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告诉他们
残阳如血，将整个天空染得一片橙红。
秋瑞的心却如坠冰窟，他害怕自己又找不到翟夜，他多么渴望此刻就能带他回家。
然而四周无数双眼睛如同芒刺在背，让他动弹不得。
他明明在内心想过，只要翟夜好，哪怕送他回实验室也无妨。
可当事情真的摆在眼前，秋瑞仍想心存一丝侥幸，盼着翟夜能留下来。
翟夜不能在此久留，万一项局赶来，认出翟夜是曾为自己挡子弹的黑衣人，或是实验体，那翟夜就会被带回去。
秋瑞目光低垂，忽然发现翟夜的胸口处有微弱的光亮反射，那是一片被打湿的痕迹，就在胸口周围。
他的心猛然一抖，声音颤抖着：“你的伤……”
秋瑞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摸向那个地方，翟夜却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背，轻轻摇了摇头。
“秋警官，你身边这位该怎么处理？他也是同伙吗？”
有人发问。
秋瑞连忙解释：“他不是，不关他的事，你们让他走。”
几个人面面相觑片刻，沉默不语。
“你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了。”秋瑞对翟夜说道，语气努力恢复往常的平静。
“等一等。”
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份平静。
秋瑞抬眼望去，人群中，周纲那熟悉的面容出现了。
他半斜着身子，眼神先是扫过秋瑞，随后在翟夜身上上下打量。
周纲摸着下巴，悠悠开口：“我总觉得这个人在哪里见过。”
秋瑞的心脏瞬间停滞，心里暗叫不好：周纲怎么会在这儿？
翟夜显然也明白不能再待下去，秋瑞立刻转头，用眼神示意翟夜赶紧离开，越远越好。
翟夜看懂了他的意思，撑地起身，准备离开。
此时周纲还没认出翟夜。
但很快，周纲像是想到了什么，打了两个响指，大声说道：“他不能走，他有可能是实验体，那个男人，你站住！”
周纲做了个手势，旁边一群特警迅速举起枪来对准翟夜。
“别开枪！”
秋瑞急切地阻止。
翟夜站在秋瑞身旁，垂眸，目光深沉而复杂地看着秋瑞。
“怎么了？”
远处传来更加低沉的男声。
是项杜。
秋瑞听出来了。
“项局。”
周纲率先转身，说道：“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实验体，我不知道秋瑞和他什么关系，但他们两个肯定有关系。”
项杜迈步走过来，他刚处理好村子里的事，便赶来看看这边的情况。
“实验体？实验体怎么会在这儿？”
项杜一边走，一边疑惑地说道。
秋瑞这时也站起来，紧挨着翟夜并肩而立。
秋瑞的心跳愈发急促，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应对之策。
项杜走到跟前，目光如炬，锐利地审视着翟夜，神情微变，严肃说道：“秋瑞，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秋瑞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说道：“项局，这是个……”
话音未落，翟夜啪嗒一声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胸口，从胸腔内咳出大口的鲜血。
秋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立刻蹲下身查看，眉头紧蹙。
周围的人也不敢贸然靠近，毕竟如果对方真的是实验体，谁也不清楚这实验体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你……”秋瑞担忧不已。
“别为我……别为我隐瞒了……”翟夜断断续续地说道，额间青筋突起，显然在极力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秋瑞知道翟夜是想让自己把他送回去。
可是他不想，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现在才刚刚见面，连话也没说上几句，又要分开。
这一分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他不知道。
秋瑞咬着牙，拼命摇头：“不……”
翟夜抬头看向秋瑞，双眼猩红，用只有秋瑞能听见的声音沙哑说道：“告诉他们……我是谁……”
“不……”秋瑞痛苦地拒绝。
翟夜嘴角微微勾起，伸手摸向秋瑞的脸：“只要你好……我去哪里都是一样……”
周纲在一旁冷笑：“哼，就这样还说没关系？抓住那个男人，别让他跑了，那天在七楼跳下去那个黑衣人也是他，我敢保证！”
闻言，特警们立刻举枪对准翟夜，想起那天那个黑衣人展现出的惊人速度，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他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秋瑞闭上双眼，一滴滚烫的眼泪从脸颊滑过。
事到如今，他其实知道翟夜不可能再逃脱，也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必须承认翟夜是实验体，必须将他送回去。
否则，一旦被证实自己私藏实验体，不仅自己遭殃，还会连累项杜。
项杜一心为自己留在警局，若因此事毁了他一生的清誉，自己万死难辞其咎。
秋瑞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满是痛苦与无奈。
他将翟夜的手拿下来，轻轻放到他自己腿上。
他知道翟夜此刻一直看着自己，但他却没有勇气和他对视。
他站起身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说道：“项局，他……他确实是实验体。”
项杜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难以置信地看着秋瑞：“秋瑞，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秋瑞低下头，满心愧疚：“项局，我……对不起，我有我的苦衷。”
周纲得意地说道：“哼，秋瑞，一个人做了亏心事，那就得承担后果。”
……
在回去的路上，天色渐暗，晚风微凉。
秋瑞坐在车里，思绪万千。
他一直在想，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翟夜回去之后又会面临怎样的境遇？
他突然回想起项局之前欲言又止的那句话，心中更是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翟夜和秋瑞是分开坐车的，秋瑞嘱咐了看守翟夜的特警，让他们照顾一下翟夜。
但他此刻依旧忧心忡忡，翟夜胸口处洇湿的那一片，究竟是不是血？
那怎么可能不是血。
那不就是为了救他而受伤的吗？
如果没有翟夜，现在自己可能已经死了吧。
仅仅只是三四天而已，枪伤怎么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翟夜能再一次来救自己，已经远超常人。
秋瑞心里又想，翟夜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又是怎么知道自己遇到危险的？
但秋瑞越想越头疼，感觉脑袋仿佛要炸裂一般。
这是不正常的疼痛，是旧疾复发的疼痛。他不能再继续思考了。
秋瑞仰头靠在椅背上，任由车子的惯性将他的脑袋左右摇晃。
回到警局后，项杜立刻通知了实验室的人来将翟夜带走。
此时，实验室的人已经到了公安局，一辆黑色面包车停在门口。
秋瑞只能从窗户一角看下去。
他只能看见两个人抬着担架，将翟夜抬上车，连翟夜的脸他都没看见。
车门被关上，远处传来闷闷的声音，车子起步，缓缓驶离。
秋瑞的心仿佛也随着那辆车的远去而沉入深渊，他在心里默默想着。
翟夜会不会怪自己没有去送他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