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迫降在撒哈拉的飞行员，遇见了来自b612号星的小王子，相聚是短暂的昙花一现，最终只留他一人活在孤独的星球上。
离开洗手间，程真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更新了自己的社交网站——
【我的朋友带着他的绵羊已经离开很久了……忘记朋友，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并不是每个人都曾有过一个朋友。总有一天，我也会变得和那些大人一样，除了数字，对其他漠不关心。……我的朋友从来不跟我解释什么。大概他以为我和他是一样的。可是我呢，很遗憾，我已经不能透过箱子看到里头的绵羊了。我或许已经有点像大人了。我一定——是老了。】1
程真骨子里还是个文艺青年，尽管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状态不会被陈斐然看到，即使看到了，也不会有任何点赞或者评论。就像是向无垠的宇宙发射了一枚信号一样。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程真许下了自己“十五岁”的生日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