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7
佩珥和法尼贝尔齐齐回头。
就在距离此处只有十几米的火山口边缘，正斜坐着一位男性堕天使。他微微侧着脸，看向两人，岩浆的火光将他的脸颊照亮，也宛如他投向佩珥的猩红眼眸。
佩珥一时屏息。
堕天使里从来不缺乏美人，但这位男性天使仍然是出众的。他五官俊朗而浓烈，那种攻击性的美丽就像是藏在漩涡下的暗礁，遮于宽叶下的毒蛇——尤其是当那双微红的眼睛上挑着看人时，邪气撩人。
这位不速之客一点也没有遮掩自己的敌意。
佩珥盯着对方的翅膀。
一对。
两对。
三对。
嘶，又是上三位的堕天使。
不是说，上三位的堕天使实力强大数目稀少吗？怎么到佩珥这儿，就变成了路边的麻雀，隔几天就能在树梢上看到一只？
法尼贝尔用指甲尖在佩珥翅膀上刮了又刮。
佩珥一脸困惑。
传话失败的法尼贝尔不得不俯下身，压低声音提醒她：“是炽天使。”
座天使登记员。
智天使亚列尔。
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位炽天使。
如果这是集卡，佩珥可能现在已经集齐了一组套装，完成了一项新成就。佩珥怀着“久闻大名如雷贯耳”的心态，再度细致端详——
确实，如果说炽天使和其他天使之间最明显的区别，大概就是有了“辨识度”。就算将眼前这个人塞进堕天使群里，也能被一眼辨认出来。
啧，炽天使啊——
佩珥客客气气地问：“你好，请问您是……”
“佩珥……”那位炽天使低声轻笑，他好像根本没听到佩珥的询问，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行其是地说，“真了不起，谁能相信你竟然只是一位阶位最低的天使呢！这次建设任务结果已经差不多出来了，你是当之无愧的胜利者。”
佩珥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呃，谢谢夸奖？”
“我可没有夸你。”
“那……谢谢你通知我。”
炽天使这才转过头，似乎此时此刻，才将两个同族放进眼里。
佩珥立刻感觉到一股寒意蔓延而来，就连炽热的岩浆都不能阻止这股寒意浸入血肉，深入骨髓。炽天使冷哼一声，他原本说起前面那些话时，多少还带着一点点轻软的笑意，现在，将那层浮夸的笑意撤掉后，只剩下低沉的阴霾：“是啊，多荣耀，以下位天使之身份，凌驾整个第七军团之上，将所有堕天使都对比成了废物……想必，你自己也为这样的荣耀沾沾自喜不已吧。”
法尼贝尔不安地收拢了剑柄上的手。
当那位炽天使出现时，他就已经暗中调整为戒备的姿势。但当对方毫无遮掩地将杀意展露出来之后，他反而迟疑了。别看法尼贝尔平日里用剑敲魅魔，就和敲蟑螂一样，但真要法尼贝尔将剑锋对准炽天使，他能不发抖，就已经是勇气惊人了。
该怎么办？
怎样才能保护佩珥？
法尼贝尔搜肠刮肚地想，他甚至考虑过，让佩珥先逃自己善后的选项，但对比起佩珥的飞行速度和炽天使的飞行速度，法尼贝尔很快就放弃了这个选项。他咽了口唾沫，强行镇定地说：“路西法大人不会允许堕天使之间内斗的。”
“内斗？”
“尤其是生死之战。”法尼贝尔强调说。
话是这么说，但法尼贝尔心里也没底。
对方既然敢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两个人面前，肆无忌惮地恐吓他们，背后肯定也是有所依仗的。路西法虽然是所有堕天使们名义上的王，但如果将两个下位天使和一位炽天使放在天平上衡量，路西法想必也会做出公正的判断——
他们配和炽天使比重要性吗？
配吗？
显然不配啊。
炽天使似乎被法尼贝尔逗笑了，轻蔑地说：“内斗？杀了你们？哪怕是亚列尔那种天天和猴子们混在一起的蠢货，都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
法尼贝尔松了一口气。
“但想解决问题，其实也用不着那么麻烦。”
说到这里，那位炽天使的声音越□□缈轻柔，但他的神色反而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不快的事情，甚至微微扭曲起来：“想毁掉一位堕天使的建设任务，其实非常简单，建筑是很脆弱的，我看过你建在广场中心的永恒圣灵之泉，没有附着任何防护和加固的魔法，只需要——”
炽天使举起双手，做了一个双手合拢的动作。
“——这样。”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在三人视线所及之处，一处山峰轻轻摇晃，仿佛流动的沙，仿佛吹散的雾，猛然被压扁。又随着炽天使缓慢地松开双手，山峰纷纷扬扬如梨花如落雪般地尽数化为尘埃。
山峰变平原，顽石化粉尘。
也不过是炽天使这一合拢双手的威力。
佩珥心头一颤。
她突然明悟，那份赌局里，为什么亚列尔的排名高居榜首了。这不仅仅是堕天使上层们对他在资源上明目张胆的偏爱，更重要的原因是，在这个神灵恶魔层出不穷的世界里，力量才是最核心的本质——
炽天使搓搓手掌，就能毁掉佩珥的心血。
这能怪对方吗？
不能。
因为他说的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佩珥伸出手，按住了法尼贝尔的肩膀。她表面上是让法尼贝尔不要轻举妄动，但实际上，佩珥很清楚，这是她在告诫自己，失败乃成功之母，只要能从这次失败里学到成功的经验，这次就不算是失败。
深吸气，深呼气。
佩珥强迫自己露出灿烂的笑颜：“您说得对，我……”
“噗通——”
“……”
“……”
佩珥的表情凝固了。
——她是不是大脑还在离家出走？
否则的话，为什么会有这种完全超出了“理解范畴”的情况出现？
脑子啊！脑子啊！
你快点回来啊！
这个现实太离奇，佩珥她处理不了啊！
那位炽天使干净利落地在佩珥面前跪下来，他脸上依然挂着那邪气肆意的微笑，但再认真观察，竟然从里面品味出了一丝走投无路的绝望，就连那低沉沙哑的声音都隐约带上了哭音：“佩珥，帮帮我吧！”
“……”
“……”
等等，这剧情跳跃得太快，她思维跟不上了。
——这中间是不是漏了十几章？！
“作为代价，我可以帮你们加固永恒圣灵之泉，甚至，公开和亚列尔对抗也可以。总之，求求你了，帮帮我吧！我这次任务真的要完蛋了，阿撒兹勒会笑死我别西卜肯定要剥了我的皮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脸还是那张脸。
语气还是那个语气。
明明看起来差不多，听起来也差不多……
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就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愚蠢气息呢！
佩珥下意识地看向法尼贝尔，收获了法尼贝尔一脸纳闷“你瞅啥”的回望，佩珥收回目光，咳，她当然不会承认，刚刚只是从这位炽天使前后的反差里，联想到了和法尼贝尔的初见。咳咳咳，想当年，法尼贝尔也勉强算是帅过的。
炽天使还在旁边恳求：“救救我吧，不然我就……不松手！”
“松手，松手！”佩珥努力甩掉对方，但是失败了。
她深吸一口气，头疼地问：“你到底是谁啊！”
“桑杨沙（samyasa）。”
这谁？
佩珥瞥向法尼贝尔。
法尼贝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是所有炽天使都见过啊！”
哦，连万事通先生都不知道的炽天使。
但不知道为什么，佩珥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偏偏就像是和真相隔了一层薄纱，死活想不起来。奇怪，奇怪，她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呢？！
桑杨沙小声解释：“我就是曾经和阿撒兹勒一同下凡焚毁所多玛和蛾摩拉。”
“是吗？”
对不起，佩珥对某些历史事件真的不熟。
桑杨沙又沉默了一会儿，他低下头，用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说：“好吧，我承认了，我就是那个笨蛋，就是那个手滑一个火星把自己建造的房子全烧了的倒霉蛋。我之前完成的工作全毁了，完蛋了！我就是炽天使之耻，要被嘲笑整整几百年了，帮帮我吧，佩珥！”
“原来如此。”佩珥总算明白了桑杨沙的来意。
在承认自己是个笨蛋之后，桑杨沙像是抽出了浑身的力气，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用那双邪魅的眼睛饱含希望地看着佩珥，佩珥竟然从他眼睛里，瞅出一点无辜小狗狗的感觉：“那个，你愿意帮我吗？”
“在这件事之前，我还有事情想确认——”
“请说。”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你愿意帮……”
“再往上。”
“我就是炽天使之耻……”
“再再往上。”
“我和阿撒兹勒……”
“不是这个，还要往前。”
“作为代价，我可以帮你们加固永恒圣灵之泉……”
“对，就是这句。”佩珥心情复杂——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愤恨又有点想要仰望天空的忧伤，她问，“这个永恒圣灵之泉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路西法作证，她绝对没建过什么叫这么羞耻名字的玩意儿！