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手术
直到她们两个一路又来到了家里的那座老房子前,蔡桉才怯生生地缓缓开口问道。
“姐……姐姐,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嘘,别跟任何人讲,等会儿也先别吭声,之后我再跟你解释,进去。”
蔡零边说边轻轻推开那扇陈旧的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猛地扑面而来。
蔡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心跳急剧加快,像个小尾巴一样牢牢跟在蔡零身后,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蔡零带着蔡桉走进里面的屋子,这里曾经请人看过风水,风水大师断言这里风水不佳,如果执意住在里面,一家人可能都会遭遇无妄之灾。
于是,父母带着她们姐妹俩在另外的地基上新建了一栋房子。
这栋房子就此成了无人问津的所在,连里面的家具等物件都没心思搬出去。
蔡零径直走到里面的房间。
蔡桉战战兢兢地跟在姐姐身后走进去,她从姐姐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一眼就瞧见床上躺着一个胸口满是鲜血的男人。
“啊——”
蔡桉吓得尖声大叫起来。
“嘘……”蔡零赶忙放下医药箱,伸手捂住她的嘴:“别出声,小心被人听见。”
男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原本英俊的面庞此刻苍白得毫无血色,却依然难掩那精致立体的五官轮廓。
胸口下的伤口不停地渗出血迹,将洁白的床单染得一片猩红。
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滚而下,划过那高挺笔直的鼻梁,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枕边。
蔡桉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眶里盈满了泪水,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惊恐地看向姐姐,声音颤抖着,带着满心的害怕问道:“姐姐……他是谁?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我在村子外头发现的,就先把他带回这儿了。”蔡零的语气平淡如水,仿佛对这样的情形早已司空见惯。
蔡桉满心疑惑:“为什么不把他送去医院?”
蔡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径直走到床边:“先救人要紧,来搭把手吧。”
蔡桉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从小就对姐姐言听计从,所以这时候也选择相信姐姐。
可当她凑近看清对方的伤口并非普通创伤时,她又忍不住开口问道。
“姐姐,他……他这是枪伤?我们应该把他送去医院,不能……”
“蔡桉,他不是一般人。”蔡零沉吟片刻,冷静地说道。
“姐姐,不是普通人是什么意思?”蔡桉盯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先别问,把事情做完我再和你说。”蔡零打开医药箱,有条不紊地拿出工具。
“姐姐,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他中的是枪伤,很有可能是黑社会或者不法分子,不然普通人怎么可能会中枪?”
蔡桉还是放心不下,试图说服姐姐放弃救这个男人,她知道姐姐医者仁心,可这种情况容不得半点疏忽,万一出了事,她和姐姐还有爸爸妈妈都可能受到牵连。
“蔡桉。”蔡零目光郑重地看向她,语气格外平静,丝毫没有敷衍或者随意决断的意味:“你觉得姐姐会做伤害你和我的事吗?”
蔡桉愣了一下。
是啊,姐姐从小到大情绪都比常人更加沉稳冷静。
她无论做什么都是出类拔萃的,就连爸爸妈妈做重大决定之前都会征求姐姐的意见。
有时候蔡桉会觉得,姐姐就好像从来没有情绪波动,不管面临多大的危险或者困境,姐姐都能展现出最冷静沉着的一面。
蔡桉再想想自己,似乎除了和姐姐长得相像,根本不具备姐姐身上那种冷静的特质。
蔡桉低垂着头,为自己刚刚对姐姐的不信任感到羞愧。
蔡零转过头去,继续为男人止血,蔡零身为医生,对处理这种伤势还是胸有成竹的。
不过男人的伤只差一点点就击中了心脏的位置,如果再拖延一会儿,恐怕他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休克。
此时,男人的呼吸急促而紊乱,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胸膛随着艰难的呼吸微微起伏。
蔡零双手戴上消毒手套,转头对蔡桉说:“等下你只负责给我递东西,别往这边看。”
“好……好的。”蔡桉声音颤抖着应道。
房间内,灯光惨白而刺眼,气氛压抑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男人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他的额头滚落。
蔡零微微眯起双眼,用剪刀将伤口旁边的衣物一点点剪开,仔细审视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时,蔡零看向紧闭双眼的男人,压低声音说道:“我说了,家里没有麻药,要是疼,你就告诉我,但尽量别出声。”
男人毫无反应,也没有回答,依旧静静地躺在床上,或许已经昏厥过去。
蔡零重新将目光投向伤口,心想晕倒了也好,这样或许就感受不到疼痛了。
身旁的蔡桉紧张地准备着各种器械,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最左边那把小刀给我。”
蔡桉努力抑制住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将刀递了过去。
蔡零深吸一口气,拿起消毒过的手术刀,动作轻柔却又果敢地沿着伤口划开。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犹如决堤的洪流,染红了她的白色手套。
床上的男人浑身猛地抽搐了一下,他微微睁开眼,但很快又闭上,脖颈处青筋暴起,脸颊涨得通红,双手死命地捏住床单,手背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用力而扭曲变形。
然而,蔡零的手稳如泰山,没有丝毫的颤抖,她微微停顿片刻,让男人缓和后,继续手里的动作。
“中间的镊子,纱布。”
蔡桉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工具箱,丝毫不敢挪动,迅速找准姐姐需要的东西,赶紧递到姐姐手里。
蔡零接过,左手持镊子,右手拿纱布,迅速而精准地控制着出血点,每一个动作都娴熟流畅,仿佛经过了无数次的演练。
她微微俯身,额头几乎要贴到伤口上,手中的镊子轻轻拨动着周围的肌肉组织,仔细分辨着每一根血管和神经的走向。
床上的男人开始浑身不停地颤抖,蔡零清楚这是人体本能对生理性疼痛产生的反应,根本无法控制。
此时的男人恐怕想要晕倒都会无法做到,因为他一睡去就会被疼痛所惊醒。
但男人只是发出低沉的闷哼声,依旧强忍着没有大声呼喊。
蔡零微微蹙起眉头,她很少对人产生钦佩的情绪,而眼前的翟夜是她遇到的第二个让她心生佩服之人,她由衷地觉得这个人的忍耐力超乎寻常。
终于,她看到了那颗深深嵌入肌肉组织的子弹,先用小巧的探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子弹的位置和深度,确定无误后,换用特殊的细长钳子轻轻夹住子弹的边缘。
蔡零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却又极力保持着稳定,缓缓地往外取出。
当子弹终于被完整取出的那一刻,两人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蔡零拿起缝合针,一针一线地仔细缝合着伤口。
床上的男人眉头紧紧皱起,痛苦在眉宇间时隐时现,却又强忍着不让呻吟声从唇齿间溢出。
“姐……”
蔡桉终于忍不住,带着哆嗦的哭腔看着自己的姐姐在这间老房子里完成了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手术。
她再一次被自己的姐姐深深震撼,越发觉得自己太过懦弱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